第二天星期六,我帶淩然去j市遊樂場玩,楊晨翔已經在大門口等我們了。他昨天放了學就迴了他在j市的家,今天是我主動約得他,他一口就答應了。


    淩然一看見他,就喊著“楊老師”飛撲過去,那個熱情一點也不亞於見到當媽的我。


    楊晨翔也真的好會哄孩子,淩然牽在他手裏,兩個人一直笑鬧個不停。


    我一向都是站在旁邊看著淩然玩,擔心他的安全更勝過他的玩心。可楊晨翔顯然沒有把淩然當小孩子,而是平等的親切的與他討論交流著各種玩場心得。還兼顧著保姆工作,時不時問淩然渴不渴,熱不熱,給他喂水擦汗。


    “我也渴,我也熱。”我們仨坐在樹蔭下的長凳上,我朝楊晨翔歪過頭去尋找父愛的感覺。


    楊晨翔立即拿了水喂我喝,手指輕輕擦過我額頭。我很不好意思得坐正了身子,接過水去內心羞怯地笑了笑。


    “你真的很漂亮。”楊晨翔湊過頭來,低聲說道。


    我看向他,這才發現他黑框眼鏡片後麵的眼睛是雙眼皮的,溫柔中帶著銳氣。


    坐在中間的淩然忽然跳下長凳去,咯咯笑著看我們。


    “怎麽了?”我問淩然。


    “我不知道,你們把我擠下來的。”淩然說完就笑著跑了。


    “淩然,你給我站住。”我幾分惱羞成怒地去追他。


    楊晨翔收拾好背包,加入我們的追逐。


    很快,這片小樹林裏滿是我們的笑聲。


    忽然我手機響了,是個陌生的外地號碼。我接起來,對方是個中氣很足的男聲:“是淩馨妍嗎?”


    我心跳迅速加快,我這個手機號應該沒有舊識知道的。我正想說“打錯了”掛電話,對方又道:“我這裏是gy監獄,周伯瀚你認識吧?你是她侄女嗎?”


    “是。”我趕緊迴道,“我伯伯怎麽了?”


    “你等等。”好一會,換了個聲音,一聲“馨妍”蒼老,低沉,像是從遠古時期傳來。


    我仰起頭,努力不讓眼淚流下。


    “馨妍,馨妍。”周伯瀚微弱的聲音再次唿喚道。


    “我在,伯伯。”


    “我後天出獄,你來接我?”


    “好。我一定來。要帶什麽東西嗎?”


    “給我帶身衣服吧。”


    “好。”


    我們沒說幾句,周伯瀚旁邊似有人催促,我掛了電話再無法平靜。


    楊晨翔牽著淩然一起到了我跟前:“出了什麽事?”


    “有個親人遇到一點事,我陰天去看他。”我謊道。


    “嚴重嗎?”


    “哪個親人,我認識嗎?”淩然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算是你爺爺吧。”我蹲下身,拉過淩然,迴道。


    “爺爺?我爸爸的爸爸?”


    “不,不是爸爸的爸爸,是隔壁爺爺一樣的爺爺,沒有血緣關係的。”


    “哦,那就不是親人了。”淩然略顯失望道。


    我這才發現淩然的親人真少,除了我和媽媽再無他人。事實上,我們仨任何一人也都不再有其他親人。


    我抱過淩然,摟在懷裏,任何言語的安慰都是蒼白的,我隻有緊緊抱著他。


    “我也是啊,不是一定要有血緣才叫親人。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就是親人啦。”楊晨翔也蹲下身,張開雙臂,將我倆一起攬住。


    “好哦,楊老師是我親人啦。”淩然高興地蹦起來。


    我笑了笑,忍住了口中的反駁,沒舍得掃了他們的興。


    ==


    gy監獄在一個很偏僻的山區。我查好路線圖,沒讓唐芸給我提前訂票,而是自己一個人把車開到機場,臨時買了張機票直接飛到就近的g市。


    我想著,等蕭熠桐發現時,他應該來不及追蹤我了。


    哈哈哈。


    不過,他說過討厭我了,他還會追著我跑嗎?


    到了g市後,我又坐上長途汽車,顛簸了3個小時到達了gy小縣城。再幾經討價還價,最終還是出了高價才招到一輛肯去監獄的小出租。


    一路山路崎嶇,到了地點,四周深山老林,監獄高牆鐵壁,我想象自己被囚禁在裏麵會是什麽感受,而我這一身的罪孽又該囚禁多久才可能得到釋放?


    忽然大鐵門裏的小鐵門發出刺耳的開拉聲,一個蒼白的微馱著背的老頭吃力地跨過高高的門檻,手裏舉著個文件袋半遮陽光的朝我看過來。


    “伯伯。”我怔了半晌,才認出人來,唿喊著跑過去擁抱他。為這點發怔,為這些年的別離,為這麽多的痛楚,我無法遏製地嚎啕大哭。


    “可見到你了。”周伯瀚也是淚流滿麵。


    司機在車裏不耐煩得按了按喇叭。我抹著眼淚,拉著伯伯衣袖裏竹竿似的胳膊上了車。


    周伯瀚握緊我的手,我倆都無法言語,各自流著淚。


    周伯瀚三年前被人檢舉貪汙和挪用公款,被判處五年六個月的有期徒刑。幸而他表現良好,減刑加上假釋,提前兩年多就恢複了自由。


    我把媽媽買的新衣服給他換上,才發現尺寸大了太多太多。麵前的人不僅消失了大肚腩,還隻剩下了瘦骨嶙峋。


    “沒有關係,我們馬上到城裏重新買一身,這一身等你養胖一點再穿。”我安慰著,把大提包裏所有的衣服拿給他看,“全是媽媽準備的,她要見到你現在這麽瘦,要心疼死了。”


    “你媽媽好嗎?”


    “好,我們都挺好的。”


    周伯瀚點點頭,臉上終於出現了一點笑容。


    我讓司機把車開去當地最好的酒店,開了間套房,請伯伯好好洗了個澡,從頭到腳換了一身新。


    我帶了個新手機給他,給媽媽撥了視頻通話。他倆隔著屏幕,看著彼此,又是一陣痛心疾首的痛哭。


    我按媽媽說得去做,陪著周伯瀚理了發染了黑,吃了一頓不敢油膩的飯,重新去商場買合身的衣服。


    我們像久別重逢的父女,父慈女孝。周伯瀚看中什麽,我隻有一個字:“買。”


    “你可別窮大方,迴頭又找你媽哭鼻子。”周伯瀚笑道。


    “才不。我好歹現在身價幾千萬,伯伯你使勁挑,看看能不能買窮我?”我誇口道。


    “真好。伯伯沒有白疼你,以後我就靠你過日子了。”


    “好啊,我養得起。”我驕傲笑道。


    “蕭家還有人找你麻煩嗎?”


    “沒有了,全靠伯伯擺平。”我雙手抱拳,作揖道,“伯伯大恩大德,馨妍沒齒難忘。”


    “唉,是啊,幫你擺平了,把我自己搭進去了。”周伯瀚歎道,“蕭熠桐那兔崽子,我見到他非殺了他不可。”


    “……”我不敢說話了。


    “他有找到你嗎?”


    “伯伯,這件怎麽樣?”我隨手提了件衣服打岔道。


    周伯瀚看了看我,許是看出我的慌張,他拍了拍我肩膀:“別怕,凡事有伯伯在。”說著,饒有興趣的接過衣服去試衣間試衣服去了。


    我一屁股坐上沙發,暗暗吸氣。


    忽然手機響,打開是安妮,還是微信視頻,我好奇她搞什麽鬼,按了接通。


    屏幕裏安妮一身玲瓏傲嬌的泳衣,身後是個若大的遊泳池,水裏的人不多,旁邊桌椅擺設極其豪華,估計是某個五星級酒店。


    “淩姐,我在遊泳。”安妮笑容嫵媚。


    “我看出來了。”


    “淩姐,你猜我遇見誰了?”


    總不會是蕭熠桐吧?我睜了眼睛滿屏幕去尋找。安妮身子稍微一側,我即看到她後麵躺椅裏躬身坐著一個男人,正是眼不見心不煩的那個人。


    隻見那個人上身袒露,肩背上披著一塊白色大浴巾,下身四角泳褲顏色很深。他雙手捧著手機,手指在忙碌敲打著。頭發濕漉漉的一縷垂在額前,臉上看起來落寞而專注。


    “我男神,我男神。”安妮嬌笑著,舉著手機往蕭熠桐身邊後退走去。畫麵在她手上晃動著,傍晚的餘暉映照在藍色水池裏泛出金子般的色彩,折射到她身邊的人身上,竟有一種海闊天空的詩意。


    “身材真是一級棒,還有腹肌。”安妮得意地向我展示,邊說邊向蕭熠桐伸過手去。


    蕭熠桐身子一正,眼睛看向安妮的手機,我倆刹那對視了一眼,安妮的魔爪已經在蕭熠桐身上揉了個麵。


    “安妮。”我想叫她把手拿開,可蕭熠桐好像一點也不介意,由著她動作,而他自己的目光已經轉到我身後。


    我猛地按了掛斷。


    我身後是男裝店,一排排男式衣服挨挨擠擠。有個男人從試衣間出來,站在鏡子前被手機屏幕橫切到的背影纖瘦筆挺,很有氣質。


    我一時心情極其複雜。有愧對周伯瀚的做賊心虛,有報複蕭熠桐的作祟心理,還有憎惡安妮的渾水摸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愛情缺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恨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恨歌並收藏愛情缺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