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題,是有關蛋白酶的,我請一位同學講一下。”生物老師頭也沒抬,隨口說了一個名字,“南向晚吧。”


    大家等了許久,不見有人出聲,這才發現南向晚的座位空著。


    生物老師問:“南向晚呢?”


    “不知道。”大家紛紛搖頭,距離上課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鍾,要是上廁所也早該迴來了。


    生物老師接著說:“那換個人吧。”她環視一周,看到林驍然在這時舉起手,有些欣喜地說道:“哎呦,真是難得,林驍然,你來講。”


    “不是,老師……”林驍然麵露難色,“我舉手是因為我想上廁所。”


    “哈哈哈……”教室裏響起一陣哄笑,生物老師氣得鼻子都歪了,她不由得白了林驍然一眼,不耐煩地擺手,“快去快迴。”


    “謝謝老師。”林驍然一下子跳起來,匆匆扔下卷子就往外跑。


    林驍然出了教室,一路向廁所走去,他越走越快,幾乎跑了起來。然而他並沒有走進廁所,而是快速轉向樓下。


    這件事太不尋常了。


    任何人都可能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耽誤上課,除了南向晚。她是刮風下雨都會出現在教室裏,上課從不走神睡覺的人,怎麽會在上課這麽久後都不出現在教室?況且這還不是普通的課,而是她最重視的講卷子課,是旁邊的同學小聲說一句話都會被她嗬斥的課程。


    林驍然越想越覺得不對,南向晚一直沒迴來肯定是遇到了什麽麻煩事,難道是被什麽人挾持了?不可能吧,這裏是學校,有監控有保安,應該不至於發生這麽惡劣的事情。


    林驍然的心在稍稍放下後又瞬間揪緊,因為他很快想到另一種可能,從她到校後就發現她臉色不太好,她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糟了,她會不會暈倒在哪裏到現在還沒被人發現?


    想到這裏,林驍然下意識加快腳步,他明明已經跑得上下不接下氣,還是一刻都沒有停歇。他一邊跑,一邊大口大口喘著氣,恨自己沒有多生兩條腿多長兩隻眼,不能跑得再快些,看得再細些。


    林驍然跑遍了學校的各個角落,運動場、體育館、實驗樓、食堂、假山長廊,能去的地方都去了,還是沒有看到南向晚的蹤影。他隻能在心裏暗暗祈禱,也許南向晚已經迴去了。


    林驍然迴到教室,一眼看到南向晚的座位還空著,右腳好像踩到火堆一樣,立刻退了出來。


    生物老師已經看到了他,剛想質問他怎麽去了這麽久,還沒開口,見林驍然已經轉身跑了,氣得她在後麵大叫,“喂!你去哪兒!給我迴來!”


    林驍然好像沒聽見似的,迅速逃離她的視線。


    林驍然覺得自己太傻了,剛才隻想著去下麵找,忘了教學樓上麵還有幾層,他覺得這次一定能找到南向晚,可是事與願違,一直找到火箭班所在的六樓,還是沒有看到南向晚的身影。


    到底去哪兒了?


    林驍然慢慢踱著步子,走到樓梯口時不自覺地抬起頭,往上還有一截樓梯,是通往天台的,但是因為那扇門封死了,所以這截樓梯等於被廢棄,從來不會有人上去。


    林驍然隻猶豫了一瞬,好像冥冥之中被一條絲線牽扯著一樣,慢慢走上樓梯。


    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黑暗中,林驍然看到一個人坐在鐵門外的樓梯上,那人抱著雙腿蜷縮成一團,那是胎兒在母體中的姿勢,據說這樣的姿勢最能帶給人安全感。


    他緩緩靠近南向晚,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道:“你怎麽在這兒?真不夠意思,逃課也不叫上我?”


    “你怎麽找到這兒的?”南向晚問,語調裏帶著鼻音,悶悶的,好像剛剛哭過。以前在火箭班的時候,她總是把這裏當作自己的秘密基地,怕吵到別人就在這裏背書,壓力大的時候就在這裏偷偷哭,一直到高考,從沒有被人發現過,也不知道林驍然是怎麽找來的。


    林驍然大喇喇地在她旁邊坐下,頗為得意地說:“這有什麽,就是隨便一找。”輕輕巧巧的一句話,把他半節課的奔波都略了過去。


    林驍然打趣道:“怎麽?考了全班第一,了不起了,都不聽課了?”


    “嗬……”南向晚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所有人都在對她說著恭喜,稱讚她聰明刻苦,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從班級倒數躍升至班級第一,她甚至成了別人口中的奇跡、榜樣,好像這一刻是多麽值得銘記,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多麽失敗。


    南向晚雖然考到班級第一,但是年紀排名隻有七十二,連火箭班的門檻都沒摸到,更別說進入火箭班。


    在學習的道路上,她還差得很遠很遠。


    林驍然當然不懂這些,在他的世界裏,班級第一已經堪比登天,如果他能考到班級第一,他大概做夢都會笑醒。不過他大概永遠都不會取得這樣的成績,因為他沒有南向晚的刻苦和恆心,南向晚能考到班級第一是她勤奮努力的結果,他真心為她高興,所以他不明白南向晚有什麽可難過的。


    哦,他明白了。


    她大概是在氣自己沒能進入火箭班,那個從分班開始就嚷嚷著自己本應該被分到火箭班的人,到現在都沒能考到年級前六十名,的確有些丟人。


    林驍然向南向晚保證,大家絕對不會笑話她,畢竟在紀律班範圍裏,沒人有資格嘲笑她的成績。“你不用那麽在意,你以前說過什麽我們早不記得了,再說了,按照這個趨勢,你下次肯定能進火箭班。”


    “嗬,你懂什麽?”麵對林驍然的開解,南向晚不客氣地反問。


    世間萬物皆有因果,好的成績是多種因素疊加的結果,考試成績不好可能是因為複習時間不夠,或是沒有好的學習資料,每次考試就像是一件軟件測試,找出bug再打上補丁,在不斷的補充和檢驗中,南向晚自覺萬無一失,誰知道現實給了她迎頭一擊,她並沒有達到她想要的高度。


    這說明她還有做得不夠的地方,是時間花得不夠多?還是她的智商不夠高?絕不可能是後者,畢竟她曾經是火箭班的一員,也擁有過高人一等的成績,所以今天的這一切隻能歸結於她還不夠刻苦。


    對,一定是這樣。


    想到這裏,南向晚倏地從台階上站起來。


    “你去哪兒?”林驍然大叫。


    “迴家。”南向晚頭也不迴。


    “啊?”林驍然嚇呆了,急忙站起身跟上去,“你不上課了?”


    南向晚驟然停下腳步,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也對,現在迴家也解決不了問題。”她很快有了主意,轉而朝教師辦公室走去。


    林驍然在後麵邊喊邊追,南向晚通通充耳不聞。她找到班主任,不管班主任向她發出為什麽不上課的疑問,張口就是,“我要住校。”住校可以免去在上下學路上消耗的時間,晚上可以在教室上晚自習到十點,時間,正是她最需要的。


    班主任被她突如其來的要求嚇到了,也被她堅定無比的眼神震撼到了,不過他還是非常遺憾地說:“隻有剛開學的時候能申請住宿,從沒有在學期中間插進來的先例,而且學校床位很緊張,要優先供給家在外地的學生。”


    南向晚懇求道:“我不在乎條件,隻要有一個容身的地方就好,睡地上也行。”見班主任麵露遲疑,南向晚繼續說:“求您,我真的很想……很想有更多時間學習。”她說著說著,聲音突然變得哽咽,眼底也充斥著淺淺的水霧。那是即將溺水的人拚盡全力伸來的一隻手,沒有人能狠心拒絕。


    正在這時,林驍然也衝了進來,“老師,您就幫幫她吧,我知道男生宿舍還有床位,呃,雖然好像用不上……”


    林驍然很快遭到南向晚的白眼,最後還是班主任說:“好了好了,我再想想辦法。”


    “謝謝老師。”有了班主任的承諾,兩人歡天喜地地離開了。


    好不容易把兩人送走,班主任才反應過來,所以他們兩個人為什麽會在上課時間跑出來?下次見到他們一定要好好問清楚。


    南向晚滿心歡喜等著搬到學校宿舍,沒想到在母親那裏出了岔子。


    關秀梅一聽說她要住校,當即反對。不要說他們為了她上學專門花高價租了房子,她住校的話誰來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學校的飯能合她的胃口嗎,沒有家長督促她會不會貪玩?她的成績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她可不想南向晚的成績再落迴去。


    南向晚覺得母親的擔心都是多餘,“媽,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怎麽不是小孩子?我還不知道你?你以為你住校了,我就管不到你了是吧?”關秀梅憤憤不平地說道。


    南向晚不知道自己怎麽解釋才能讓母親同意自己住校,“我真的隻是為了有更多時間學習,而且你和我爸隔三差五就要吵架,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煩。”


    “你煩?”被女兒這樣數落,關秀梅一下子崩潰了,她兢兢業業為這個家付出一切,到頭來卻換來一句“很煩”。


    “我這是為了誰?”關秀梅先是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接著歇斯底裏地大喊,“你以為我願意吵架?我要不是為了給你一個完整的家,我早就和你爸離婚了,現在倒好,我忍辱負重這麽久,換來了什麽?你爸寧願在單位玩遊戲都不願意迴來,把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丟給我,現在你又因為嫌我煩要住校……”


    關秀梅禁不住痛哭流涕,“我怎麽這麽命苦……”


    南向晚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向母親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說著說著也情緒崩潰哭了起來,幾個月來,今天大概是她哭得最多的一次,“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才能提高成績,除了住校,我想不到其他的辦法。媽,讓我試一試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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