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商不信任謝將軍,沈君瑤又覺得謝將軍應該不會是那種冷血無情的人,他們兩個都拿不定主意,就把目光轉向了沈君川。


    在他們看來,沈君川是他們這群人裏頭最聰明的一個,肯定能拿出一個好一些的主意。


    但事實上,沈君川也沒什麽好主意。


    “你們也太看得起我了,這京城的水到底有多深,我根本就摸不清楚,哪裏可能拿出一個主意來?”沈君川無奈道,“如今不管做什麽,都得先看看謝將軍的態度吧?”


    遊商問道:“那我們要怎麽才能知道謝將軍的態度呢?”


    “如果謝將軍心裏有這個父親,或者說他有那麽一點點在意,那他應該會馬上派人著手調查的。到時候是個什麽章程,那都得謝將軍自己來拿,我們說到底都隻是外人而已,能幫人家父子倆拿什麽主意?”沈君川搖頭道。


    遊商又問:“如果謝將軍什麽張程都沒有,根本不查或者查完了就不管不問呢?”


    “如果他不管不問的話,那我們的日子就繼續照從前那樣過好了,隻當不知道有他這麽個人。如果謝老伯實在控製不住想要去看他們的話,那恐怕真的隻能請謝老伯迴鄉住了。”


    畢竟他們現在根本沒有本事與謝將軍作對啊。


    而且如果老獵戶控製不住要去找謝將軍,那麽老獵戶的存在就會暴露,萬一被謝將軍的仇家發現了,老獵戶就得倒黴。他們現在根本就沒有本事能保護得了老獵戶,所以為了避免那樣的情況,還是先把老獵戶送走比較安全。


    但是遊商舍不得,雖然這隻是他半路上認的幹爹,但這段日子以來他們父子倆一直相依為命。對他而言,老獵戶跟他親爹也差不了多少。


    老獵戶拍了拍遊商的肩膀說:“行了我自己心裏有數,把我送走也挺好的。這京城實在是太冷了,我這把老骨頭住不慣的。”


    遊商知道老獵戶剛到京城的時候,確實十分煎熬。可是住了一段時間,老獵戶就比他們都要適應了。雖然老獵戶年紀大了,但他的身子骨是真的硬了,不可能為了這點小小的寒潮退卻。


    沈君川是建議老獵戶多留幾天的,要是留上半個月那邊還沒有動靜的話,那就當沒這個親戚了。


    老獵戶一開始是急著要走的,後來冷靜下來了,也就決定多呆兩天。


    其實仔細想想,他未必控製不住自己的畢竟,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對不起大兒子,也沒臉見他。


    就算他想見小元寶,可小元寶那麽小,平時也不會跑出來,他哪裏敢去將軍府門口偷看?


    這樣想想其實繼續留在京城裏也沒什麽,大不了以後想出去偷看了,讓人把他鎖在房間裏就好了。


    老獵戶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等到三天後謝將軍找上門來了,他一聽到謝將軍的聲音就直接鑽進自己的房間,把門給拴上了。


    在院子裏織布的林織雲,看到這一幕都傻眼了。他之前不是還想去偷看人家了嗎?怎麽人家上門了他就躲起來了?


    沈君川無奈道:“這個就跟近鄉情怯是一個道理吧。”


    給謝將軍開門的人是遊商。


    謝將軍一看到遊商就沒好氣道:“你就是我那位幹弟弟吧?來你們兩個,見過你幹叔叔。”


    謝無庸夫婦兩個:“……”


    這要怎麽叫得出口?


    遊商也傻眼了,這玩的是哪一出?


    謝無庸懷裏的元寶看到遊商很高興,直接張開雙臂跟遊商要抱抱。


    “大哥哥,抱抱。”


    遊商下意識的就把元寶接過來了,他對元寶還是挺喜歡的。


    謝將軍看到這一幕,不由板起了臉:“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這是你幹爺爺,你怎麽能叫他大哥哥呢?這不是亂了輩分嗎?”


    遊商:“……”


    他都還沒成親呢,就已經當上人家爺爺了嗎?


    不過謝將軍的態度雖然不太好,但這話裏話外的意思是他準備認迴謝老伯嗎?


    “可是大哥哥真的好年輕啊,怎麽能叫他爺爺呢?會把他叫老的。”元寶鼓起了小臉疑惑地看了看遊商,又看了看謝將軍,實在搞不明白為什麽他要叫遊商爺爺。


    “誰讓你太爺爺認了一個這麽年輕的幹兒子呢?”


    真是不害臊!他生了出這麽年輕的兒子嗎?他就不能認個幹孫子嗎?


    見遊商一直傻愣愣地抱著元寶站在門口,謝將軍隻好把人推開,大步走進了院子。


    “老頭子人呢?又藏到哪裏去了?”謝將軍環顧一圈,發現隻有一扇大門緊緊關著,他就去敲了敲那扇大門,“謝大鳥,你出來。”


    叫爹是不可能叫的,都那麽多年沒叫了,他現在根本就叫不出口。


    謝大鳥?


    林織雲幾人麵麵相覷,沒明白這個是老獵戶的外號,還是老獵戶的本名?


    老獵戶原本還不想出來的,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急了,連忙把門打開,不高興道:“你這倒黴孩子是怎麽迴事兒?誰讓你叫我謝大鳥的,你就算叫我糟老頭子我也沒意見!謝大鳥是能隨便亂叫的嗎?”


    “糟老頭子是能隨便亂叫的嗎?我奶奶叫我爺爺就是這麽叫的!再說了,謝大鳥不是爺爺給你取的名字嗎?鄉下地方都是賤名好養活,大家都不會笑話你的。”


    林織雲幾個原本都在笑呢,聽到最後一句連忙將笑憋了迴去。就是收的太急,不太好控製,肩膀依然在抖。


    老獵戶隻覺得自己完蛋了,他所有的威嚴都掃地了。


    “你怎麽能當著小孩子的麵亂說呢?這要是被元寶學去了可怎麽辦?”老獵戶氣得跺腳,“而且謝大鳥隻是我的小名,我的大名叫謝大鵬!”


    “得了吧,你大名就是謝大鳥,謝大鵬是爺奶都去世以後你自己給自己改的。”謝將軍撇了撇嘴道,“我們家元寶乖著呢,他知道不能直唿長輩名字的,所以你不用擔心元寶叫你謝大鳥。”


    “是的,太爺爺你不要擔心,我不知道你叫謝大鳥。”元寶乖巧地擺了擺手。


    抱著元寶的遊商哭笑不得,老獵戶就更是欲哭無淚了。


    不過難受了一會以後老獵戶又有精神了。


    “你讓元寶叫我太爺爺,那你是不是……”


    “別誤會,我是不可能原諒你的,我這輩子也沒辦法叫你爹,可不管我認不認我叫不叫你就是我爹,這一點誰也沒辦法改變。”謝將軍冷淡道,“我不想將這些不好的情緒傳給下一代,所以我帶孩子們過來見見你,他們有權利知道他們的爺爺是誰。”


    謝無庸無奈一笑,他知道自己的父親一向要強,是絕對不會低頭的。可如果父親真的不肯認爺爺,那他根本就不會帶著他們三個來見爺爺。


    父親心裏肯定還是在乎爺爺的,隻是從前的創傷太過慘痛,讓他至今都無法釋懷。


    如果不在乎的話,父親以為爺爺死的時候,就不會對著衣冠塚哭了半天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那還是他第一次看見父親哭呢。雖然是深更半夜偷偷摸摸一個人溜出去躲著哭的。


    這事兒謝無庸覺得他自己一個人知道就好了,絕對不能說出去的,說出去的話他爹可能想要清理門戶了。


    因為摸清了謝將軍的心思,所以謝無庸一開始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提醒過他妻子楚氏,於是此刻夫妻倆都落落大方的上前喊了一聲爺爺。


    老獵戶雙眼通紅,眼淚在眼眶裏不停的打轉。


    “好,好,好……”老獵戶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都是好孩子。”


    他顫巍巍地伸手虛扶了他們一把,然後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摸了半天也沒摸出什麽能夠給他們當見麵禮的東西。


    老獵戶頓時有些難過。


    他一看這對小夫妻就覺得他們是京城裏土生土長的貴人,反正是高高在上的,是他從前高攀不上的。


    像這樣的人物,他有什麽資格做他們的爺爺呢?


    雖然從血緣關係來看,他的確是他們的親爺爺,但他們從未見過他,他也從未照顧過他們,更不能給他們任何幫助,像他這樣的爺爺隻是一個累贅而已,誰能受得了呢?


    原本城裏人就很看不起鄉下人了,更何況是謝無庸這樣的上等人,是不是會覺得有他這樣一個爺爺很屈辱?


    老獵戶難受的渾身都開始顫抖,遊商哪裏見得了這個,連忙將元寶塞進謝將軍懷裏,跑過去扶住了老獵戶。


    林織雲和沈君川也各迴了書房繡房,一人拿出一點東西,塞進了老獵戶的手裏。


    “謝老伯,這不是您之前給他們準備的見麵禮嗎?快給他們看看吧。”


    什麽見麵禮?他什麽時候準備的?他好像隻給元寶準備了一個長命鎖。


    那長命鎖是純銀打造的,對他來說很貴重,可是對於將軍府的孩子來說根本就一文不值吧?


    其實那長命鎖是他很久很久以前就做好想給自己孫子的,雖然他總覺得自己兒子不會迴來了,但心裏還是盼著兒子能夠迴來的。他覺得兒子迴來的時候一定會是他很成熟的時候,所以會帶一個孩子迴來,他得給那個孩子準備點見麵禮。


    可他等了那麽多年了,始終沒能等到他們迴來,直到他兒子都有孫子了,他才終於見到了他們一麵,這個長命鎖也隻能給他的曾孫子了。


    但這個念頭也隻是這樣一轉罷了,老獵戶覺得這個長命鎖根本就拿不出手,沒有人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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