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站在門邊聽曲的,你們幾個書院加起來那麽多人,全部擠在門邊聽曲,那他們的生意還做不做了?”林織雲才不相信他的鬼話。


    沈君川笑道:“門邊聽曲,並不是那個門邊。江南那有些茶樓,茶樓裏會有幾個貌美的女子唱小曲兒,我們就在那樣的茶樓聽聽小曲而已。那些茶樓裏會唱小曲兒的姑娘有些是清倌,隻是因為家境困難才淪落風塵,不過賣藝不賣身。不過也有一些,隻要價格談好了,還是可以帶走的,那樣的茶樓不算煙花柳巷,可有些門道卻是相通的,因此我們就說他是秦樓柳巷的門邊。因為看過那些茶館,大致也就明白了煙花柳巷該是什麽樣子的?不過茶館恐怕連那些煙花之地的皮毛都不如,隻能當成是入門的。”


    “所以你們是隻是聽曲了?徐秀才是打賞錢給多了?”林織雲奇怪道。


    “一開始的確隻是聽曲了,茶館裏的那些姑娘,不管麽樣生得如何唱的是真好,不過某樣也沒有太差的就是。”沈君川說這話的時候,小心地瞥了一眼林織雲的臉色,發現林織雲臉色未變才繼續說,“後來有幾個書生不知道從哪裏聽說有一個叫飛仙閣的地方裏頭的姑娘比茶館裏的姑娘還要貌美十幾倍,便有幾個好奇的結伴去看美人了。他們頭一次去的時候,徐博聞並沒有跟著去,後來他們迴來逢人就吹那飛仙閣裏的淩波姑娘多美多美,便又多了幾個書生心動,跟著一起去了,還拉上了徐博聞一起。這樣去了兩迴以後,之前往飛仙閣跑過幾次的書生收斂了一半,但徐博聞確實按那不住的,天天往飛仙閣裏跑,為了與那位淩波姑娘吟詩作賦,不僅花光了二百兩銀子,還跟人借了一百多兩。”


    林織雲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好了:“現在徐家的日子難道很好過嗎?他居然為了一個青樓女子這樣揮霍?”


    沈君川笑道:“他可不覺得自己是在為一個青樓女子揮霍,他應該是覺得自己終於遇到了自己的那個紅顏知己,哪怕是一字千金,隻要能博得美人一笑也是值得的。”


    林織雲忍不住問道:“那位淩波姑娘真的很美嗎?”


    沈君川搖頭:“我又不曾見過哪裏說得上來,不過蘇縉也說了,那位淩波姑娘確實生得不錯。當然了,那位淩波姑娘之所以可以讓無數年輕書生趨之若鶩,並不隻是因為她的美貌,還有她的才華。”


    “又多有才呢?”林織雲好奇。


    “聽說淩波姑娘原本是江州知府的女兒,不過江州知府,十年前因為貪汙案被抄家問斬,而淩波姑娘也發配為女昌。可那江州知府是書香門第,淩波姑娘從小就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她那些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有多厲害,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她有一個很有名的上聯,倒是至今無人能夠對出來。”沈君川說到這裏神色微妙,“煙鎖池塘柳,這的確是一個絕佳的上聯,外頭人人都說不曾聽過,肯定是淩波姑娘才華橫溢,自己想出來的,可為什麽這個對子我曾經在熱敷的一本書上看到過?”


    林織雲一愣:“我也覺得有些眼熟,爹,爹好像有一本很薄的冊子,是專門記載這一些不好對的對子,很多都隻有上聯或者下聯,不過也記載了幾對精妙絕倫的對子。”


    沈君川點頭:“不錯,我就是從那一本書上看來的,不知道那一本書是嶽父大人從哪裏得來的?”


    “就是那個當初爹爹在碼頭做工時無意中幫助過的一個有緣人。那人送了爹爹很多書說裏頭有些書是市麵上絕對沒有的,要爹爹小心使用。”林織雲迴憶道,“爹爹當初看到那本小冊子的時候就愛不釋手,連連研究了好幾天,發現那上麵的對子,他大半都是對不出來的,哪怕勉強對出來了,不是平仄不對就是意境不對,沒有一個是爹爹覺得合適的。我曾經跟爹爹說過,既然爹爹對不出來,那就將這些對子拿去給其他對得出來的人對不就可以了嗎?”


    林織雲說到這裏都有些臉紅,她當年還小,哪裏知道這些對子的真正含義呢?正所謂不知者不畏,因為她什麽都不懂,所以說話的時候也是按照她覺得最直白的方式去說的。


    林青山當時聽完就笑了,隨後遺憾道:“可我並不知道這些對子都是和人所出,倘若我拿這些對子出去請教,又不能說出他們真正的主人,那不管我如何辯駁,他們都會覺得我是過於謙虛,才會將自己想出來,就對不出來的對子,隨便找了個借口安排到別人頭上去。到那個時候雖然我不願意,可這跟剽竊又有什麽區別呢?到底還是借用了別人的才華,沾了別人的光。”


    “而且爹爹覺得那送書的人居然會給他這樣的囑咐,那這個囑咐一定是有些道理的,爹爹也不願意發現,因此這些書他都將成寶貝一樣的藏著,並不拿出去與人炫耀。但凡是他願意借出去的,都是他說的出來曆的人本就可以借人觀看。”說到這裏,林織雲有些後怕,“夫君當初給徐博聞抄書的時候……”


    “你放心吧,我給徐博聞抄的那些也都是我說的出來例,但是市麵上不好找的書。後來找同窗來抄書,提供給村學的時候也是這樣做的。但凡是嶽父大人覺得不能外傳的書,他都會在裏麵加一片書頁,我當時不解其意,可也知道那些書最好是不要讓外人碰的,因此一直沒有犯過這樣的錯誤。”沈君川笑道。


    “相公真是太聰明了,還好相公想得周到,不然這一劫我們隻怕躲不過去了。誰讓我是個糊塗蟲,居然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林織雲感慨。


    沈君川卻道:“我這不算什麽,真正厲害的還是嶽父大人。他說出的那番話讓我受益良多也十分感慨,倘若天底下所有的書生都如嶽父大人這般坦坦蕩蕩,不慕名利,那這個世道或許會美好很多。”


    林織雲笑道:“爹爹生前時常跟我說,這天底下的人有千千萬萬,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想法,我們管不住別人,但也要做好自己的這一份,得先管好自己。要是連自己都管不好的話,那就算想去教育別人,別人也是聽不進去的。”


    沈君川笑道:“這話說的也不錯,可見嶽父大人的確是一個通透之人,總有許多高見。可惜當初我與他的交流太少了,不能多跟著他學一點東西。”


    沈君川更遺憾的是他不能和林織雲一起孝敬林青山,要是林青山還在世的話,沈君川覺得自己念書還能更上一個台階。最主要的是他很喜歡林青山的一些觀點,他覺得他與林青山做翁婿一定能把這位老丈人哄的高高興興的,他們還能時常溝通切磋,興許能學到的東西比遊學學到的東西還要多。


    而且沈君川明白林織雲一直都很想念她的父親,哪怕林織雲說過,她並不怪罪自己的母親,覺得自己的母親當初改嫁也是迫不得已,但她還是很少提起自己的母親,隻時不時地說起林青山。


    如果他那位老丈人還活著的話,那他的嶽母也不會被逼著改嫁,林織雲也就不用吃那麽多年的苦了。


    想到這裏,沈君川對徐博聞的厭惡又加深了幾分,心想要不是為了照顧這個心智不堅定的混蛋白眼狼,林青河又怎麽可能走得那麽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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