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黃昏,華燈初上,霍堯安靜地走在繁華的街頭,從家裏出來後,一個人漫無目的地晃悠了幾個小時,板正的灰色襯衫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擠得多了些褶皺,西裝外套無意識地捏在手中,唯有領帶規矩地係著和身上的名牌,看出這人的精貴,似乎從哪個角度都能顯得霍堯得格格不入。


    但,霍堯卻覺得心裏一直壓著的石頭消失了,霍江對他沒有盡過做父親的責任,母親的心不在他身上,那又怎樣。


    看著這裏,這裏有多少地是霍氏的,又有多少樓盤是他名下的,再往遠一些的地方,霍堯甚至可以對那些企業倒背如流,或多或少都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還有他的朋友,他的妹妹,他的程樂樂……他根本不需要那可有可無的父母,也不需要母親那點左右徘徊的愧疚感,他再也用不著了。


    霍堯想通了,更覺得以前的自己像傻子一樣,一手插著兜,摩擦著手機的邊緣,連眉眼都舒展了。


    手機連續不斷的震動終於將霍堯漫遊在外的思緒拉了迴來,眼角觸及屏幕時的溫柔,估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出什麽事了嗎?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沒接,短信也不迴。”電話剛被接通,那頭的程樂樂便劈頭蓋臉地問起來。


    霍堯莫名地翻著手機頁麵,不僅有程樂樂的幾個未接來電,孟家柱打得最多,霍翼也有兩個,好吧,他都忘了,和孟家柱有約了,“沒事,之前在外麵沒有聽到。”


    程樂樂一聽霍堯的口氣,估計又是什麽不想告訴她的事情,她才不想知道呢,“沒事就好,孟家柱找不到你,急吼吼地給我打電話,說你又被你父親傷了心,躲在角落裏哭去了。”


    霍堯嘴角抽搐了一下,敢情自己在孟家柱眼裏是這樣的,不知是被程樂樂打趣,麵子上過不去,還是真被孟家柱拆穿,霍堯耳根微紅,嘴上依舊鎮定道:“是麽,我親自謝謝他的關心。”


    程樂樂成功地打了小報告,她剛才差點被孟家柱嚇到,“好吧,那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喂喂喂……你沒話說了?”霍堯見程樂樂有掛電話的意思,連忙說道,聲音有些急還帶著委屈,“都好幾天了,程樂樂也不知道給他打個電話。”


    額……程樂樂一噎,像被抓包般望了一眼身後半掩著的門,依稀還能聽見裏麵聊天的聲音,但隨後又笑眯眯地說:“這兩天太忙了,不過我有東西寄給你,過幾天估計就能收到了哦。”


    “寄給我?怎麽突然想送東西給我了?”霍堯一臉莫名,沒有注意到程樂樂的語氣古怪。


    “哎呀!問那麽多幹什麽,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程樂樂對親近的人根本憋不住,隻能耍賴道。


    “知道了,不問了。”聽著程樂樂小聲的撒嬌,霍堯的心好似無意間便被包裹得暖暖的。


    有時候兩人之間無需言語,哪怕在電話裏唯一能聽到的是微弱的唿吸聲,隻要明白對方就在那裏,正在專心地想著自己,都能幸福地傻樂半天。


    沉默了小會兒,程樂樂才又聽到電話那頭霍堯可有可無的低吟,“樂樂,過幾天我……”


    “你說什麽?”程樂樂微微挑眉,沒有聽清霍堯後麵的話。


    ……我也有東西送給你啊,取消婚約的新聞發布會時間已經定下了,霍堯嘴角彎彎地握著手機,“沒事,掛了吧。”


    直到那邊傳來嘟嘟的忙音,霍堯才輕笑著,將手機揣到了自個口袋裏。


    ……


    孟家柱再一次不找痕跡地瞥了眼門口後,臉上還是得堆著都快掛不住的褶子,殷勤地為黃董打開一瓶紅酒。


    “都說您品酒是一絕,家裏的酒窖藏酒豐富,不知小侄是否有這個榮幸?”孟家柱朝著剛倒的紅酒做了個請的手勢。


    黃董一點也不客氣,頷首一下,便將手邊的酒杯拿起,慢悠悠地輕微搖晃了兩圈,湊在鼻子下麵享受般地聞了聞,要知道他可是在孟家柱把紅酒打開時就食指大動了。


    “黃董知道?”孟家柱見狀,感興趣地問道,他雖然在上禮儀課的時候被逼得學了兩年品酒,但水平最多是能拎出去不給孟家丟人而已,這些珍藏紅酒在他眼裏等同於一堆金子,無關喜好。


    “1787年瑪歌莊園的幹紅?”黃董不確定地道,不是不自信自己的味覺,而是距今為止,存量相當稀少了,使得他也隻聽其名,卻從未見過。


    “黃董厲害啊,看來黃董已經將全世界的紅酒都嚐遍了。”孟家柱附和道。


    說道紅酒,黃董感情倒是直白,苦笑道:“怎麽可能,我隻是從相近年份猜測的,先不說這瓶酒已經被人炒到上百萬了,而是這些年我連它的影子都沒見過。”


    作為一名紅酒收藏者,黃董竟然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喝到了絕對重量級的酒,心情可想而知,伴隨著驚喜之外的更多是痛心疾首和羨慕嫉妒,這酒要是他的,肯定要被供起來的主兒,卻被孟家柱隨手提了過來,還送了人。


    “我看你才是厲害吧。”不得不說孟家柱送的酒正好搔到他的癢處,黃董又投入地輕抿一口,逐漸恢複神色,調笑道。


    孟家柱見縫插針地試探道:“我哪有這本事,它就是擺在我麵前我都不知道。”


    “你不說我都忘了,今天這頓不是霍少約的麽,怎麽都不見人呢?”黃董順勢問道,事實上要不是孟家柱坐在這裏,他都不清楚原來孟家柱是霍堯這頭的,孟家柱不過是個小人物,但說明霍堯手上還有其他棋,看來年底董事會還懸著呢。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孟家柱剛要解釋,霍堯便推開了門。


    孟家柱輕鬆一口氣,立刻活躍起氣氛,“嘿,說曹操曹操就到。”


    黃董心裏的怒氣已經被一瓶紅酒澆得不剩多少了,看了看霍堯一身風塵仆仆的樣子,終是和顏悅色地笑了笑,“可不是,霍少再不來,我們就開吃了。”


    霍堯沒有折迴去換衣服,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手裝作不自然地撫了撫西裝下擺,神色真誠地道:“黃董您是我的長輩,我真是太失禮了。”


    黃董看在眼裏,心中對霍堯的期待更高了,這頓飯沒白吃啊,作為從小就擁有一切的霍氏太子爺來說,霍堯能伸能屈,尺度把握得合適,沒有諂媚也沒有不情願。以前沒有太多接觸,自己還真是小看了這個被霍江壓在下麵的娃娃,估計霍江也是。


    相比之下,黃董對霍江之前的談判態度倒有些不屑了,沒錯,霍江與他談判,而不是對他有事相求,霍江唯我獨尊慣了,隨著黃董資金鏈問題的暴露,還是挪用公款,霍江根本沒有給黃董好臉色看,直接拿利益交換來威脅。


    至於為什麽不舉報黃董,霍江和霍堯都不傻,黃董就算日薄西山了,也有能力將手中的股份運作出去,不確定的因素對他們兩人都沒有好處,霍江選擇穩住黃董。而作為弱勢的霍堯更忌憚黃董,霍堯不僅需要黃董的股份,還有黃董的人脈。


    就是這份霍堯這份謹慎讓黃董眼前一亮,他對與霍堯的互惠互利比霍江的施舍感興趣的多,“人不服老不行啊,下一代都準備接班了。”


    孟家柱如果不是看黃董帶笑地說這句話,他還真不敢接話,“我們要學的東西多了,否則今天也不會請您了。”


    “那我就把恭維收下了,”黃董一邊說著,一邊深深地看了霍堯一眼,“其實我想用不著我提醒,你們也發現了,董事會的權利越來越小了,對小股東來說,這點是致命的,在董事會不能重視小股東意願的情況下,小股東的利益完全得不到保障,隻是……”


    “我都坐在這兒了,難道還不能表示孟家的立場麽。”孟家柱眼睛一亮,黃董總算是準備吐點幹活了,他之前與黃董扯皮半天,敢情還沒一瓶紅酒的魅力大。


    黃董嘿嘿地笑了笑,“可我聽說令尊上周還與霍董事長吃早茶。”


    “我父親的想法很現實,雞蛋不能壓在一個籃子裏,”這話讓人有誤解的意思,孟家柱停頓了一瞬,撇了一眼去觀察霍堯的反應,可霍堯似乎不驚訝孟家腳踩兩隻船,就如父親對他說的一樣,孟家柱壓下心中敬佩,這才話音一轉,又說,“……但黃董剛才也說了,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也是現實的一部分,家父英雄所見略同。”


    霍堯擋在桌下的拳頭緊了又鬆,掌心都有些微濕。他早在棋局開始前便把每個人的利益都想得清清楚楚,包括孟家,孟家柱與他從小長大的情分允許孟家柱為他兩肋插刀,孟家柱也可以影響孟家的決定,但他早有準備,孟家有理由支持霍江,隻是剛才真正聽到孟家柱承認的時候,心裏仍不免失落。


    好笑的是孟家柱竟然給他玩個大喘氣,霍堯的心髒猶如做過山車般到達頂端,又迴落下來。


    霍堯不由得抿嘴低笑,轉頭對上孟家柱的目光,內心噴湧著感動,這是孟家柱為他做到的。


    孟家柱挑眉,看來他的朋友並不如他所想的平靜,得意地朝霍堯咧開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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