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有孕的女人連接出事,婚禮變成了鬧劇。


    孟良人叫來家裏過來的女傭,把暈過去的許儀君扶著送上了救護車,連同葉嬋送往醫院。


    孟哲身為婚禮的主角,安撫過賓客後,讓孟良人和孟均送他們離開,自己則趕往醫院。


    許儀君隻是受了驚嚇,她胎象已穩,沒那麽容易動胎氣。葉嬋卻是難產,當天下午,在手術室裏去世了。


    葉老夫人哭得暈厥過去,清醒之後,支撐著去看幸存的外孫,又痛罵潘如鬆一番,執意要把孩子留在葉家。


    無論那邊怎麽亂成一團,孟宅裏依舊平靜,傭人們都是老人了,知道不能隨便議論雇主的事,有條不紊地準備好晚飯,管家見孟哲和孟均父子都還沒迴來,便讓女傭打包了飯菜準備送過去。


    正巧這個時候孟均先迴來了,瞥見桌上的晚餐,問:“小叔叔呢?”


    女傭之一道:“四少說悶,到附近散步去了。小少爺先吃吧?”


    孟均說:“我出去找他。”說完外套也沒穿就出門去了。


    另一個傭人笑道:“小少爺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就粘著四少。”


    那女傭笑說:“可不是嘛。等以後有喜歡的姑娘了,就不會了。”


    孟家周圍這一片在幾十年前就是富人區了,樹長得快有房子高,到處是錯落有致的花圃草坪還有亭子,宅子後麵是一片湖,傍著樹林和山坡,夏天常有人來乘涼。


    孟均在四周轉了一圈,遠遠地看見那個熟悉的背影站在湖邊,不由快步往前,晚風吹得那人襯衫的衣角翻動,他真想就這麽從背後一把抱住他。


    可惜孟良人沒等他走近就聽見響動了,轉過身道:“孟均?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孟均在他麵前停住腳步道:“該吃晚飯了,今天事情多,你怎麽不迴家休息?”


    孟良人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道:“你知道的吧,你認識的那個葉阿姨,今天難產死了。”


    “我知道。”孟均看著孟良人繃成一條線的嘴角,“小叔叔,你在為她傷心嗎?”


    孟良人笑了一聲,有些喑啞:“我怎麽會為她傷心?”


    孟均說:“那你為什麽笑不出來?”


    “我笑不出來是因為……”遠處的房屋裏亮起燈火,孟良人的眼神有些恍惚,“她終歸是死了。而且,人都是會死的。”


    孟均握緊了拳頭,他不想看到這樣的孟良人,他想什麽,有什麽心事,他不知道,也摻不進去。


    好在孟良人隻出神了一小會,很快恢複到平時的模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走吧,迴去了。”


    從老宅的後門進去,迴到平常而溫馨的氛圍裏,孟良人心裏也鬆快了些,問孟均晚上吃什麽菜。


    左手邊的門通往傭人的房間,在他們經過時忽然開了,一個身材高瘦的女孩子端著湯進來,和孟良人擦肩而過。


    隻是視線隨意的掃過,讓孟良人驀然瞳孔一縮,出手就鉗住那女孩的手腕。用勁之大,那女孩又驚又痛,尖叫起來,湯碗和托盤都摔在地上,“當啷”一聲引得另一邊做事的兩個傭人都趕過來看。


    孟均道:“小叔叔?”


    “四少,這是……”


    孟良人無動於衷,隻死死盯著這張臉,這張臉他怎麽都不會忘,那個推他下水的女人……


    過了一會兒,他才鬆開僵硬的手,極艱難地維持平常的口氣說:“對不起,你和我一個……很久沒見的故人很像。”


    女孩已經痛得哭出來了,此時驚惶地看著他,神態怯懦柔順,誰能看出這樣的一個女人,居然敢持刀害人?


    孟良人知道自己已經失態了,現在什麽都沒有發生,如果這人是有目的而來的話,隻怕會因為自己的異常而有所提防。


    沒有如果,沒有如果,他不會再讓一切重演的,孟栩現在不也去了國外嗎?孟良人這一瞬隻覺如鯁在喉,腦中思緒紛繁複雜,透不過氣來。


    “哎喲,四少爺,是不是累著了啊?”聞聲而來的女傭人拿來掃帚拖把清理地板上的狼藉,一麵滿含關心的問他,又轉頭怪那女孩子:“你怎麽不小心點呢?別看是梅嬸的親戚,要是不會做事,還是另找工作吧!”


    女孩見事情上升到丟工作的程度,孟家傭人的福利薪水可比外麵一般大學生的工資都高,趕忙哭著道:“我不是故意的……”又跟孟良人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雖然她也不知道她錯在哪裏。


    孟良人深吸了口氣,對她露出一個微笑:“不怪你,本來就是我的錯,一驚一乍的,你手沒傷著吧?”說著拉過她的手腕,果然看見一圈紅痕,“對不住了,我讓人給你找傷藥。”


    “不,不用了。”女孩止住眼淚,結結巴巴推辭道,方才驚慌沒看清楚,現在才發現這位四少五官俊朗,神態溫和,跟那兇神惡煞的動作完全不符。


    孟良人還要套她兩句話,右手已經被人狠狠拉住:“小叔叔。”


    兩人都向孟良人身後的孟均看去,女孩頓生驚豔之感,孟良人才發覺自己一番舉動完全忘了孟均,也就收迴手道:“算了,先吃飯吧。”


    孟均冷冷盯了那女孩一眼,轉身不言不語去了餐廳。


    孟良人沒有心思去顧及小孩的情緒,草草吃了晚飯,他一個坐在房間裏,也不開燈,不知在想些什麽。


    過會兒有人敲門,他沒聽見一樣一動不動,敲門聲停了,有人直接打開門走進來。


    身邊的被褥凹陷下去,孟均低低地喊:“小叔叔。”沒理他。


    他伸手去拉他的手臂,才發覺這人的手在顫抖。


    到底是怎麽了?孟良人的反常讓他心裏很焦躁。找不到突破點,孟均索性抱住他,像之前在湖邊就想做的那樣。


    孟良人動了動,居然也迴抱住他。


    孟均心裏像是飲了一口天底下最甘甜的泉水,把臉埋進對方的頸窩。


    他不知道孟良人在經曆怎樣的掙紮,他在想要不要殺了那個女人。


    這種從惡意裏衍生出來的興奮感讓他手抖個不停,但是當孟均傾身抱住他的時候,翻騰的思緒忽然都平息下來。


    依靠著有溫度的、真實的軀體,他才能把那場死亡當作一個噩夢。


    無論葉嬋的死對潘葉兩家造成怎樣的影響,孟家依舊維持著平靜,但這也隻是對家裏而言。


    葉嬋的葬禮過後的第二天,孟哲剛開完會迴到辦公室,助理就領進來一位不速之客,葉老夫人。


    她的臉像是比之前更幹枯了,但是雙目炯然有神,來勢洶洶。


    孟哲一麵打內線讓助理泡茶端進來,一麵請這位長輩坐。


    女兒的死對她打擊很大,她不再說那些娓娓動聽的勸言了,開門見山,讓孟哲把葉孟合辦的那家公司的股份賣給她,並且是賤價。


    這家公司辦了快三十年了,還是當初葉老先生和孟哲的爺爺提出合辦的,在業內享譽盛名。


    門敲了兩下被打開,助理端茶進來,葉老夫人凝神一看,認出這就是那個害她娘家人險些坐牢的年輕人。


    “孟哲,你一定要跟我對著幹嗎?”她氣得發顫,如果這個人是孟哲的心腹,那麽代表之前那一場鬧劇,都是孟哲在背後操縱了?


    “您是長輩,我不會忤逆您的意思。”孟哲淡聲道,“但是如果您要拿許儀君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來要挾我的話,我恐怕不能再尊敬您為長輩了。”


    老夫人啞口無言,她算計別人慣了,可等到自己被算計了,還是不能忍受。


    孟哲凝視著她,目光仿佛能直入人心:“您剛才提的價格太低,上調百分之十五,我可以接受。”


    最後兩方各退一步,葉老夫人沒碰那杯茶,昂著頭離開了。


    叢容忍不住道:“三十年的招牌,這個價格賣出去,會不會吃虧了。”


    孟哲道:“你學金融,所以隻關注財務上的糾紛。招牌是打出來的,要是隻剩下招牌,這個產業還能活多久?”


    做商人,當然先要長一雙利眼,要是好壞都分不清,別說賺,就連手裏頭的都守不住。


    孟良人和孟均難得迴家裏一次,索性多住了兩天。老傭人們都很高興,畢竟家裏光孟選和孟哲兩個,還是冷清了些。


    午飯過後孟選拉著孟良人在沙發上聊天,菜有些鹹吃完口幹,便叫人送兩杯喝的來。


    不一會兒女傭端了鮮榨的果汁過來,俯身擺在兩人麵前的茶幾上。


    這女傭正是那個和孟良人撞上的女孩子,孟良人端起玻璃杯,笑了一笑,問:“手上的傷好了嗎?”


    女傭一愣,低聲道:“好了。”


    “上次嚇著你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


    她對上孟良人的目光,有些羞澀道:“梅……梅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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