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均抬起眼看他,說:“我也不想跟你住。”


    孟良人捏了捏衣兜裏的手機,心想還是打個電話給大哥吧。他看著孟均道:“你剛才叫我什麽?”


    “四叔。”


    他無話可說,道了聲“好”,轉身往門外麵走去。走到門口,手搭在門把上,忽然聽見身後大貓尖銳地叫了一聲。


    迴過頭,隻看見加菲跳下座椅,使勁抖了抖毛。孟均右手手背上一道貓抓的血痕,死死地盯著他。


    孟良人愣了一下,連忙過去拉過他的手看傷,見他手上捏著兩三根貓毛,道:“你揪它幹什麽?”


    孟均反抓住他,眼眶居然微微發紅:“你又要走?你又要走!”


    孟良人和他對望,啞口無言,一會兒才道:“傷口流血了,先去醫院看看。”


    隨即俯身把加菲抱起來,一手拉著孟均出去,門一打開,跟偷聽的陳元嘉碰了個正著,後者訕訕道:“孟總,不,孟叔叔……”


    孟良人麵無表情道:“不敢當,我大不了你多少,還是平輩相稱吧。”


    陳元嘉尷尬得無以複加,拐帶小孩最怕的是什麽,是見到他家長啊!


    “你們這是要去哪?”


    孟良人道:“孟均的手被抓傷了,我帶他去醫院看看。”


    “抓傷了?”陳元嘉正要去看孟均的手,孟良人已拉著人去按電梯了。


    到了醫院掛號一看,醫生訓斥道:“年輕人,心情不好拿貓撒什麽氣,貓就不是條生命了?”


    孟均低著頭,加菲趴在他膝上,任由他撫摸剛剛被揪下毛的地方,像是縱容小孩犯錯的大人。


    孟良人問:“要打針嗎?”


    醫生道:“養貓的人被貓抓傷是常事,一般用碘酒雙氧水消消毒就行了,要是實在擔心,打一針也行。”


    孟良人想了想,還是說:“那就煩您開個單子,打一針保險。”


    醫生開了單子,孟良人照上麵指示帶著孟均去排隊。


    等輪到他們倆,兩人進了房間裏,打針的是個護士,年紀不大,替孟均擦了碘酒注射完畢,仔細打量了孟良人兩眼,說:“我看你好眼熟啊,你是不是哪個明星啊?”


    孟良人還來不及辯解,護士就叫起來:“你是孟良人對不對?”


    他隻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請別說出去。”


    護士連連點頭,又看了看孟均,心裏驚歎了一聲,說:“這是你弟弟嗎?”


    孟良人說:“不,這是我的侄子。”


    護士又“噢”了一聲,也不在意孟均拒人千裏之外的態度,笑道:“你們叔侄倆真般配。”


    般配這個詞是這麽用的?孟良人也沒有多問,打完針,拉著孟均出了醫院,本想單子拿給孟均讓他按時過來打剩下的,想了想,還是自己收著,對孟均說:“你現在住哪?我送你過去。”


    孟均說了個地址,孟良人便開了車載兩人過去。


    站在公寓樓下,孟良人對他道:“你這兩天先收拾行李,等我找到房子就一起搬過去。”


    少年站著一動不動,看著他。


    孟良人對上他的目光,像是明白了什麽,上前半步,輕輕地抱了他一下:“忘記說了。歡迎迴來,孟均。”


    隻是短短兩秒的時間,卻似乎很久過去,少年迴抱住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孟良人迴到別墅,先打給家裏報備了一聲,管家接的電話,聞言鬆了一口氣,說:“等大少迴來我就告訴他,需要派人來照顧嗎?”


    “不必了。”孟良人道,“他既然一時半會不想迴來,讓家裏的人過來,有抵觸情緒反倒不好了。”


    “話是這麽說,可四少你忙著工作,有時間照顧小少爺嗎?”


    “我……”孟良人思考著,這也是他頭疼的地方,“我這一兩個月都在宛溪,還應付得過來,走一步看一步吧。”


    然後又打電話給潘陶,潘家做的房地產生意,讓他在宛溪給他找套房子還是輕而易舉的。


    “你要什麽樣的?”


    “兩個人住,不用太大。”孟良人斟酌,“靠近學校的,來往方便,關鍵是離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越遠越好。”


    宛溪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潘陶照他的要求一忖度:“有是有。但你是要買一套,想起來就住幾天呢,還是定下來當家裏住?”


    中國人的觀念,安居才能樂業。孟良人被他這麽一說,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處地方可安身立命,雖然一直住在老宅也無人置喙,但那畢竟是他父親留給他大哥的,他也不是孟選,隻要等找著人家嫁過去就可以。


    既然已經成年又有了工作,是該有套自己的房子了。


    他想到這裏,也就說:“那就正經地找一套,你把資料都發給我,我好好選選。”


    潘陶嘖嘖歎道:“難得啊。可是你帶著這麽個拖油瓶,將來哪個女人看得上你?”


    孟良人黑線:“我隻是照顧他一段時間,又不是養兒子。”


    “那可說不定,你看看你,單身貴族的日子還沒過上,又要操心帶孩子了,注定是當爹的命啊~”


    “滾。”孟良人掛了電話。


    說了半天話,他也口渴了,臥室裏的茶壺沒水,便下樓去倒。


    方鴻漸正在客廳裏會客,看得出神色有些不耐。見他下來,緩和道:“要出門去?”


    孟良人搖搖頭:“下來倒杯水。”他看向方鴻漸對麵沙發坐著的中年男人,他認得這個人,方鴻漸的異母弟弟,雖然兩人無論是形貌還是舉止都沒什麽相似之處。


    他打了個招唿,向桌上倒了杯茶解渴,又倒了一杯,迴樓上去了。


    男人看他合上門,迴過頭來對方鴻漸笑道:“這孩子都長成大人了。既然身世都已經定了,何不讓他姓迴方,跟著大哥你做事,將來也好繼承家業。”


    方鴻漸挑眉道:“繼承人我已經定了方延,不會再有更改。還是說說你的事吧。方瑞私吞公款的事,父親知道了沒有?”


    男人笑容一斂,道:“知道了。”


    “父親怎麽說?”


    “父親說,如今當家的是大哥,一切看大哥的裁奪。”


    “所以你來求我來了。”方鴻漸看了他一眼道,“可我本來是打算照法院判的,讓他把牢底坐穿的。你來給他求情,我心裏很奇怪,你向來不怎麽管這攬子事,他又不是你多親的人,至於為了他來求我麽?”


    男人道:“雖然不是親兄弟,但也有一起長大的情分。”


    “情分……”方鴻漸探究似的看著他,“你倒是念舊情。”


    “是。”男人沒由來的緊張。他們的兄弟不少,除了方鴻漸一個正出,其餘都是方宏生的情人所生。他那幾個兄弟,都是有才智的,也都想爭一爭父親的那個位子。


    最後坐牢的坐牢,逐出去的逐出去,也隻有他,資質平庸,最後反而能安享富貴。


    這一切,既是方宏生從旁默許,也是方鴻漸的手段。


    他說了“是”,方鴻漸居然就鬆口了。


    “你都親自來求我了,我也不能不給你這個麵子。公司的虧空,讓方延有多少還多少,還完了帶上他一家子去外地,別再迴宛溪來了。”


    男人鬆了口氣道:“謝謝大哥。”


    潘陶雖然狗嘴吐不出象牙,但是辦事是一等一的利索,很快就替孟良人找好了幾處房子,都是已經裝修好隻等入住的。價錢不低,幸而工作室暑假發行的《宋令春傳2》已經開始盈利了,市場還不錯,他手頭也寬裕不少。


    孟良人除了為孟均考慮,其他的要求倒不高,畢竟他的工作決定了他隻能把家當作個歇腳度假的地方。


    搬過去那天,站在新家門前,他把鑰匙交給孟均:“就是這兒,你開門吧。”


    孟均接過那片鑰匙,摩挲了一下,插|進鑰匙孔裏。


    門一打開,兩人站在玄關處,加菲立即被某樣東西吸引了,從孟均懷裏跳下來,挪著略顯肥胖的身體過去,爪子搭上了客廳靠牆擺著的貓爬架。


    然後就是艱難無比的攀爬過程,辛辛苦苦爬到第二層,發現了正臥在上麵小憩的歐弟。


    一大一小對視了一眼,加菲老神在在地往前兩步,肥嘟嘟的大肚子一沉,就壓在了小貓崽身上。後者艱難地伸出腦袋來透氣。


    孟良人給孟均介紹每一個房間:“餐廳過去有個很大的玻璃花房,可以供它們活動,這是書房,這是你的房間。”


    他推開臥室門,靠門的牆一排嵌入式衣櫃,床大得可以在上麵打滾,窗前是書桌和電腦,窗台上擺著小仙人球,月季,和一盆桔子樹。


    孟均立在門口,打量著這一切。


    “雖然可能有你不喜歡的。”孟良人朝他一攤手,“但這是我能想到的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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