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楊華知道這幾日天氣驟寒,大江之上,水氣受到壓抑,黎明之前多半起霧。第二天四更時分果然霧特別大。楊華與祝融帶著向導隨從等人來到江邊約定地點,張飛早已等候,二十艘快船一字排在江邊。楊華打招唿道:“不想三將軍比我還要勤快!可有膽與我同去取箭?”張飛笑道:“你連女眷都敢帶,我若不去,豈非讓人笑掉大牙?艙中美酒早已備好了!”


    於是二十隻船,互用長索相連,徑望北岸進發。此刻大霧漫天,長江之中,霧氣更甚,對麵不得相見。楊華按照向導指引,率領船隊破霧而行。


    淩晨五更時分,船已近曹操水寨。楊華教把船隻頭西尾東,一帶擺開,就在船上擂鼓呐喊。張飛這時也有些明白了,驚道:“你敢情是要佯攻曹操水寨,以誘取箭支?倘若曹兵齊出,如之奈何?”楊華笑道:“我料定曹操多疑,重霧之下必不敢出!”張飛又道:“可他也許會派小艇前來偵察。”楊華手指艙外道:“你看江麵之上,兩丈之內看不清人!除非他們不射箭,否則定然敵我難分,哪個小艇敢靠近?好!敵人已經開始射箭了!我們進艙,隻管酌酒取樂,霧散之前返迴便是祝融啊,你就伴隨著豉聲,給我們表演一個民族舞蹈,讓我們開開眼吧!”


    於是祝融踩著鼓點,蹁躚起舞,雖然船艙狹窄,卻也唯妙唯俏。張飛本是膽大豪放之士,自然也就談笑風生,全然不把接踵而來的敵箭當一迴事,一副藐視強敵的英雄氣概。


    此時曹操水寨之中果然沒敢貿然派船出來,隻將強弓硬弩如蝗般地攢射過來!同時水寨之中和對岸之上也開始有敵人呐喊助威。


    箭如雨下,氣勢磅礴,釘得艙板之上嘣嘣直響!有一支箭無巧不巧地竟然彈落艙內酒桌之上!楊華鎮定自若,視而不見;張飛哈哈大笑,便把這枝箭當作叉子,紮起一塊牛肉往嘴裏送;祝融也繼續進行著妙曼的舞姿,毫不驚慌!箭聲、鼓聲、呐喊聲使祝融的舞蹈平添無窮魅力!


    過了一會兒,楊華問張飛道:“三將軍能否聽出這些勁箭射過來的力道如何?”張飛道:“勁力十足!”楊華於是命令軍士將船退遠一些,隻要箭矢剛好夠到就行!


    張飛笑道:“先生剛才還談笑自若,怎麽現在敵船並未出動,卻先行害怕了起來?”楊華坦然道:“三將軍有所不知,剛才我們是出其不意,敵方沒有準備,所以射出的箭矢均不帶火。現在已有些時候了,想必敵人鬆脂硝磺之類引火之物已經準備妥當。我們船上都是草靶,假如敵人向我們射出火箭,豈不糟糕?但那些火箭由於帶火,射程定比勁箭要短,我退開一些,他就射不到了!”


    張飛頓時恍然大悟:“錦川先生真是有勇有謀,令張飛佩服之至!”


    船隊退開一些距離之後,果然沒過多久,在如蝗勁箭之中,開始夾雜了一批火箭,氣勢洶洶唿嘯而來,卻都落在幾十丈開外的水麵,無法燒到船上。一眾軍士盡皆心跳,暗歎驚險,差一點就葬身火海!


    張飛楊華相視而笑!祝融也揶揄道:“火神在此,還敢用火箭來射?真是班門弄斧!”同船軍士大笑,恐懼心理一掃而空!


    楊華看到船隻已有傾斜,其中一麵的箭枝大約插得差不多了,便教把船隊調迴,頭東尾西,以船隻另外一麵受箭,同時仍舊擂鼓呐喊!


    祝融這時舞蹈已畢,端起楊華為她倒的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微紅著臉說道:“今日見到張將軍和楊大哥指揮若定的風采,終於讓我明白了什麽叫做大將風度!”張飛也笑道:“原本我一直瞧不起女人,今日卻也讓我領略了巾幗英雄的風采!”


    直到日高霧散,美酒磬盡,楊華感覺船隻兩麵基本平衡,才急令收船撤退。這時二十隻船兩邊草靶之上,早已排滿箭枝。張飛大喜道:“很好!但我卻沒有悶聲不響撤退的習慣!”於是下令各船軍士齊聲大叫:”多謝丞相之箭!來日定當奉還不虞!”等到曹軍發覺上當之時,這邊船輕水急,二十艘載箭船隻早已放迴二十餘裏,那裏還追得到?曹操那邊自是跌胸頓足,懊悔不提!


    卻說船到夏口,張飛隻管教軍士於船上取箭,竟然真的獲得十餘萬枝!諸葛亮知道此事之後,對關羽等人慨然歎道:“錦川神機妙算,簡直匪夷所思!幸好現在是盟友,否則大事去矣!”正所謂:


    一天濃霧滿長江,


    遠近難分水渺茫。


    驟雨飛蝗來戰艦,


    錦川今日也名揚!


    卻說此時劉備已是不在自家營中。他已被孫權請到江東鄂縣,本為簽署盟約。但簽過之後,卻又一直滯留於孫權行營之中,被孫權以種種借口進行籠絡,包括托人將自己的妹子孫尚香說與劉備認識,頗有聯姻之意。劉備是個梟雄,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但眼前自己全軍都寄人籬下,也隻得虛與委蛇。尤其是自己夫人新喪,樂得趁機偷香竊玉,也反過來籠絡孫尚香一番,為自己的安全和將來脫身做打算。


    孫尚香容貌不可謂不美,但同時卻又“不愛紅妝愛武裝”,喜歡舞刀弄劍,頗有異數!她知道自己生於王侯之家,將來難以嫁給平民百姓,婚姻必然是在若幹霸主圈中打轉。於是她早就對各方霸主有了心中的排隊。曹操一方眼下為敵,自然是不可能;劉璋張魯馬韓之流,在她看來無非鼠輩;至於後起之秀楊華,身邊美女太多,隻怕不易得寵;隻有劉備不畏強權英雄了得,加上妻子新喪,倒是個未知數!因此,孫尚香倒是有心結識劉備,托負終身,不似其兄孫權一般隻為狡計。


    那劉備在孫權行營之中,卻也沒有斷絕消息,自然聽說了楊華的所作所為,心中感到萬分壓抑!楊華當初曾為自己手下,如今卻與群雄並立,隻怕將來又是一個勁敵!然而,眼下曹操大軍壓境,自己寄人籬下,不要說與人對抗,隻怕自身也是命運難卜,不知何時方能出頭?想到此處,心中鬱悶,不禁仰天長嘯!


    他此刻正與孫尚香站在鄂縣西山之巔,遙望長江風景。見那路邊恰有一塊方石,便拔劍暗祝道:“皇天在上!我劉備若然還能脫離困境,東山再起,成就帝王之業,則讓我一劍下去,劈石兩半!不然,則劈石不動,隻好與身邊美人終老林泉吧!”說罷,使出全身功力,一劍砍下,竟然真把方石劈成兩半!


    劉備心中正要暗自高興,忽見孫權迎麵趕來,問道:“玄德兄何故以劍劈石?”劉備那能說實話,便韜晦道:“我與尚香在此遊覽,感念其情深,便問天買卦,如若能與尚香成其百年之好,便劈石兩半不料竟然真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孫權暗道,鬼才信你會為這個發誓!不過口中卻是說道:“居然這麽靈驗嗎?那麽讓我也來試試!我若破了曹操大軍,便讓我劈石兩半”言罷拔劍,實際卻在心中暗祝道:“我若能夠先敗曹操,再敗劉備,成為一代帝王,則斬石兩半!”一劍揮下,卻也將石劈成兩半!從此之後,鄂縣西山頂上便留下一高一矮兩塊有著劍紋的方石,稱為“試劍石”,千秋萬代供人景仰,那是後話。


    這時孫劉二人俱都暗暗高興,各自做著美夢。孫權道:“玄德兄既然心有此願,待我擊破曹操大軍,必當為你們二人主婚眼下我後備兵力兩萬已經聚齊,準備開拔,玄德兄不如隨我大軍同去,共為公瑾之師殿後吧!”孫尚香聽說劉備將走,下意識地抓緊劉備衣襟。孫權看了看道:“妹子你既然喜歡舞刀弄劍,這次不妨一起去吧!”孫尚香雀躍不已,孫權卻在心裏暗道:“為了穩住劉備這個梟雄,即便犧牲妹子也隻好在所不惜了”


    孫權走後,孫尚香忽然看著劉備問道:“你剛才真的是為我倆的婚姻問卦嗎?我看卻是不像呢!”劉備趕緊哄她道:“你若發誓不告訴旁人,我就說給你聽其實我同時也在問我能不能成就帝王事業,而讓你當上皇後,不想居然可以實現!”


    “是嗎?這塊石頭真的這麽靈驗?會不會是什麽人都能劈開的呢?”孫尚香伸手一摸,卻是十分堅硬,隻怕自己連砍十劍都會紋絲不動。於是不由得她不信!她對劉備歎道:“英雄本就當以事業為重,我不認為你的想法有何不對。如果你是真心娶我,我們就是夫婦一體,你想成就大業,我一定傾力相助!”


    劉備歎道:“我固然對成就帝王業充滿信心,但擋路的人卻是十分厲害啊!”孫尚香道:“是指曹操嗎?我聽公瑾說,他早晚會被擊敗的。”劉備道:“但願如此!可也不止他一個”孫尚香心裏一顫,暗道,難道是指我哥?劉備也發現失言,連忙說道:“我是指那個楊華而說的,現在我們孫劉兩家的謀士當中,恐怕沒有一人能勝其智力,當前雖為盟友,終將成為大患啊!”


    “可我看他與公瑾大哥走得很近啊?難道以公瑾之智,也會失察?”


    “你是說公瑾啊”劉備趁機也加以挑撥道,“他年紀青青,就有極高的名聲,和極大的權力,人到了這種地步,誰知道會不會另有想法呢?你平常還應勸勸你哥,不要放給他那麽大權力才是!以防止他與楊華互相利用啊!”


    孫尚香道:“我哥不會聽進我什麽意見,不過,誰擋住你的帝王大業,這人也是我的敵人,我也可以幫你除他。”


    劉備聽得心中一動,表麵裝得落落大方:“你以為那麽容易除掉人家?真是小女孩的單純想法!要謀定而後動,小心為上啊!”其實心裏卻想,你若真能除去楊華倒也不錯,但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自己脫身而去啊!隻是沒到時間不能聲張,這個棋子必須在關鍵時刻動用


    唉,孫尚香!原本一個純情俠女,何辜陷於雙重陰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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