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真真說完這話,自己都不相信。


    可這確確實實是從中年男子心裏讀出來的話。


    在這中年男子所想之中,神京之中一個坤山聖教的弟子也沒有,隻有自己一人而已。


    倪照沉聲道:“寧司丞?”


    寧真真看向中年男子:“你覺得這可能嗎?整個坤山聖教隻在神京有你一人潛伏?這幾天死在朝廷手裏的坤山聖教弟子已經有數十!”


    中年男子露出一絲冷笑與戲謔,一言不發。


    寧真真細長的黛眉輕輕一挑,訝然道:“他們都是假的?”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


    他現在終於發現了玄妙,這個絕美的女人竟然能讀取自己的所思所想。


    寧真真扭頭看向倪照。


    倪照搖搖頭:“不可能。”


    其餘兩個供奉也搖頭。


    司馬尋他們也搖頭,覺得不可能。


    這就是睜眼說瞎話,怎麽可能那麽多坤山聖教弟子都是假的!


    可隨即又浮現一絲疑惑。


    因為這些坤山聖教弟子一被認出便直接自殺,一句話也不說。


    先前人們是毫不懷疑的,可是這疑惑一起,竟然發現沒辦法確定他們真是坤山聖教弟子,難道是別的宗門弟子?


    “隻有你一個真弟子,其他都是門外弟子?”寧真真道:“還是他們不是坤山聖教弟子,隻是假冒坤山聖教弟子之名?”


    她明眸深邃。


    中年男子覺得自己心神都要被吸進去,不由的轉開眼神。


    寧真真道:“看來是假冒坤山聖教弟子之名,敗壞坤山聖教的名聲……”


    她搖搖頭笑道:“既然是敗壞坤山聖教的名聲,那你潛入周大人的府上,是為什麽呢?……保護周大人?”


    她絕美臉龐綻放笑容,看得眾人一陣目眩。


    寧真真笑著搖頭:“你說是為了暗中護衛周大人,為了防備什麽呢?……還是說,周大人也是坤山聖教弟子?”


    她絕美臉龐上的笑容慢慢收斂,若有所思:“周大人也是坤山聖教弟子?”


    中年男子眼神努力遊移四處,不與寧真真清亮眼波相觸,不看寧真真深邃攝魂的眸子。


    想以這種方式避開寧真真的讀取。


    可無濟於事,念頭還是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升起無力感,隨即便是憤怒。


    可憤怒剛一起,一股涼意倏然鑽進腦海,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來,所有怒火一下被澆滅。


    怒火不起,則沒辦法催動秘術。


    他忽然變得平靜,卻是清心咒之效,由不得他不平靜。


    無懼無畏無悲無喜無怒無憂,隻淡淡看著寧真真。


    寧真真搖頭道:“周大人不可能是坤山聖教弟子。”


    他淡淡一笑,嘴角微露諷刺。


    “還真是……”寧真真看向倪照。


    倪照三人臉色肅然。


    周大人乃是周紀綱,工部尚書,堂堂的二品大員。


    即使他們外司的司主也不過是正二品。


    官場之中,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件事必須稟報給司正,他們是無權決定的。


    隻是他們是萬萬不信的。


    堂堂的工部尚書怎麽可能是坤山聖教弟子,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傳出去,朝堂一定震蕩,皇上一定震怒。


    倪照看向周圍。


    寧真真道:“倪供奉放心,他們會守口如瓶。”


    她清亮眼波一掃眾人。


    司馬尋眾人忙肅然抱拳。


    示意一定會守口如瓶,絕不外傳,這點兒基本的規矩他們懂。


    倪照哼一聲:“這件事如果傳出去,鬧出什麽風波,我們都要倒黴,一個也逃不掉!”


    黃玉楓道:“倪供奉放心,我們都懂的,絕不會亂說。”


    寧真真淡淡道:“今天之後,所有人下值之後不準喝酒,不準去那些風月場。”


    “是!”眾人沉聲應道。


    倪照露出一絲笑容:“看來寧司丞馭下有方,難得。”


    原本以為,這些各宗的俊傑對一個女子統領自己會有反感,會有不服氣。


    尤其她還是這麽一個嬌小美麗年輕的女子。


    可現在看來,自己想岔了。


    這寧真真竟然將這些一時的俊傑馴得服服帖帖,當真是本事過人,不愧是明月庵年輕第一人。


    寧真真搖頭:“大家敬的是司丞之位,而不是我,倪供奉,此事直接報給司正,還是再確認一下?”


    “寧司丞,這種大事,確認不確認,也是要司正做主的,我們不能擅自拿主意,隻負責將他的話問清楚便是。”倪照道。


    “是,受教了。”寧真真道。


    其實她知道該怎麽做,但還是要問倪照,當藏拙的時候藏拙,自己什麽都明白,怎麽顯示出對方的重要?


    司馬尋他們暗自搖頭,看出她在藏拙,她平時何等精明果決,怎會不知道怎麽辦,虧這倪供奉自我感覺良好。


    倪照看向中年男子:“這人的話還真是顛三倒四,沒辦法弄清楚。”


    “可能這正是坤山聖教的目的。”寧真真道:“他知道的未必是真的。”


    “唉——!”倪照揉了揉眉心:“真是大麻煩!”


    寧真真看向中年男子:“你是何人?”


    中年男子目光微微閃動。


    寧真真輕輕點頭:“原來是斷嶽神劍宋朝吟,幸會了。”


    “斷嶽神劍……”司馬尋他們咀嚼,細細迴想。


    最終無奈暗自搖頭。


    還真沒聽說過這名號,難道真是自己孤陋寡聞,沒有司丞這般博識?


    寧真真扭頭看向他們:“斷嶽神劍成名於三十年前,你們沒聽說過也難怪,曾劍斬紫荊山的三絕刀,這三絕刀乃三胞胎兄弟,合擊之法精絕,刀法驚人,數百裏之內的武林群雄無人能敵,隻是行事惡毒,動輒滅人滿門。”


    宋朝吟臉上肌肉微微抖動。


    他萬沒想到,自己三十年隱姓埋名,竟然還有人記得自己的名號,記得自己的成名之戰。


    他原本對寧真真深恨,此時卻有些複雜。


    寧真真道:“我曾聽師門前輩說過,宋前輩那一戰堪為經典,尤其是智破三人合擊,當為典範。”


    宋朝吟臉上露出淡淡笑意。


    寧真真道:“隻是實在沒想到,宋前輩竟然是坤山聖教弟子,想必不是半途加入坤山聖教的,原本便是坤山聖教弟子,幼年便進入三嶽劍宗的吧?”


    宋朝吟臉色微變。


    原本的笑意一下斂去。


    寧真真輕輕點頭:“真不知道有多少坤山聖教弟子加入了各宗各派。”


    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加入這些宗門,最最關鍵的是身世清白,家世沒有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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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招收弟子,任何一個宗門都是謹慎再謹慎。


    出身是極關鍵的,像那些孤兒之類,很難真正進入宗門高層。


    先要看身世是否清白,父母是何人,家居哪裏,做何營生。


    這僅是第一層。


    第二層是調查父母的為人處世,在四鄰的口啤如何,性情如何。


    如果父母名聲太差,往往就不會招收進來。


    一是有損宗門的名聲。


    更重要的是不看好其子的未來。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雖然不是絕對的,可宗門不會去賭特例,往往父母的品性會傳給兒女。


    弟子的品性不佳往往會損害宗門甚至反噬宗門。


    可坤山聖教竟然能瞞得過各宗門,令其收為弟子,這其中就不僅僅是一點點問題了。


    各宗門都不是吃素的,當然會戒備有人偷潛入宗門,尤其是對手使這種手段。


    所以防範極嚴,慎之又慎,審過再審,幾乎很難讓別有心之人混入其中。


    寧真真問道:“宋前輩的父母是你真正的父母?……哦?是真的。”


    她奇怪的道:“難道你父母也是坤山聖教弟子?……也是!”


    寧真真看向倪照。


    倪照三人臉色慢慢沉肅下來。


    這宋朝吟先前的迴答確實有些顛三倒四,讓人不知所雲,甚至胡言亂語,寧真真直接拋開了這些讓人暈向的問題,轉向了挖掘他身世,暴露出的問題讓人心驚。


    這寧真真當真不愧明月庵青年第一人,心智敏銳過人,堪為審訊的頂尖高手,看來外司往後的重要審訊可以讓她加入。


    寧真真繼續道:“如果你父母也是坤山聖教弟子,那難道一直生活在那村子裏?據我所知,一般的宗門審查,弟子的家族至少要居住三十年以上,也就是兩代人都在此,你爺爺奶奶也都在這裏生活,……他們難道也是坤山聖教弟子?……也是!”


    法空的聲音忽然在寧真真耳邊響起:“師妹,小心刺客,別管他,保護自己!”


    法空通過天眼通看到了這宋朝吟的命運,片刻之後,便會有刺客襲至。


    寧真真臉色微變,忽然沉聲道:“三位供奉,小心刺殺。”


    倪照三人反應極快,一聽刺殺兩個字,馬上一閃,形成犄角之勢,後背朝著宋朝吟,罡氣已經催發起來隨時準備動手。


    “嗚——!”一道白影從牆頭射至,在空中劃出一片殘影。


    寧真真的反應最快,玉掌一抬便要來一下。


    即使不硬擋也阻一阻其勢,給倪照他們創造機會。


    法空忽然出現在她身邊,攬起她細腰往側邊橫挪,避開了這道白影。


    “砰!”白影一靠近便發出悶響,炸成一團血霧。


    倪照三人心生警兆卻已經來不及,血霧瞬間擴散了十丈,速度太快,遠勝他們身法。


    “啊——!”三人發出慘叫。


    血霧入體,便如前世的硫酸潑到臉上身上一樣的感覺,痛不可當。


    慘叫隻是自然的反應,無法自抑。


    寧真真柳腰一被攬住,玉手一翻便要拍過去,卻嗅到了法空的氣息,便散開了太素神掌。


    他們堪堪避開了血霧。


    司馬尋他們卻沒這般幸運。


    當他們看到白影出現時,頓時撲向前,準備幫忙阻擊,前進之勢衝得太猛,來不及後撤,被血霧沾上身。


    有的沾在胸口有的沾在臉上有的沾在手肘,疼痛卻沒有兩樣,痛不可當,不由的發出慘叫。


    宋朝吟最慘。


    他已經被廢武功,被封穴道,一動不能動。


    當血霧籠罩時,倪照三人不由的閃避,便忘了護住他,血霧結結實實落到他周身。


    他幾乎要疼昏過去。


    恰在此時,一盆涼水澆下,讓他保持了清醒,驅散疼痛形成的黑暗。


    又一道瓊漿落下,身體由極寒進入了溫泉之中,醺醺然的感覺油然升起。


    法空施展迴春咒,籠罩整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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