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法空與信王爺走得很近。


    前朝遺民太過敏感,涉及江山社稷,一旦朝廷查清楚了這個,絕對是驚天大案。


    凡是與坤山聖教有瓜葛的,恐怕都不會有好下場,不知會有多少官員受株連,輕者罷官,重者抄家滅族。


    即使信王爺執掌九門提督,身為皇子,也一樣難以幸免,更別說法空大師。


    到時候,株連到法空大師身上,有法主之尊號也沒用,皇上手書的額匾皇上也能收迴的。


    別說法空大師還不是大宗師,便是大宗師也翻不出風雨,更別說還有金剛寺在。


    司馬尋覺得自己這也算是投桃報李了。


    讓法空早做準備,最好與信王切斷關係,早早疏遠。


    法空皺起眉頭。


    他當初看信王命運時,看到其牽扯到大易遺民,而那大易遺民是假的,如果牽扯到這坤山聖教,那大易遺民還真不是假的。


    神京也曾有信王私通大易遺民的謠言。


    如此說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我這一次差點兒又遭遇師兄一樣的橫死,”司馬尋沉聲道:“可以知道,這坤山聖教與我們天海劍派是有仇的。”


    “如果真是前朝遺民,與我們三大宗都有深仇大恨。”法空道。


    當初大易最終崩潰是源於魔宗被三大宗聯手剿殺,魔尊重傷,無力庇護大易皇族。


    如果說坤山聖教是前朝遺民的話,恐怕三大宗與坤山聖教都有深仇大恨。


    沒有仇的那便是魔宗了。


    “正是如此。”司馬尋沉聲道:“所以我覺得,這件事不能再保密了,需得我們三大宗都知曉,三大宗合力才好,僅僅我們天海劍派對付他們有些吃力。”


    “坤山聖教……”法空搖搖頭。


    原本還想躲一躲,坤山聖教的弟子太過狂熱,以犧牲奉獻為己任,不沾為妙。


    可如果他們真是大易遺民的話,想躲也躲不掉,他們絕不會放過三大宗。


    自己這個大雪山宗的高僧,怎麽可能避開他們的目光?


    “大師要萬萬小心他們。”司馬尋道:“這些家夥不怕死,萬一混在香客之中,忽然襲擊……”


    法空神色肅然,緩緩點頭。


    “大師,那我便告辭了。”司馬尋合什。


    法空合什,沒有挽留。


    他負手在放生池邊踱步,然後迴到蓮花池上,抬頭看向慧靈和尚:“師伯祖,你可聽過坤山聖教?”


    慧靈和尚正躺在敲鍾的橫木上微眯眼睛,懶洋洋的道:“沒聽過,不過他們呀……不足為懼。”


    “不足為懼?”


    慧靈和尚懶洋洋的道:“也就小打小鬧的,翻不起什麽大風浪的。”


    “刺殺天海劍派的弟子,這可不是小打小鬧吧,師伯祖?”


    能來神京進朝廷任職的三大宗弟子,絕不是一般的弟子,而且三大宗弟子每一個都不尋常。


    死一個都是莫大的損失。


    這跟魔宗不同。


    魔宗是廣撒網多拉魚,弟子繁多,而三大宗是寧缺勿濫,隻取天才。


    死十個魔宗弟子甚至一百個魔宗弟子,也抵不上一個三大宗弟子的損失巨大。


    “他們也就搞搞刺殺,發泄一下亡國之恨。”慧靈和尚左手支著腦袋,側身橫躺:“像這樣的前朝遺民,多的去了,不差他們一家,當今天下,民心穩固,翻不起什麽風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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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一刺殺皇上呢?”


    “嘿嘿……”慧靈和尚發出不屑冷笑,撇撇嘴:“他們?禁宮都進不去,拿什麽刺殺?”


    “那我們大雪山宗知道這坤山聖教嗎?”


    慧靈和尚不以為意:“恨我們三大宗的宗派多了去,魔宗就不說了,那些前朝遺民的宗派也不少,不差這麽一個坤山聖教,……我們三大宗弟子不必提醒這些,行走天下就要處處小心偷襲暗算,沒有坤山聖教也有別的什麽聖教聖宗的。”


    法空慢慢點頭:“師祖,還有哪些前朝遺民所創的宗門?”


    “這就多了。”慧靈和尚懶洋洋的道:“像是朝天宗啦,赤雪崖啦,飛龍山莊啦,等等,數不過來。”


    “這麽多……”


    “都是閉門造車的,都什麽時候了,還活在前朝呢,其實這天下早就不是從前啦,他們固執的不肯改變,終究還是要被時間衝刷掉的,你看看有哪一個成氣候的?”


    “神京可有朝天宗弟子?”


    慧靈和尚道:“朝天樓,名氣雖然比不得觀雲樓,也是大酒樓,就是朝天宗的產業,應該是負責搜集神京消息的。”


    “倒要見識一二。”法空道。


    他想看看這朝天宗與坤山聖教是不是也有瓜葛,都是前朝遺民,說不定有瓜葛。


    更重要的是,他要弄清楚,前朝遺民的宗門都是這般狂熱呢,還是隻有坤山聖教弟子這般狂熱。


    他總覺得慧靈和尚太小瞧了坤山聖教,坤山聖教沒這麽簡單。


    法空迴到自己院子時,已然將所有一切外務拋開,沉浸於自己的世界裏,讓自己進入絕對寧靜的心境。


    在這般狀態下,靈光閃動更快更多,方便尋找破解慕容師記憶之珠的辦法。


    一夜過去,甚至在般若時輪塔裏過了十二天,最終還是一籌莫展。


    他最終推斷,很可能是因為自己沒能達到一品,所以就無法獲得一品的記憶之珠。


    但當初自己隻是四五品的時候,便可以獲得顧心弦這個二品的記憶之珠了。


    難道這便是一品的不同?


    這是悖論。


    自己獲得一品高手的記憶之珠是為了踏入一品,借鑒其經驗,找到捷徑。


    如果要成為一品才能獲取一品的記憶之珠,都成一品了,還有什麽必要?


    ——


    清晨時分,他下榻出門,伸一個懶腰來到院子裏。


    後山的鳥鳴聲清脆悅耳。


    清新的空氣鑽進鼻孔,舒張了一個個肺泡。


    他精神不由一振。


    心眼打開。


    徐青蘿與周陽正在塔園裏練功,兩人都穿著灰色勁裝,精神抖擻,小臉酡紅。


    法寧則在一旁鋤草,不時看一眼兩人,或開口糾正他們的動作,或背出他們需要注意的口訣。


    林飛揚正在廚房裏忙乎,熱火朝天。


    圓生圓耶圓燈三人正在大雄寶殿做早課。


    金剛別院的大門前,程佳她們一群明月繡樓的繡娘們已經排好了隊,身後跟著一長串約有一百多人。


    程佳她們是覺得在金剛別院這邊修煉,狀態極佳,修煉速度更勝平時。


    那些香客其實知道什麽時間開門,偏偏還要早來。


    一半的目的是看明月繡樓的繡娘,雖然看不清她們臉龐,可看著窈窕婀娜的身影,賞心悅目,一天的心情都會變好。


    另一半的目的是閑聊說話。


    這裏已經成了一個說話聊天的好地方。


    一旦開了門,大家奉了香之後就各自迴家,各忙各的營生,沒有時間閑聊了。


    而在這裏閑聊,有金剛寺香客這個共同的身份,讓彼此更親近一些,說話也能敞開了說,彼此交流,可以聽到各種小道消息。


    朱雀大道兩邊的早點攤已經開張。


    各種香味與秋晨的薄霧相混合,形成了又清爽又濃鬱的獨特煙火氣息。


    法空收迴心眼,來到院中,慢慢悠悠的打出一套小羅漢拳。


    此時,司馬尋正在一座小院裏練劍。


    劍光形成一片白茫茫,看不出劍光來,也看不到他的身形,唯有如霧如煙。


    “嗡……”劍身忽然蕩開一層漣漪,白茫茫的霧氣倏然一收,露出他身形來。


    司馬尋露出笑容。


    這一次破而後立,大徹大悟,令自己一舉踏入了神元境的巔峰,已經看到了大宗師的希望。


    此時,李鶯一襲黑衣,正在自己小院的小亭裏,皺眉盯著李柱。


    李柱魁梧如熊的身子縮了縮,撓撓頭不好意思的道:“少主,道主他就是這麽迴複的,我也沒辦法啊。”


    看我也沒用啊。


    我又不可能改變道主的主意。


    李鶯冷冷道:“真是個老摳!”


    李柱笑一下,覺得這句話太精辟了。


    一看李鶯清冷目光掃過來,忙收斂笑容,挺起胸膛,目不斜視。


    周天懷沉吟道:“少主,既然道主不答應,那我們也沒辦法了,實在不行,隻能請寧司丞幫忙了。”


    李柱忙道:“少主你聽說了嗎?”


    李鶯冷冷道:“賣什麽關子,快放!”


    李柱忙嘿嘿笑兩聲,討好的笑道:“少主,我剛剛打聽到的消息,昨天外司西丞栽了!……盯上的兩個家夥都自殺啦,更可笑的是,其中一個的仆人忽然變身,差點兒把那臭屁無比、眼睛朝上的司馬尋給宰了!”


    周天懷緩緩道:“那仆人深藏不露,忽然施展了玉石俱焚的秘術,司馬尋重傷垂危,幾乎必死無疑,關鍵時候是法空大師出手,施展佛咒救迴了他性命。”


    “這個法空大師,嘿!”李柱不滿:“救人能救,找殺人兇手就不能找啦?我看就是因為司馬尋是天海劍派的!三大宗同氣連枝,而王青山是澄海道的,是我們魔宗中人,所以嘛……”


    周天懷緩緩道:“不無這可能,少主,看來隻能把主意打到寧司丞身上了。”


    李鶯搖頭。


    她見識過寧真真,看著柔柔弱弱,但意誌堅純,不可撼動。


    這也會導致法空的反感,事情會更難辦。


    對待法空,隻能以誠相待,不能再耍這些手段。


    她哼一聲:“我今天迴去一趟,見見那個老摳門!”


    “是。”


    兩人忙肅然應道。


    他們能預料到,必然又是一場慘烈的父女大戰,最終落敗的還會是道主。


    道主再英雄蓋世,也贏不過少主。


    果然,傍晚時分,夕陽之中,李鶯出現在了朝天樓,來到法空的位子前坐下。


    她從羅袖取出一個紫木匣,輕輕推給法空。


    法空眉頭一挑。


    他心眼已經看到了紫木匣中之物,是一卷厚厚的冊子,材質奇異,非紙非布,倒似是銀帛所製。


    上麵寫著“虛空胎息經”五個大字,文字古拙蒼勁,有力透紙背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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