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一夢終為虛,周而複始隻須臾。


    深入東海高天原,龍王埋骨歿殘軀。


    酒德麻衣得造化,千裏迢迢救恩曦。


    鳴澤施法弄神通,高塔宮闈平地起。


    且說繪梨衣懷抱源稚生頭顱,正自哭泣。


    卻聽有人喚道:“繪梨衣!醒醒!”


    她猛然驚醒,即見康斯坦丁當麵,悚然一驚,卻被捂住了口。


    康斯坦丁道:“莫哭,方才是夢。”


    繪梨衣聞言一怔,左右顧盼,即見二人身處下水道,嘩嘩水聲不絕於耳。


    她低頭看,已不見懷中之頭。


    康斯坦丁見她麵色緩和,即放開手道:“你我被幻夢所惑,將那源氏重工毀了。我自夢中掙脫,攜著你來到地下,麻衣多半被擒了。”


    康斯坦丁頓了頓,又道:“必是那路鳴澤施法,教你我自相殘殺。此地不宜久留,隨我來。”


    繪梨衣尚自懵懂,見康斯坦丁拽步就走,即緊隨其後。


    二人尋路前行,見水道幽暗,臭氣熏天,紛紛蹙眉。


    行不過百步,豁然開朗,現出一口,邁步而出,竟見身處一座城池之中。


    康斯坦丁心道:“這東瀛風俗甚是古怪,怎在下水道口建城?”


    又走出不遠,卻見壁厚牆固,乃黑岩、金鐵、白銀混雜所鑄,甬道支差,通往四麵八方,竟與那夔門青銅城有異曲同工之妙。


    康斯坦丁心中更疑,轉頭問道:“伱可知此處?”


    那繪梨衣搖了搖頭。


    康斯坦丁左右打量,尋一通路,即攜繪梨衣前行。


    這一走早過一個時辰,卻望不到盡頭。


    康斯坦丁正欲迴轉,卻聽繪梨衣“啊”了一聲,伸手指向一側。


    這龍王瞧去,即見牆破,湧進水來。


    那破處乃一段船頭撞入,康斯但丁湊近觀看,即見其上鐫有“Лehnh”字樣。


    康斯坦丁畢竟千歲年紀,對古今中外文字皆有涉獵,蹙眉道:“列寧?那不是個羅刹訟師,布爾什維克黨黨魁?這船以他為名,必有計較。”


    那繪梨衣不明就裏,隻呆呆望來。


    康斯坦丁道:“去船上瞧瞧。”


    這二人攀上船頭,入得內艙。


    隻見那船壁上血管密布,爬滿全船。枝杈橫生,若紅樹茂密。蜿蜒折扭,若虯龍盤結。


    康斯坦丁驚道:“血融金鐵,以船為肉,該是個初代王洞府!”


    驚訝多時,沿血索驥,即見階梯走下,入得一艙。


    這艙內空無一物,煙霧繚繞,透出紅影,耳輪中隻聽得心跳聲起,若戰鼓冬冬。


    二人撞入血霧之中,即見一顆心髒置於地上,足有一人大小,血脈連通壁牆,不住跳動。


    繪梨衣忽道:“這是龍王的心髒?”


    康斯坦丁點頭道:“該是位初代王埋骨之地,正伺機複蘇。”


    話落處,忽心頭一凜,轉頭望向繪梨衣,疑道:“你如何說得話來?”


    繪梨衣也一怔,忙捂了嘴,頓覺後怕。但見無事發生,複又開口道:“繪梨衣也不知道。”


    康斯坦丁默然片刻,忽抬手在繪梨衣頭上敲了一下,問道:“痛麽?”


    那繪梨衣下意識捂頭,卻怔怔道:“不痛。”


    康斯坦丁麵色陡變,呆了半晌,歎息道:“你我仍陷夢中。”


    繪梨衣一驚,旋即蹙眉問道:“為什麽打繪梨衣?”


    康斯坦丁頭也不迴,答曰:“我怕痛。”


    繪梨衣暗自氣鼓,又聽康斯坦丁道:“所以是夢中套夢?我們從那自相殘殺之夢掙脫,即陷入了另一處夢麽?”


    此言一出,二人忽眼前一黑,雙雙昏死過去。


    不多時,那繪梨衣又自醒轉,聞得有人喚道:“繪梨衣!醒醒!”又見那康斯坦丁捂住嘴道:“莫哭,方才是夢。”


    前番之情,又複上演。


    卻說康斯坦丁所料果然不差。二人深陷幻夢,來來往往,周而複始。


    原來他二人早被路鳴澤所擒,自源氏重工攜來東海。路鳴澤將二人墜入水中,以幻夢所惑,引至海底一城,名喚“高天原”。


    內有一船,即是“列寧號”,隸屬羅刹國前蘇聯,於十八年前自黑天鵝港駛出,輾轉墜於此處。


    這龍王之心,便來自當年港口,路鳴澤也曾於那邊困頓。


    如今他欲以“龍卵”引出白王,卻因那初代種死而不僵,尋常人近身不得。路鳴澤又身軀孱弱,入不得水,這才借康斯坦丁二人之手。


    此時海麵正泊一漁船,路鳴澤端坐船上,暗使言靈,操縱夢境數次循環,終引導二人將那心髒破開,自其中取出一枚龍眼。


    那“眼”金光熠熠,才為龍王之卵。他見事已成,喘了口氣,即引二人迴轉。


    這一人一龍真如提線木偶,被他所惑,徒勞夢中掙紮。須臾出水,睜睖睖雙眼好似癡呆,將龍眼交予路鳴澤。


    這賊子咳嗽一聲,麵露微笑,將龍眼以液氮儲之,以待後用。又取出手機,撥通櫻井小暮,吩咐道:“送恩曦走罷,將卵取來,帶往紅井。”


    說罷,掛斷電話,駕船徑奔紅井不提。


    卻說櫻井小暮收起手機,即敲門道:“動手吧。”


    隻聽源稚女起身,錚一聲掣出刀來。又聞那蘇恩曦驚道:“你想幹什麽……”


    話未了,慘叫驟起,甚是淒厲。須臾即止,源稚女開門而出,以袖拭血,收刀還鞘,手中提一長尾肉球,說道:“走吧。”


    櫻井小暮往屋中看去,即見那蘇恩曦小腹剖開,雙眸垂淚,嘴巴不住開合,血淋淋的,躺倒床榻之上。


    她歎了一聲,即與源稚女出門駕車,往那東京去了。


    話說酒德麻衣自醫院幽幽醒轉,睜開眼來,即見矢吹櫻當麵,問道:“我在哪兒?”


    那櫻道:“這是家族的醫院。你已經脫離危險了。”


    酒德麻衣將欲起身,卻見全身被縛,束在床榻之上。她沉下臉道:“這是什麽意思?”


    那櫻說:“對於我們來說,你是個危險分子。剛發現時,你手腳全部折斷,有嚴重的燒傷和一條幾乎將你切開的傷口。但在過去的三個小時間,已經完全愈合了。我們有理由懷疑你服用了進化藥。你是猛鬼眾的人麽?”


    酒德麻衣聽罷,卻鬆了口氣道:“這麽說我沒破相?”


    那櫻一怔,點頭道:“沒有。”


    酒德麻衣嘻嘻笑道:“那我有權保持沉默,我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荷塘月色。”


    那櫻糾正道:“是呈堂證供吧?”


    酒德麻衣笑道:“不好意思,我日語不好。”


    那櫻聽了,沉下臉來,即道:“你最好與我們合作,為了找迴繪梨衣小姐,家族將不惜一切代價!”


    酒德麻衣卻不聽邪,微微笑道:“那請便。”


    正說處,忽聽源稚生於門外道:“櫻,她醒了麽?”


    那櫻即開門,將源稚生迎入道:“她剛剛醒來,態度很強硬,拒不配……”


    話未已,卻見那床榻上空無一人!


    這二人俱是一驚。那櫻撲至榻邊,但見榻上拘束衣無半點損壞,皮帶齊整,隻人不知所蹤。


    源稚生默然至前,自地上拾起一套衣褲,問道:“這是她的病服?”


    櫻即點頭道:“就是她的衣服,怎麽在地上?”


    源稚生突喝道:“看好門窗!是言靈·冥照。”


    卻見那櫻忽吟唱歌聲,喚起“言靈·陰流”,籠住此處。待了片刻,即搖頭道:“我的‘陰流’沒有碰到人,她的確已不在這裏了。”


    源稚生聽罷,十分惱怒,即命封鎖醫院,全員尋找。


    卻說樓下病房,那酒德麻衣驚魂未定,抬頭看向屋頂,卻見天花板完好無損,並無裂痕。


    她喃喃道:“我是怎麽下來的?”


    正然發懵,忽覺微涼,低頭看,即見全身赤裸,一絲不掛。


    她登時一驚,忙左右亂瞧,見此房中空無一人,方長出口氣。跳下床來,自櫃中尋一件病服穿好,暗自思忖道:“我難道是穿牆下來的?剛才我正想如何脫身……”


    思至此,忽心中一動,伸手扶牆,迴憶方才所感。果見那手穿牆而過,猶入無物。


    她又驚又喜,即收了手,心道:“莫非是因為那枚丹藥?身上的傷也多虧了它?”


    想罷,摸了摸身子,果無半點傷痛,遂喜道:“如此倒方便逃走。”


    她憶起前番,心道:“我聞那歌聲耳熟,現在想來正是路鳴澤的聲音。殿下與繪梨衣必被他所擒……他未去紅井,反來源氏重工,不會是巧合……薯片暴露了麽……”


    想到此情,她按捺不住,立時奪門而出,喚起“言靈·冥照”,避過來往之人,尋一間診室而入,將醫生敲暈,借電腦登錄郵箱,點開一則郵件。


    原來那蘇恩曦凡事料敵從先,自打起了反叛之心,便早定計,將一封郵件發於酒德麻衣,名喚“錦囊妙計”,吩咐她若事不可解,即打開“錦囊”,萬事迎刃而解。


    當時打開,隻見上寫“當你打開這個郵件的時候,即代表計劃失敗,陷入危險。酒德麻衣危險:請按1,零危險:請按2,蘇恩曦危險:直接打120。”


    酒德麻衣一陣無語,即按“120”。隻見那屏幕變作一幅地圖,於熱海黑石官邸,有一紅光以“三短,三長,三短”的頻率不住閃爍。


    那地圖上浮現一串文字:這是我提前設置的程序——我在左邊的牙齒裏安裝了定位器和發信器,可以定位我的位置,以摩斯電碼的方式傳遞信息。在右邊牙齒裏安裝了微型注射器,裏麵的古龍血清會保我四個小時不死——如果你看到了sos求救信號,即代表我快死了!別發呆了!快來救我!


    酒德麻衣暗罵一聲,急奔出門,卻見眾兵把守,探測器蜂鳴。她慌不擇路,撞入東圊之內,即見頭上氣窗狹小,過不去人。


    她急中生智,將病服除下,自氣窗扔出,自身則穿牆而過。到了牆外,即喚起“冥照”,穿好衣服,疾奔而出。


    輾轉奔至長街,正見一人上車,兩步趕上,扯了出來道:“借你車用用!”


    不顧那人謾罵,上車飛馳而去,徑奔熱海。


    這一路風馳電掣,不過一個時辰,即至黑石官邸。她躍出車來,奔入內室,即見蘇恩曦仰躺榻上,隻口不住張合,敲擊牙齒。


    她大驚失色,撲至近前,將手腕塞入口中,喝道:“快咬!”


    那蘇恩曦立時咬住,鮮血涓涓而入。


    這酒德麻衣先得蛟魔王精血,後食金丹,其血堪比大補之藥。不多時,即見蘇恩曦雙眸湛光,被剖開處緩緩愈合,傷疤皆無。


    隻見她麵色潮紅,含糊道:“你的血……怎麽是甜的?”


    酒德麻衣長出口氣,將手抽出,埋怨道:“再吸下去,我就要死了!”


    那蘇恩曦翻身坐起,全無傷痛之相,不住歎道:“唉,兮乎間輕生喪命,打新春兩世為人。好險,好險!”


    歎罷多時,忽又話鋒一轉,得意道:“多虧老娘機智勇敢,聰明果斷!”


    酒德麻衣斜眼望來道:“那您老告訴我,殿下和繪梨衣被抓了,我們兩個應該怎麽辦?”


    蘇恩曦默然片刻,即道:“作為蛇岐八家的債主,我想有必要將此事告之。”


    酒德麻衣問道:“蛇岐八家一幫飯桶,除了源稚生外,其他人有什麽用?”


    蘇恩曦道:“俗話說放屁添風,搖旗呐喊,擂鼓助威,也能壯壯聲勢。最主要還是靠你!”


    酒德麻衣一怔,問道:“怎麽說?”


    蘇恩曦道:“那還用問麽?快使用美人計,請陛下出山啊!他人家再不來,又是黑王,又是白王,這島都快沒了!”


    酒德麻衣哼了一聲,說道:“我叫酒德麻衣,又不叫酒德墨瞳,美人計能好使麽?”


    蘇恩曦揶揄道:“你還能輸給那小丫頭?”


    酒德麻衣聳肩道:“男人都喜歡年輕的。”


    說罷,她望向蘇恩曦道:“扯了這麽多,你好點了沒?”


    蘇恩曦拭去淚花,哭腔道:“靠,你這麽問我。我又想哭了。”


    酒德麻衣起身道:“要哭路上哭,我先去聯係陛下,然後就走,去紅井!”


    她二人如何聯絡路明非暫且不提。


    卻說東京城以西,多摩川山中,有一口紅井。此井連通兩川,正於交匯之所。


    天上陰雲,不期雨落,幾將紅井注滿。隻見一條鋼梁橫貫井口,潮水漫起,不差三丈。


    那路鳴澤負手立於梁上,將一根鐵鎖左一端束著繪梨衣,右一端縛著康斯坦丁,倒垂而下,去水不過一尺。


    他兩個七竅流血,滴答答,落在水麵,泛起泡來。


    路鳴澤言靈念動,緩聲而歌,傳遍山巒。所到之處,驟起一座巨城。這城以紅井為中,往四方鋪出皇道,搭起萬千樓閣,山為頂,石為瓦,鐵鎖勾連,懸無數風鈴,嘩楞楞迸出脆響,將歌聲複往遠方傳去。


    這紅井中陡現一塔,似實非實,似虛非虛,隱約約將井口罩住。


    那櫻井小暮與源稚女駕車而來,忽迷失城中,難尋出路。所幸源稚女手中肉卵睜眼,迸出金光,引二人直入井來。


    二人驚詫不已,及至梁上,那源稚女即將肉卵獻上。卻聽路鳴澤道:“扔下去。”


    源稚女一怔,旋即拋下。那肉卵甫一入水,即泛起潮來,將康斯坦丁與繪梨衣淹沒。血水相融,化作紅浪翻騰。


    路鳴澤又取出那枚龍眼,也拋入水中。


    浪潮又起,隱隱聞得龍吟之聲自水下而來。


    他掐指算道:“祭品還差兩個。”


    隻見他喘息一聲,口中念念有詞,那無數風鈴和而為歌,沿山而行,傳遍東京。


    那東京城中,源稚生與越師傅皆有感應。


    單說越師傅,正自院中悶坐,觀看“路麟城”燒烤馬腿。那八足天馬隻餘七足,悶悶不樂,縮在角落。


    隻聽那“路麟城”道:“想當年,我將這燒火烹調之法,盡數傳於長子。不期他青出於藍,燒的一手好菜,調的一手好汁水,廚藝早在我之上。若他在此,何需我來動手?”


    正說處,忽見越師傅麵色陡變,抬頭遙望。


    “路麟城”側耳傾聽,便知計較,笑道:“鬧出這般動靜,生怕我不去麽?”即對越師傅道:“你去瞧瞧?”


    越師傅蹙眉道:“我並未答應幫您。”


    “路麟城”將那馬腿灑些孜然,笑道:“去不去由你。不過我聞了聞,卻有兩個,不,三個後生與你乃同源,怕是你後輩子孫。”


    話落處,越師傅霍然起身,驚道:“不可能,我根本沒有留下子嗣!”


    “路麟城”聞言笑道:“這世上勾當,豈是你一介凡人,所能全料?狼子野心者,比比皆是。你血脈於他等堪比玉石金銀,豈肯輕拋?我何苦誆騙於你?”


    越師傅眼眸閃爍,已有意前去。


    “路麟城”看在眼裏,唿哨一聲,將那天馬喚來,對他道:“你騎上它,在雲上遙觀,便知真假。”


    越師傅望來道:“您到底想幹什麽?”


    “路麟城”道:“攪鬧風雨,渾水摸魚。你自去便是,我如今能奈你何?”


    越師傅似信似不信,呆了半晌,終長歎一聲,翻身上馬,縱上雲頭,徑奔紅井而去。


    “路麟城”見他離去,笑了笑,自馬腿撕下肉來,自言自語道:“這下祭品齊了。”


    卻說紅井那頭,源稚女正與櫻井小暮梁上護衛,忽聞得鐵鳥轟鳴,抬頭一看,隻見天邊烏雲破處,一人縱身而下,落在山中,正是那源稚生。


    源稚女心神不寧,即聽路鳴澤道:“去罷!你兄弟二人命中注定,有此一戰。兄終弟及,天經地義。”


    那稚女聽罷,躬身一禮,躍下紅井,徑尋兄長而去。這才是:


    源氏兄弟終會麵,手足相爭並刀劍。


    言說前情皆垂淚,過往歲月難再現。


    同為祭品將身死,蒙在鼓裏實可憐。


    白王今夜便出世,龍族祭祀歸塵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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