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妖魔世無比,雄才四海誇英偉。


    神通廣大金丹成,畫戟熒煌射秋水。


    衝鋒陷陣誰敢當,諸怪膽裂心惶惶。


    即見偽神欺大道,定斬首級莫輕饒。


    且說路明非見陳墨瞳找來,微微一怔,心道:“這小丫頭陰魂不散,這般纏人?莫非解不得我盤中之謎?來此撒潑?”


    隻見那陳墨瞳拉下墨鏡,雙手比在耳畔,高聲道:“嗨!嗨!”


    陳雯雯見其明豔動人,略顯窘迫,便道:“你朋友啊?”


    路明非心道:“還不知是敵是友。”即搖頭道:“萍水相逢,僅一麵之緣。”


    誰知陳墨瞳卻道:“說什麽呢?我是他師姐!陳墨瞳。”


    路明非一怔,心中暗道:“我昔年求學,倒是有三位師姐。一個是萬年得道的九尾妖狐,住在塗山謐雲洞,號萬聖娘娘。一個是千年化形的青鸞,住在海外瀛洲,號青霄真人。一個是九百歲的涇川龍女,隨侍觀音菩薩在南海落伽山。你道是哪個?”


    他心下好笑,卻不拆穿。


    隻見諾諾已蹦到陳雯雯近前道:“嗨嗨!那麽巧啊?這是陳雯雯吧?”


    陳雯雯驚道:“你怎麽知道我名字?”


    諾諾指著路明非道:“聽他說的,他說……”


    她忽話鋒一轉道:“對了,你還欠我冰淇淋的吧?”


    路明非當即搖頭道:“絕無此事。”


    諾諾秀眉挑起,佯怒道:“你是不是想抵賴?出爾反爾可不是男子漢的作風!”


    路明非嗬嗬一笑,便欲反駁,卻忽靈光一現,憶起曾盜她精血煉丹之故,眼珠一轉,即道:“確有此事。我前番承了你的情,用此物補償可好?”


    諾諾一怔,不明就裏,隨口道:“好啊,我要吃香草淋草莓醬的。”


    路明非心下暗笑:“這人情倒是還得容易。”


    他即破財,買下兩個冰淇淋,分給二人,便算還了諾諾昔日人情。


    那二位少女在前自顧交談。他一言不發,緩步徐行,落在後麵。


    陳雯雯問道:“路明非是不是說我很多壞話?”


    諾諾隨口扯謊道:“沒有,他說他很喜歡文學,所以加入文學社。”


    陳雯雯似信似不信,又問:“哦,你們是初中同學麽?”


    諾諾反應極快,扯道:“小學同學,我後來一直在美國讀書,最近才迴來。”


    她又轉向路明非道:“你記得我們教學樓牆上那牆爬山虎沒有?那天我迴去看,都攀到樓頂了!”


    路明非心知她是隨口胡言,便道:“時過境遷,無甚印象了。”


    諾諾暗啐一口,心罵路明非不知變通。


    行不過一刻,及至一三岔路口,諾諾便要告辭,揮了揮手,與二人告別。


    路明非不知她是何用意,思索片刻,不得要領,便不再複思,仍與陳雯雯並肩同行。


    不過半刻之後,路明非忽聽得鬼祟之聲,自身後傳來,料定是陳墨瞳尾隨,心道:“這丫頭倒是個好事之徒。”


    他停下腳步,對陳雯雯道:“你先走一步,我有些瑣事煩擾。”


    陳雯雯一怔,卻也不便多問,點了點頭,便即離去。


    路明非立在原地,見陳雯雯路徑彎折,沒於街角,便道:“出來吧。你鬼鬼祟祟,還道我不知麽?”


    隻聽身後腳步聲響,諾諾自岔路走出,微微驚訝道:“警惕性挺高嘛!”


    路明非不欲與她過分糾纏,即道:“何事?”


    諾諾正色道:“我有事問你……”


    路明非突抬手,搖頭道:“此間雖無六耳,卻時候未到。”


    諾諾緊蹙雙眉,麵露不悅,即道:“神神叨叨的,你說什麽時候?”


    路明非卻不答言,反而輕聲笑道:“你年紀輕輕,便性如烈火,這般沉不住氣?如此行事,對你有百害而無一利也。”


    諾諾聽說,先是一怔,雙眉挑起,卻忽轉怒為笑道:“你年紀輕輕,便性子溫吞,這般謹慎小心?如此行事,可還有少年朝氣?”


    說罷,挑眉挺鼻,作挑釁狀。


    此是她故意學之,意在諷刺。


    路明非一怔,旋即笑道:“有趣!有趣!你這丫頭甚是有趣。”


    諾諾卻又學道:“無禮!無禮!你這小子甚是無禮!”


    路明非不願與她鬥口,輕歎一聲道:“你心有疑惑,有心求教,需謙虛達理,以誠為貴。似你這般毛躁,哪像個女孩模樣?”


    諾諾聞言笑道:“怪不得你喜歡陳雯雯,說話細聲細語的,你喜歡小家碧玉這一款的?”


    路明非卻未答言,反而抬頭望天,麵露憂色。


    卻見天穹如墨,烏雲層疊,霎時竟天昏地暗,陰陽翻覆。正是:


    黑雲翻墨已遮天,穹頂玉樹光璀璨。


    卷地陰風揚塵起,白雨跳珠落塵喧。


    自古龍行水氣足,無根天泉漫江湖。


    隻恐今日逢敵手,在數難逃複從頭。


    隻聽諾諾蹙眉道:“怎麽突然下起雨了?咱們找個地方避雨。”


    她看向路明非,卻見他一動不動,喃喃自語道:“真乃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區區數日已可施法蔽塞我的靈覺,便是‘萌頭’也未盡全功,不然如何落得陣中,卻尚不自知?”


    路明非心中暗道:“這廝倒有幾分本領,絕不可力敵,切勿輕舉妄動,當思退路也。”


    諾諾見他表情嚴肅,不解道:“你怎麽了?被雨淋傻了,快走啊。”


    路明非搖了搖頭道:“遲了,陣法已成,要想出去,且得費一番周折。”


    諾諾心中一動,忙道:“你莫非已經……”


    話未言畢,但見路明非目放金光,湛然若電,向諾諾望來,即道:“事到如今,我便將話言明。此情危矣,你我二人勠力同心,方有一線生機。”


    諾諾見他雙眼金光,方恍然道:“你的龍族血統已覺醒了!”


    路明非並未答言,忽轉身道:“你的車呢?”


    諾諾道:“停在那邊路口了……”忽驚道:“你怎麽知道我有車?”


    路明非邁步就走,答道:“皆因我能掐會算,能瞅會看。且來!尋你車去。”


    諾諾心中十分疑惑,忙趕上問道:“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麽迴事?”


    路明非沒料到她有此一問,便道:“你也是龍種,看不明白麽?你我已是他人籠中之鳥,甕中之鱉。”


    諾諾左右看看,不解道:“哪有籠?誰是鱉!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路明非忽駐足不前,迴頭望來,目光如炬。


    諾諾沒來由一驚,竟有些悚懼,腳下踉蹌,往後退了三步。


    還未站定,卻見路明非已至麵前,並攏二指,點在她的眉心。


    諾諾頓覺一股暖流自眉心竄出,遊遍雙眼,又複往頂梁而去。


    再看她雙眼泛起璀璨金光,妖冶如火,湛然若電。


    諾諾恍惚間往四周一盼,隻見灰影如幕,將城市圍繞,似一張大網覆下。


    此時大雨滂沱,長街空蕩,隻他二人佇立,濕漉漉若落湯之雞。


    諾諾看向路明非,忙問道:“這是……”


    路明非輕聲道:“此是‘陰陽眼’,你我所見相同,便不需我多言了吧?”


    他伸手指定雨幕之中,諾諾隨之望去,隻見飄忽忽好似人影,頭攢攢狀若鴉群,如黑雲壓城,緩緩圍來。


    諾諾識得,不由失聲驚道:“死侍?”


    路明非聽得真切,點頭道:“你稱那幫活死人為死侍,嗬,倒也貼切。”


    諾諾卻沒如此閑情逸致,即道:“我的車在那邊,快走!”


    說罷,拉著路明非即往路口而去。


    二人轉過路口,即見一火紅車駕,若火燒之雲,天際晚霞。


    上得車來,路明非道:“往海邊開。”


    諾諾一怔,反駁道:“不行!迴麗晶酒店,找教授他們商量對策。”


    她不顧路明非,一腳油門,車駕轟鳴,徑往麗晶酒店而去。


    路明非靠坐椅背,冷冷不語。


    這一路奔馳,隻此一路,卻行了兩刻有餘,似千裏迢迢、通天之徑。


    諾諾心中焦急,一腳刹車止住,咬牙問路明非道:“你說怎麽走!”


    路明非冷笑一聲,卻也沒多計較,即道:“去海邊。”


    諾諾也沒多問,掉頭而行,徑往海邊而去。


    行不過二裏,隻見前方閃出一道黑影,若半截黑塔,高人一頭,乍人一臂,麵如黑炭,長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


    它雙臂張開,便要攔車。


    諾諾俏顏微白,路明非看在眼裏,輕笑道:“且安心開車,不必顧慮。”


    隻見路明非暗運法力,使了個“吐焰”法,張口一噴,一團火球將那怪包裹,霎時間化作飛灰四散。


    諾諾驚詫道:“你這是言靈?君焰?又不像……”


    路明非也不答言,暗運法力,咬破手指,在車上刻畫法陣。


    諾諾看得雲裏霧裏,卻並未插言,隻聽路明非口中念念有詞,單手掐訣,使了個“神行”術。


    陣法生光,如蒙彩霞,將整個車駕都籠罩在瑞靄之中。


    隻見這車登時化作一道赤影,倏忽提速,疾如風,奔如雷,一路風馳電掣。


    直驚得諾諾緊握方向盤,雙臂打顫,失聲道:“你使的什麽妖法?!”


    路明非哈哈大笑,卻未解答。


    但見前方不遠即是海岸,麵前卻陡現數百死侍,摩肩接踵,丫丫叉叉,堵住去路。


    諾諾俏臉煞白,不知如何是好。


    卻見路明非怡然不懼,撚法決,誦真言,使個了“移景”的法門,用手往前一指。


    隻見他手指到處,正是道路正中。那路忽得加寬,憑空生出一段,將數百死侍分移向兩邊,讓出一條路來。


    諾諾見此神異,驚得目瞪口呆,張口結舌。


    那車駕快疾,眨眼便過,諾諾迴頭,隻見道路如常,恢複如初。


    路明非拭去額角汗珠,對她道:“此陣上接太虛幻境,下連幽冥地府,著實難逃,你遵我言語,還有一線生機。”


    諾諾眼眸閃動,默然不語,自顧開車。


    路明非知她性驕氣傲,也不追問,趁此之時,暗使“嫁夢”、“通幽”之法。


    此陣接太虛,連幽冥,乃是借二界之力運轉,他施二法,也引二氣入體,作“導氣”法,增長法力,也勝在人間凡境,可有一戰之力。


    少傾,及至大海之畔,二人下得車來,徑往前去。


    隻見濁浪排空,陰風怒號,雷霆乍驚,若天災降世,煌煌震怒。


    遠遠見陰晦之處,海天相接之地,現出一道身影,踏風逐雲,倏忽便至。你看他:


    獨目湛然賽金燈,盔明甲亮寒光泠。


    座下白馬矯若龍,手中長矛似流星。


    踏風逐雲天上來,雷霆繞身汪洋驚。


    該是龍種非凡貌,不知真靈喚何名。


    諾諾見了那怪,渾身戰栗,失聲道:“奧丁?”


    路明非問道:“你識得這是何方妖孽?”


    諾諾急道:“他是北歐阿薩神族的主神,眾神之王,在神話中是黑龍的死敵!你沒看過北歐神話麽?”


    路明非冷笑一聲,不屑道:“哼,偽神爾。”


    但見那奧丁四周,海水翻騰,化作萬千死侍,拱衛在側,恍若大軍壓境,千兵臨城,口誦戰歌,助其威勢。


    諾諾正自驚恐,卻聞路明非笑道:“此怪倒通兵法,知以勢壓人,一鼓作氣之理。”


    他渾然不懼,上得前去,先禮後兵道:“陣中戰將,可通姓名!”


    那奧丁卻不報名,隻道:“凡人,覲見吧。”


    路明非冷笑道:“你口出狂言,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那奧丁似也冷笑道:“神,從不對凡人撒謊。”


    此言一出,路明非忽勃然大怒,喝道:“你這潑魔,實在無禮之極!敢在本王麵前,拒馬迴話!你給我滾下馬來!”


    說罷,額角烏光一閃,已將方天畫戟掣在手中,縱身越過,便即打來!


    那奧丁悚然一驚,長矛架住,卻被擊落馬背,往後撤去。


    那白馬長嘶一聲,奮起四蹄,向路明非踏來。


    路明非單手探出,已勒住馬頸。


    那白馬掙脫不得,竟無力抗衡,慘聲唿叫。


    隻見路明非掌中畫戟一晃,摟頭斬來,已將其馬頭砍下,抬腿一踏,便將其首級碾為齏粉!


    那白馬殘軀自半空而落,墜入深海不見。


    萬千死侍發出陣陣怪叫,不敢纓鋒,竟無一人上前。


    那奧丁也恍若未見,隻盯著路明非,眸中似火跳動。


    路明非把戟往下一戳,咄一聲,斥道:“好個妖孽,狗膽包天!也敢妄自尊大,大言炎炎!”


    他怒道:“那李老君乃開天辟地之祖,尚坐於玉清之右。佛如來是治世之尊,還坐於大鵬之下。孔聖人是儒教之尊,亦僅唿為‘夫子’。你算個什麽東西,數千年的放蕩,也配稱‘神明’二字!”


    正是:


    太乙散仙蛟魔王,方天畫戟逞剛強。


    神威覆海稱大聖,仍未登天入殿堂。


    大羅真仙名赫赫,三界至尊豈易當。


    封神殺劫無人脫,才得正果歸上蒼。


    爾等妖孽實猖獗,大言不慚忒狂妄。


    今日合該壽將盡,教你身死把命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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