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被綁縛在十字架上,但她卻笑得那麽美好,那麽明豔動人,要是在別的地方相遇,會讓人有整整一天的好心情。


    安妮沒有說話,她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幾步。


    她注意到,這個女人看著自己的眼神......恍若故人重逢。


    “不要靠的太近。”


    伯恩神父拉住了她的手,冷聲道:“她被囚禁了很久,已經快要瘋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女人看著不遠處的安妮,那張完美的臉上竟然滾下了淚珠來:“他們是我親生的孩子,就算神要把他們搶走我也會把他的手砍下來,可我卻將他們獻祭給了你...”


    安妮掙脫了伯恩的手,慢慢地向前靠近:“直到女人溫熱的鼻息觸碰到她的臉上,她才用輕輕地聲音問道:“我是誰?”


    “你是誰?”


    女人看著安妮的眼睛,口中輕輕念誦:


    “歡愉與欲望的掌控者...”


    “災厄與恐懼的化身...”


    “一切的開端,萬物之母...”


    “您是至高至聖的原初。”


    伯恩默默地看著麵前的兩個女人,此刻他心中的最後一絲焦慮也被打消了。


    審判結果沒有錯,這正是一個喪心病狂的魔女才會說出的話,她眼裏連親情都不剩,隻有對邪惡法則的言聽計從,甚至將一名尊敬的公主殿下當成了那位禁忌的邪神。


    可她還是那麽美,就像是蛇蠍咬了天使的身軀,借了她們的外殼。


    聽到“原初”的尊名,安妮的心頭微微一顫,但還是輕聲迴答道:“你認錯人了。”


    “不,我們之間有過契約的,不是嗎?”


    女人的睫毛微顫,她看著安妮的眼睛,聲音顯得那樣地篤定。


    聽到“契約”二字,安妮猛然想起了之前在弗侖薩的那個夢境,那個被困縛在火刑架上被燒成枯骨的女人,那個躺在床上的紅衣少女,她們溫和地和自己交談,但是最後又不約而同地提到了“契約”


    這個契約到底是什麽?自己究竟在什麽時候,簽訂了這樣重要的契約?


    安妮伸出一隻手按著額頭,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麵燒起來。


    “公主殿下,我該工作了。”


    伯恩的手腕輕抖,揭開了銀色的箱子,琳琅滿目的器械反射圓月,鉤刃上流動著猙獰的冷光。


    被困縛在十字架上的女人瞪大眼睛,嘶聲尖叫:“那是什麽東西?你要幹什麽?”


    伯恩麵無表情地用聖水擦拭那些刑具,像是雕塑家準備自己的刻刀:“審判結果是火刑,今夜執行。並不會很痛,我在聖水和止血的藥中都混合了微量的麻藥。我不知道誰為您安排的,但是調我來這裏,本意並不是用刑,而是法外的恩典。以您的身份,沒有見過被火燒死的人吧?每一具殘骸都像是在煉獄中熬煉過,骨骼扭曲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那不是普通人能忍受的。我能做的是用刑具把您的肌腱和重要神經都隔斷,這樣在行刑時您的痛楚會小一些,也不會因肌肉的極度痙攣而擰斷自己的脖子。”


    他雙手套住月牙般的鉤子:“比如這是用來把您的鎖骨勾在十字架上。”


    “滾!滾開!你這魔鬼!”女人大喊。


    “罪行已經宣判,夫人,懺悔都來不及了,何況吼叫呢?”伯恩輕聲說:“比起這些,火刑的痛苦是十倍,罪人們總是不在意為了邪惡的欲望把痛苦加在別人的身上,卻在自己麵臨刑罰的時候恐懼和哀求。”


    “不,不要,求求您不要!”,女人眼睛裏滾出大顆大顆的淚水。


    她忽然變成了楚楚可憐的弱女。


    盡管是已經生過兩個孩子的女人,可是那無與倫比的美浸沒在淚水中還是讓人不由得把她看作女孩,她魔鬼般曼妙的軀體微微扭曲,好像提前感覺到了火刑的劇痛,帶著叫人膽戰心驚的魅惑。


    伯恩把兩檳鉤子都交在左手,右手對著女人張開,大吼:“安靜!魔鬼!”


    他的手心裏用魔紋著手持火焰之劍的天使,上麵以古老的文字書寫神明,仿佛真的有神聖的力量從他的掌心裏衝出把女人籠罩。


    女人臉色灰暗,瑟瑟發抖,她逼人的容光黯淡下去,背後浮雲也遮住了圓月。


    伯恩緩緩揭開教士服的牛角紐扣,脫出雙臂,把衣袖在腰間係緊,又剝去身上破舊的襯衫。女人驚恐地尖叫了一聲。


    “收起你的美貌,沒有用。”,伯恩緩步逼近女人。


    女人漂亮的眼睛裏泛起了絕望的灰色,她明白伯恩的逼近就是死亡的逼近。


    處刑已經開始,她將被這些古怪的刑具釘死在十字架上,然後再火焰中一寸寸化為焦炭,血肉幹枯之後燃燒起來,每一根神經的末端都像是被毒蛇以火熱的牙撕咬。


    那種痛苦足以毀掉任何人的靈魂。


    兩柄鉤子貫穿了女人的雙肩,釘入十字架,鮮血花一樣盛開。


    女人嘶聲尖叫起來,伯恩立刻把浸透了止血藥的棉紗按在她的傷口上。


    女人在火刑架上扭動,就像是正在分娩的女人忍受不了痛苦,鐵鏈深深的陷入她美好的身軀。


    伯恩盯著女人扭曲的麵孔,卻毫無憐惜之意,他是早已將同情心踩在腳下的暴徒。


    他捏起兩件彎曲的薄刃,從女人的脖子兩側插入。


    “如果受不了,就轉過身去。”伯恩迴頭對著安妮說。


    這種場麵對於一個少女來說未免有些太過殘酷,即便她是那位曾經的大陸第一騎士的子嗣,但她現在畢竟隻是一個沒什麽閱曆的少女。


    可讓伯恩吃驚的是,這位王女殿下反而站的更近了。


    她默默地看著女人受刑,眼睛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隻是默默地眨眼,仿佛在計數女人生命的流逝。


    “疼嗎?”


    安妮輕輕的問。


    聽到這個問題,伯恩的眼神有些怪異,他沉默了一刻,把細長的三棱釘從女人的腕骨間穿過,在女人的哀號中以十字釘錘敲擊。


    “相比火刑,其實這些都不算疼痛了。”,看著女人腕骨間流出的血液,伯恩輕聲說。


    “我懺悔!我有罪!”


    此刻的女人似乎崩潰了,她衝著神父嘶啞的尖叫,“不要……不要火刑,用刀可以麽?用刀把我的喉嚨切斷!”


    “抱歉,火刑犯是不能用其他辦法處死的,火焰是神對你的淨化。”伯恩的聲音顯得輕描淡寫,他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根紙煙,但是想了想還是又重新放了迴去,對著女人歎了口長長的氣:“背棄了神,你當承受劇痛。”


    “快一點可以麽,神父?”


    就在這時,安妮再度開口。


    “什麽?”,伯恩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幫您把她抱住。”,安妮說:“這樣您會方便一些,就會快一些,她的痛苦也小一些。”


    伯恩沉默了一下,然後點頭:“您將會是一位仁慈的君主。”


    安妮走到女人麵前,輕輕地把她抱進懷裏,女人筋疲力盡的顫抖著,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艱難的喘息。


    “我要死了麽?”


    安妮沒有迴答,隻是輕輕撫摸她絲綢般的長發。


    接下來降臨在女人身上的痛苦沒有任何人能夠替她承受。


    她雖然沒有經曆過火刑,但是可以想象得到,那種痛苦可以把一個人對於幸福美好的一切信念碾碎。


    她隻能以自己的身體溫暖這個聲稱與自己有著契約的女人,這會是女人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快樂迴憶。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訣別。


    伯恩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然後把刑具全部抓在手中。


    這些銀質器械完全插入女人的身體之後,她將再也無法動彈,介乎生與死之間,然後被淋上煤油點燃,化為一炬盛大的烈火。


    但他忽然發現缺了一支銀色的細劍,這原來是用來封住火刑犯兩膝的。


    “原初,您果然沒有拋棄我。”


    女人的美目中流著淚,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蘇醒過來,“您終究還是從遙遠的國降臨,來到了我的身邊...”


    伯恩猛地抬頭,卻觸到了這個女人驚喜的眼神。


    “王女殿下,您要做什麽?!”


    伯恩張開手掌咆哮,他這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對身邊的這位王女設防。


    安妮依舊靜靜地抱著女人,溫熱的血從女人的心口噴湧出來,蜿蜒如小蛇一樣流淌在絲綢的折痕中。


    月光從雲層的縫隙裏灑在兩人的身上,如果不是那抹驚心動魄的嫣紅,這畫麵靜謐得就像最祥和的油畫。


    安妮從女人的心口裏把匕首緩緩地拔出,一尺長的純銀刃,就是伯恩找不到的那柄細劍,全力的一刺足夠刺穿心髒。大量的血從傷口裏湧出來,濺到了安妮臉上。


    《重生之搏浪大時代》


    女人微微顫抖起來,貫穿心髒的一擊令她徹底失去了力氣。


    但她的唇邊卻浮起朦朧的一絲笑,死在刀下,總比死在火焰的灼燒中痛快地多。


    安妮又一次把細劍刺入,再拔出。


    她的右手緊緊地擁抱著女人,失血的女人已經無力反抗甚至發不出聲音,美麗的臉因劇烈的痛楚而痙攣,失去了一切血色,紙一樣慘白。


    女人的眼瞳恢複了純淨,那些瘋狂和淩厲的神色都消失不見了,就像是隨著鮮血她身體裏有一個魔鬼流走了。


    她以沾血的唇親吻安妮的麵頰,留下血紅的唇印。


    安妮放開女人,一步步後退,提著鮮血淋漓的短劍:“這是我能為你做的一切了……”


    “別忘了我們之間的契約。”,女人的頭緩緩地垂下。


    安妮扔下帶血的細劍,默默地轉身,和伯恩擦肩而過:“澆上煤油,燒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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