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迴到八月十九的武平,作為武平國最後的驕傲楊師幡隕落之後,武平周氏實際上是名存實亡了。


    楊師幡以及他兒子楊行建與監軍廖簡皆戰死醴陵之後,武平留後周保權隻剩最後的防線——郎州。


    郎州城內隻剩下不至五千的守軍,且早已沒了再戰下去的軍心,楊師幡曾被稱為武平的銅牆鐵壁,但周保權等人也不解,一向善於攻守的楊師幡,怎麽會死在張文表的手上。


    但現在已經沒了好奇的心思,張文表也並沒有給周保權,汪端等人好奇的時間,衡州軍這個時候隻剩下七千多的人馬,所以,究竟武平最後是張文表的,還是宋國的,亦或是李煜的,現在仍然是未知數。


    然而,可以確定的是,張文表早已放棄了對武平的占有權,此番堂而皇之的兵反,實際上是有兩方考慮。


    首先是,張文表確實如李煜在金陵時所說的,走投無路了才會悄無聲息的入唐國求援。當然,張文表對於李煜的陰險性格也是置度一二,待衡陽軍打下郎州後,李煜絕不可能像他承諾的一般,留他全族性命。


    那麽,李煜這條路並不是一個明智的自救方法,隻能去選擇另一條路。


    從此時南方各國局勢來說,確實沒有一個可以靠得住的,唐國李煜野心昭然,蜀國孟昶不問政事,南漢國劉昶醉生夢死,南平王高繼衝死無全屍。


    所以,能尋求幫助的,也可以說能尋求活路的,隻能是宋國,張文表的想法確實是沒有問題的,甚至是一個明智之舉。


    縱觀曆史上投降趙匡胤的南方各國君主都得到了優待,隻是後來趙光義這個神棍為了搶奪這些人的妻子,將這些人一個個毒死。


    無論如何,無論武平留下來的是誰,趙匡胤都會將其優待,張文表將武平要內亂之事傳達給宋國,就是想要保下一條命,除此之外,也相信趙匡胤不會虧待了他。


    隻是,這個算盤顯然是打不了了,因為武平內亂的密信傳到複州時,李處耘立功心切,一邊將武平內亂的事秘密傳給趙匡胤,一邊瞞著慕容延釗領兵南下。


    在李處耘看來,張文表也是留不得的,畢竟武平滅國之功可大可小,他斷然不會說這滅國之功是他撿來的,也必然會添油加醋,說他先平郎州周保權,再滅衡陽張文表。


    “張將軍!不要再打了,我張崇福率剩餘守軍投降了!”郎州城上,張崇福揮舞著手臂向城下張文表乞降,這通乞降的操作,讓正在指揮守軍死戰的掌書記李觀象有些發懵。


    “張崇福…先主待你不薄,你怎能做下如此不忠之事!”李觀象惱羞成怒,持劍怒火靠近張崇福。


    “戰事成敗,豈是你一儒生可定?來人!給他押下去!”張崇福並沒有想和李觀象對峙的念頭,隻一聲令下,隨後就有幾名親衛將掙紮唾罵的李觀象拉下城。


    張文表見此情景,登時大喜,隨後又對身旁謀士趙士城言道“吾見觀象,卻有大才!為人忠懇,七尺之軀,身負大義,入城之後,你當勉勵勸之,務必使其為我所用!”


    “速速開城門!若再有抵擋者,我大軍破城之時,便是屠城之日!”張文表仰頭又對著張崇福傳話。


    張崇福也很是配合,乖乖的打開了城門領眾人俯身在前,一副恭敬之態,隻是,結果會如他所願麽?


    張文表深知,一旦周保權的政權存活下來,趙匡胤必然還是會先優待周保權,同時,為了拉攏周保權,亦或是降服周保權,必定會聽取周保權的意見將張文表全族誅殺。


    斬草除根的道理,張文表是清楚的,郎州牙將汪端也是清楚的,眼見周保權守在其父的病榻前,對出逃一事無動於衷,汪端歎了口氣,隨即褪下軍甲,領一眾隨從開始遁逃。


    ……


    “父親,郎州得手了!該我大唐軍隊出馬了,是否要去誅殺張文表!”唐軍將劉崇諒見郎州城門大開,便知周氏將死,隨即認為時機已到,便喜色薦言。


    “既然郎州守軍已敗,那便是時候了……劉境遠!王昌保!”唐驃騎將軍劉仁贍突然頓喝聲道。


    “末將在!”


    “大將軍!末將隻需要領三千陌刀手,便可滅了張文表的衡陽……”


    “下令全軍!退兵!”就在劉境遠摩拳擦掌,提著大刀躍躍欲試之時,被劉仁贍閃了一個猝不及防。


    “退兵?我軍戰力正盛,此時退……”劉境遠正欲抬杠,突見劉仁贍有些怒意,想起前幾日被踹飛數米的劉崇諒旋即有些後怕,趕忙話鋒一轉。


    “此時退兵!大將軍必有高見!”


    王昌保對這劉境遠的反應速度也是有些歎服,自打跟了劉仁贍,劉境遠不僅越來越老實了,還越來越懂事了。


    “大將軍有令!全軍撤退。”


    劉境遠驅趕著傳令官,已經縱馬到了中軍,而這個時候,唐國袁州監軍王昌保隱隱察覺到後續唐國的動作。


    “王昌保,可知此次老夫緣何退兵……”劉仁贍馬速漸緩,靠著王昌保一副深意臉色輕生詢道。


    “將軍此時退兵,便說明天子下達的密令,是監督張文表攻取郎州城……”王昌保停頓片刻,旋即正色迴道。


    “那你可知……天子讓老夫此時撤軍,用意何在?”劉仁贍再度似笑而非的對王昌保二詢。


    “末將愚見……天子令我等此時退兵……亦可能是,方便我袁州軍迴防金陵,畢竟武平大張旗鼓的內訌,宋國必然不會沒有動作!”


    王昌保邊迴著聲,邊開始猜測宋軍動向。


    “末將再鬥膽猜之,天子奪了荊州,知曉宋國難以跨過荊州入武平奪利,但又不甘心眼睜睜看著武平落入我唐國之手,固宋國必然要出兵。”


    “不錯!非凡天子猜到了這一點,老夫也知曉,宋國若要出兵,必然不會是荊州,一旦荊州未取,戰線拉長,不利於宋國北境對峙漢遼聯軍。”劉仁贍麵露欣慰,隨即迴首莫名惡盯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劉崇諒,這一眼直接將劉崇諒盯的不敢抬頭。


    “崇諒兄弟,你也莫要自憂,王昌保這人心思深,要是論心眼子我都玩不過他……日後戰場殺敵,我們有的是機會證明自己。”劉境遠見劉崇諒有些自卑的低下了頭,趕忙和聲勸解道,隨即又一手搭上了劉崇諒的肩膀。


    “金陵迴援……老夫尚且未接到密令。”劉仁贍端著長須,有些疑慮的輕生言道。


    “那麽,末將猜測,天子讓我等退兵的用意……還是拿下武平,隻是……還未到時機。”


    ……


    宋境,複州景陵城


    “聖上,武平郎州城,已經失陷了。”


    此時正欲指揮唐軍攻打景陵的李煜,手中接過李元鎮傳來的軍報,麵無表情的詢之:“李處耘的消息呢?”


    “宋將李處耘,已過澧水,期間唐軍按計劃依次撤軍,李處耘南下,並未受到任何阻力!”李元鎮輕生言道。


    “聖上命劉將軍撤軍,可是擔憂武平之後,會有民憤?”李元鎮思忖幾刻,還是咬著牙輕生問出。


    “照李處耘那性子,三日之內武平必有民亂,無妨,先讓這群武平田民赴死,再拖垮李處耘所部,我大唐自然可坐收漁翁之利!”


    “聖上……武平田民所求,不過幾畝良田,我大唐……”李元鎮微微抿唇,心虛著再度問言。


    “婦人之仁!朕要的是武平全境,是人心所向,至於武平田民之生死,朕在乎麽?”李煜看向李元鎮的眼神已經有些搵怒,隨後冷聲再道。


    “若盛唐之世,朕定然廣施仁製,愛惜黎民,長直可別忘了,如今……是亂世!


    亂世已至,那麽這個世道,就不屬於百姓黎民,更不屬於寬懷仁君!朕要匡扶大唐,就必然要遵循殺伐權謀之道。”


    “臣……明矣!”李元鎮興是有所光悟,眼神由渾濁再至堅定。


    亦正如李煜所說,亂世須以扶民心,更須權謀得民心。


    也正像史記司馬遷所記載的那般,盛世當以慰民,亂世當以匡民;治世當以法行仁,治國當以重典外柔。


    三國鼎立時期,以仁義為立身根本的劉備曾言“自古皆有死,人無信不立。”然而這位仁義之君在統治末期甚至被蜀地士族所棄。


    因此,在此亂世之中,並不需要一個開口仁義道德,閉口道德仁義的劉備,也不需要一個固守江東贏得“鼠輩”之名的孫權,而是需要一個喜愛已婚之婦,強上張繡嬸嬸的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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