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說,唐國在八月之初用詭計滅了南平,屠殺了南平王全族,然而,拿下南平真正的功臣卻拔劍自刎,死在了江陵王廷中,而李煜借用這個功臣的命,也使得武平,西蜀,南漢,清源之地認為唐滅南平是情有可原,也可以說,南平滅亡是該有報應。


    於南漢,西蜀,武平來說,南平的滅亡完全是不值得同情的,從晉國建立到周國滅亡,再至如今的宋國崛起,南人若要求得名正言順的王位是要臣服於中原王朝冊封的,所以,即便是武平更換了幾任節度使,奪位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上表中原以求冊封,由此可見,在當時就已然形成了中原為尊的思想。


    而之所以南方眾國如此看不上南平,也並非是因為南平隻有三州之地,主要的恨點,就是南方各國朝貢中原的歲貢,每次借到江陵都要被高家中途打劫。


    所以,南平“名正言順的滅亡”其他各國並沒有過於在意此事,當然,這也與李煜逼真的演技有關,畢竟陳喬死時,李煜為臣子哭悲傷情傳徹南國。


    而此時的唐國境,廬陵縣(今江西吉安縣),金陵清輝殿大學士張洎也開始哭悲起來,不管張洎是否是個軟弱之人,但畢竟和陳喬搭夥了數年時間,雙方也有了些感情默契。


    陳喬死後,李煜命人將陳喬之身葬迴原籍,因陳喬出生於廬陵,張洎特地請命,要帶著陳喬走完最後一段望南路。


    “子喬啊,你這一死,我大唐倒算是賺的盆滿缽滿,天子順手剿滅了李懷瑾的宋軍餘孽後,又未耗費多少兵力,一舉拿下了南平,如今我唐國若再與宋國開戰,倒不用擔心軍糧補給的問題...”


    廬陵清禾郊地,張洎在此為陳喬立了墳頭,李煜本是要將陳喬葬在金陵並且為其修廟的,畢竟包穎死時,李煜在金陵為他修了千牛衛將軍廟,這次加上陳喬剛好一文一武,然而張洎卻上表李煜,陳喬出使江陵前便交待了後事,死後一切從簡,生於廬陵,也當歸於廬陵。


    “子喬...如今朝中,潘佑極受重用,除此之外,天子有多信武將之言,我等...已然失勢了,不過,洎也釋然了...隻是,洎不舍得你...風華正茂,卻客死江陵。”


    陳喬跪在地上,一張一張的燒著紙錢,他身旁又跪著一位約莫著有十五六歲的弱冠男子,這少年郎頭裹白巾,隻是眼神中不僅有清悲,又有些許搵怒。


    “張伯...子陵想問,我爹陳喬,當真是南平王氏所殺嗎?待後事規整,子陵,想去荊地好生詢察一番...”這陳喬的兒子陳子陵話未說完,被眼神驚愕的張洎打斷。


    “不可!子陵當謹記,你陳喬爹之死是死得其所,究竟是不是為南平王所害不重要,


    重要的是...天子要眾人相信你爹是南平王所害!你爹的確死因成迷,


    況且他死後,天子曾下令誅殺了曾護送陳喬的一眾唐國親衛!”


    張洎看著陳子陵,若有所思又目露驚恐的言道。


    “難不成,知道真相的人都被天子誅殺殆盡了麽?天子緣何不讓我等知曉父親之死的真相!”


    “不可胡言!子陵,聽叔伯一句勸,你嚴伯父來時也交待了,陳喬的死,千萬不要查下去!”


    張洎一麵警喝著陳喬的大兒子,一麵也是給自己心裏一個說法,陳喬死的離奇,出江寧府通往江陵前,所有人都認為南平王是絕對不敢動陳喬的,然而陳喬也確實死在了江陵,嚴續曾猜測,陳喬的死與李煜脫不了幹係,他也不是沒想過,隻是剛有這個念頭便立刻打消了,一是不敢相信,二是不願意相信。


    “子喬,咱大唐的天子,變了不少,不知是變的狠了,還是從來都是如此,於我大唐來說...是好事,如今的大唐...的確需要一位言出必行的天子...不過,洎是感覺,天子越來越陌生了...”陳子陵走後,張洎如同癡傻一般,一邊扔著紙錢,一邊眼神茫然的自言自語。


    “你說,他會將大唐引往何處呢。”


    .......


    且說,李煜將南平之地的糧草輜重半數調往了金陵龍潛山,並且下了一個新令,那便是投軍狀。


    投軍狀便是各地的守將把軍中強壯之士送往金陵以便龍潛山擴軍,一州可送至多千名壯猛,由各地守將親自書寫名單,有此名單者可入天子營精銳軍軍籍。當然,各地輸送的兵壯也確實不少。


    如江州守將朱令贇輸送兵壯八百之多,袁州守將馮延魯輸送兵壯六百之多,而北境廬州李雄,壽州李重進等皆有響應,從南平運迴的財物堆滿了樁庫,韓熙載本是擔憂李煜得了財物一時興奮廣修遊園,而李煜接手了南平舉國之財第一件事就是大手一揮,各地擴軍,尤其以龍翔軍為主,畢竟,日後隻有龍翔軍可保他性命。


    再說林仁肇為荊州節度使後,一直未有調令,然昨日突然接到天子密詔,這一召頓時讓他興奮。


    “父親,天子是要我等帶兵攻打武平長沙府?那南方重兵可布置妥當?”林仁肇之子林彥看著詔書稍作思索,旋即發問。


    “非也,天子用兵奇詭,雖不知師承何人,但迄今為止帶領唐軍北上抵宋,西進奪南平,從未吃過大虧。”林仁肇信手撚須,又命人展開武平軍勢圖。


    “既是金陵密詔,詔書中又說要進軍武平,那...我等究竟要如何出兵,亦或是,出不出兵。”又一個話題按下,林彥也開始看著軍勢圖陷入沉思。


    “打,是必然要打的,不過,還未到時候...我兒,你且看清詔書,看看能否領會君意!”林仁肇若答非答後,歪著脖子輕笑起來,又將密詔甩給了林彥。


    “天子是要讓我等去往潭州長沙府,勸諫周行逢等人歸唐?周行逢已病在膏肓,此時的長沙府有幾位顧命大臣輔佐周保權理政,這勸使談何容易?”


    須知,勸降本就是不容易的,然而,當給對方畫了一個大餅之後,對方會漸漸不理智,再加上現在對方國內有危機之時去畫餅,勸降必然是事半功倍的。


    現在的首要目標就是去忽悠周保權,周保權的位子本身做的並不是名正言順,隻因周行逢也是背叛了上一任武平之主潘叔嗣才奪位,因此,武平現在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各州之地隨時有謀反的可能。雖然大部分軍力仍然掌握在周行逢一脈當中,但若是南方張文表突然奮起反了周氏,武平長沙府便是岌岌可危了。


    按道理說,武平內亂對唐國是絕對有利的,還是依照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個原則,武平一旦內亂,唐國並不需要耗費太多兵力便可漁翁得利重新奪迴武平,然而,曆史上武平真正的內亂時間是發生在周行逢死後,於現在的唐國來說,時間緊迫,李煜斷然不可能再等到周行逢死後再動手。


    雖然現在的武平還未內亂,但是內亂的各個因素,已經張文表這個導火索,皆已齊備,隻需要李煜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和理由將這個內亂引發,那麽唐國便可像上次拿下南平一般,再次不費軍力,不費國財的奪取武平。


    “我兒當知,若是周行逢現今無恙,武平必然是不願意歸順我大唐的,現在周行逢時日無多,看似周保權繼位是十拿九穩,實則暗流湧動,周保權,現在需要一個依靠!而我大唐,便是他周保權的依靠!”


    “這麽說,聖上是要我等去勸諫周保權先行平息內亂?可如今武平表麵仍然是風平浪靜的,有何內亂和言啊?”林彥言罷再次緊緊盯著詔書,末了眼神一緊,似是發現了詔書的核心所在。


    “聖上密詔中說...勸諫的關鍵,在於...武平衡州治軍使張文表?”


    “哈哈哈哈哈!天子真乃神人也!張文表此人,必是我唐國拿下武平的關鍵所在!”林仁肇看著林彥若有所悟,大有欣慰,瞬時喜逐顏開大笑而道。


    “聖上之意,兒臣已明了,既然武平現今還未有動亂,那麽,我唐國便給他製造一個動亂!”林彥燒了密詔,隨即脫口而出,悻悻迴道。


    “天子密詔所言,不可泄露於任何一人!即便是你我的親信!”


    “父親寬心!兒臣自然知曉天子軍事嚴密!此間別無他人所知!”林彥說罷又迴神四顧,發現四周皆無旁聽者隨即鬆了口氣。


    八月中旬,烈陽高照,長沙府內外灼熱非常,守衛甚至瞧瞧褪去了鎖子內甲,隻為圖個清涼,然而,灼熱的不僅僅是此時的天氣,現在的長沙府的確如唐國預想的一般,內外人心湧動,東西各州伺機而動,當然,還是有著一些效忠於周家的將領聚集在長沙府。


    且說,武平節度使兼中書令周行逢此刻已經躺在內宮,瘡毒發作,口齒已言之不清,周行逢在意識清醒前留下了五位顧命大臣,用來輔佐他兒子周保權,以及防止武平內亂,但拖後事的話,確實也提到了衡州張文表。


    張文表和周行逢原本一起發跡於隴畝,而兩人舉兵成事後,周行逢自立為武平之主並且得到了中原宋國的承認,張文表因為沒有做上行軍司馬,一直怏怏不樂,背地裏也一直埋怨周行逢言而無信。


    固,周行逢在當時的拖後之言已然指清了日後的武平要患,他曾對楊師幡等人言“我與張文表,共起兵亂,然此人戾氣及重,為止國患,固將他置於衡州,我死之後,文表必反!屆時,可讓楊師幡領兵討伐,以平國亂。”


    周行逢說完這些話之後,也就基本準備去見如來了,而眾人聽後,也深知周行逢言中嗔理,日益提防南地衡州的張文表起兵作亂。


    周保權在這個時候僅僅不至十歲,一無軍勇,二疏文政,所以,當周行逢病危時傳位給周保權,消息被張文表知曉後,張文表果然心生不滿,在衡州各地整軍,以待北上奪位,實際上,張文表會反也是周行逢作的妖,周行逢這個人起與貧賤,所以在位時期注重與民更始,整頓武平吏治,然而他忽略了張文表對言行的恪守之心。


    且說,周行逢與張文表共同起兵時,曾承諾將來得了武平二人共治,周為左使,張為右使。然而,周行逢得位後過河拆橋直接將張文表趕到衡州,又擔心張文表部將再起兵亂,所以未能狠下心一舉誅殺張文表。


    也正是因為周行逢的一時心軟,才給他兒子周保權挖了一個大坑。張文表在得知周行逢未經自己同意竟直接立了周保權為新任武平節度使,中書令,並且已經給北宋國傳去了冊位詔書後,登時大怒,對著自己身旁親信說道“我與行逢,共起微賤!他死之後,當傳於我!如今卻要我北事小兒!真是欺人太甚!”


    這個時候張文表雖然狠話放出來了,但是並沒有立即起兵,而是耐心等待周行逢病死後再做周密之舉,這個時候的張文表對周行逢還是有些忌憚的,一來二人情誼為武平各將所知,趁著周行逢病重趁機起兵會陷自己於不義,則也沒有辦法得到其他各州的軍事支持。二來周行逢是否以假病試探自己是不得而知的,倘若自己貿然領兵還為至益陽,周行逢突然備好刀口等著自己,他便會陷入了打無可打之理,逃無可逃之處的境況。


    正值於此,張文表一直在衡州養兵,並且時常與接壤的南漢相聯絡,意圖得到南漢國的支持,從而領軍北上奪位,可惜,南漢知曉張文表日後必然會過河拆橋,再說現今的南漢之主還在沉浸於割大臣的鳥,根本無暇參與他武平的軍事行動。


    張文表確實也想過尋求唐國的幫助,但畢竟楚地與唐國是世仇,最主要的,唐國軍力已為南方最盛,日後若想過河拆橋,自己也沒那個能耐再將唐軍趕走。


    就在張文表北伺之時,長沙府並沒有給他多餘反應的時間,周保權以幼主的身份直接下令,讓衡州治軍使張文表再度南遷,去永州赴任,赴任的同時,隻帶家眷從仆,軍將兵士,皆留在衡州不動。


    這個舉動,也恰是將張文表給逼急了,而遠在金陵的李煜,恰恰是看中了這個時候張文表已急不可耐,遂決心對張文表進行第一次行動。


    “潘卿,人皆有欲,欲到了頂,自然會沒了耐心,沒了耐心之後,就是喪失理智!此刻,武平最先失了理智的,必然是衡州治軍使張文表!”金陵城內,李煜攤開劉仁贍從袁州給他送來的張文表畫像,一聲嗤笑而出。


    “聖上是要...趁著張文表急不可耐之時,借他些兵馬讓他起了歹心,從而北上作亂?”潘佑聞言也是低聲一笑,這拱火作亂的手段,不可謂不狠,一旦武平成功內亂,則內亂的首日,也就意味著武平早晚屬於唐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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