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短短的兩個字,包含了諸多的情感,難以說得清楚,因為不同的心境交叉重疊,有些甚至完全矛盾。


    “何謂宿命?”女子沒有多停頓片刻,立刻雲淡風輕地道。


    這一句話倒是將劉義給問住了,何謂宿命?


    “一種……看不見的東西……”猶豫片刻,劉義繼續道,這句話說得毫無水準,卻很現實。


    “這麽說來,便是不存在?”顯然,這是一個值得辯證的問題,女子也並沒有責怪之意,似乎很想看看劉義的見解。


    劉義自然是沒有什麽高見,他不想去想那麽多,隻要每天絞盡腦汁能夠活著就好,但既然話題岔開了,那就是騾子是馬溜溜吧:“也不一定,看不見的東西,隻能說明人們的認知有限,不可說是不存在的,一樣東西,眼見不一定為實,真實的世界,要叩擊心靈才能理解,也許……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幻的,所有的認知,都是誤解……”


    一陣沉默,女子沒有要表達意思的動作,就這麽像仙神一般立於懸崖之前,看著下麵如同巨口的深穀,像是在俯瞰著蒼生。


    劉義有些忐忑,在前輩高人麵前,他有著一種自然而然的敬畏之情,再加上女子不凡的氣質,更生出一種景仰:在如此地方,沒有人煙,沒有生命,孤零零地看著這片土地,蒼蒼茫茫,卻氣質不變,豈非出淤泥而不染,這不是天仙是什麽?


    “你與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不太一樣。”女子轉過身來,一雙美眸滿是善意,那是溫暖的風,暖盡人的心靈,也或許說,這是一種力量,特殊的力量,救濟蒼生,給予人信念的力量。


    劉義猜測,她所說的“這個世界”是哪個世界,是這片死氣沉沉,到處孤魂野鬼的世界,還是外麵紅塵亂擾,卻生機勃勃歡聲笑語的世界?估計是後者吧。


    “前輩此話倒像是我不屬於這個世界一般。”劉義倒是隨口一說,但之後他卻發覺失言,這句話很不應該啊。


    “也許。”女子雙目緊緊地盯著劉義,似乎在查找著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劉義一驚,這名女子神通廣大,或許真的可以窺得一線天機,難道……她知道些什麽?


    不過,女子最終還是看向了他處,沒有再多說些什麽,也沒有什麽異常的神色,劉義這才放下心來,她也頂多覺得自己不同尋常而已,並沒有什麽證據,其實他的內心是矛盾的,一方麵不願意讓別人知曉自己的過去,知道自己來自於他們所無法理解的世界,另一方麵卻有些期待女子知道一些關於自己的事情,而後了解一下自己的穿越之謎,不過眼下最要緊的是知道女子的身份,她究竟來自何處,又為何藏身此地?但他也不敢主動提問,靈魂有共通之處,自己的感覺不會有錯,女子必定有著什麽傷心的過往,這些事情既然對於別人來說是痛苦,那不管他人的心情而去揭疤是極不禮貌的。


    雙方再次陷入了沉默,劉義沒有什麽特別的所求,因為那些對於他無用,至於女子為何沉默,他不知。


    良久之後,女子再次歎了一口氣,幽幽地道:“二百年了……”


    劉義神色一動,二百年了?那她的年齡……


    “二百年了,你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活人,”女子繼續說了下去,“但是,現在看來,你很快就不是了,這個世界上又會孤零零地隻剩下我一個人。”


    聽到這裏,劉義的神色黯淡下來,是啊,自己很快就不是了,不過,似乎很多事情等著自己去完成啊,仔細去推敲,卻又說不出來幾件,也是,人生,就是在迷茫中尋找自我,找到自己所理解的幸福生活吧,若是因為錢權而丟失了那一些,便是因小失大。


    “活人,你是如何來到這裏的?”劉義不敢去提問,但女子顯然沒有拘束,不客氣了,“不要再和我說宿命。”


    反正劉義此時有很多話要講,他的靈魂越來越難受,很多話也許過個一兩天便再也說不出口了,想不到死之前還能夠見到一個沒有惡意的活人,他要好好傾訴一番,所以他決定實話實說。


    “為了躲避皇權的統治與追殺,尋找共產主義。”說實話,劉義是一不做二不休,準備把牛牛吹得滿天飛,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你和愚昧的一幫人講他們會當你傻子,他真的很想號召一幫人將修煉界、宮廷、神宮魔殿一起推翻了,來一個革命,然而一想到小命脆得很,而且沒人會聽自己吹牛,還是算了吧。


    “何謂共產主義?”女子難得地秀眉微蹙,露出和之前淡雅脫俗所不同的表情,對此,劉義很是沾沾自喜:不懂了吧?這是建立在哲學之上的,你們這個世界的人,勾心鬥角綽綽有餘,和那幫資本主義大佬一樣,靜下心來思考那種大道理就全變成了蠢貨,學著點吧!


    “首先,共產主義……”劉義卡住了,說實話,他也不知道共產主義的實質是什麽,但是見這位前輩一臉願意傾聽的神情,隻好咽了一口口水,把自己所認為的說出來吧,“首先,權利不是掌握在某一個或者某一些人的手裏,他是屬於大家的,不論貧富,所處的職位,不論身體是殘疾還是完整,不論男女老少抑或是不同的種族,當然,其實動植物也可以有權利,但是一般來說先注重人類……”


    劉義說的很難堪,因為這個又不是他的事情,應該找那幫巧舌如簧之徒,不過他們遠在那個世界,自己也隻好代勞了。


    “有趣……”女子難得露出一絲笑意,她的神色一直都是有些平淡卻給人以溫暖的,“但是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劉義反對,“你們目前的境界太低了,還沒有覺悟,有些人卻是慫包,或者,是你們不想,你是什麽階層?”


    “階層?”女子顯然被劉義的一些古怪詞句弄得有些不知所以。


    “你是什麽身份?”劉義心裏樂嗬樂嗬,他覺得自己還是很聰明的嘛,他就是要將話題引到這一點上,他很想知道女子的身份,卻又不好直言。


    “小滑頭。”女子顯然意識到劉義的用意了,她看起來雙十年華,風華絕代,國色天香,稱唿劉義小滑頭倒是讓人覺得好笑,但劉義深深知道她的年齡做自己的曾祖母都夠了,所以這一稱唿絲毫不過分。


    “我是一個被曆史遺棄的人,包括我們這一族。”女子的目光似乎迴到了那過去,過去的光輝,過去的榮耀,那段曆史,估計會被風沙所掩埋,誰料過去的繁華,變作今朝的塵土?


    劉義很想說曆史不會遺棄任何人,隻有任何人才會遺棄曆史,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這麽說是極不禮貌的,女子在感懷過去,那是憂傷的時光,任何的評論、批判都顯得不合時宜。


    靜靜地聆聽,劉義不再說話,活著就好,他要做旁觀者,很多時候,悲劇是不可避免的,就像人類阻止不了日落西斜,夕陽西下。


    女子秀美的臉龐透出一絲淒美,她好久沒有見到外麵的人了,所以一說起話來,便情不自禁地沉浸進去:“我是前朝最後一位公主,大將軍宇文垂的妻子。”


    前朝?劉義一陣唏噓,對此他也有一定了解,本朝已有二百多年的統治,那這麽說來,眼前的女子竟真的是二百多年前的人物?


    二百多年前,前朝的最後一位公主,大將軍宇文垂的新婚夫人,二百多年過去,當年的恩恩怨怨已被滾滾紅塵掩埋,一地殘沙,她究竟為何到此,二百多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這真是一個傳奇般的女人,宮廷爭鬥的謎底居然藏在她的心底,這麽一位弱女子,金枝玉葉,她所認識的人盡皆離去,隻留下她一身吉服,站在這山丘之上,望著這片毫無生機,蒼蒼茫茫的土地,悵然若失……


    劉義依舊沉默,他很傷感,不知道為了誰,他在想,如果自己是對方,會不會沉鬱得自盡?希望不是。


    “二百多年前,北方大軍壓境,我的夫君,在新婚之夜背井離鄉,一把戰劍插向黃沙,誰知權臣殷絡發動政變,刺殺了我的父皇,而我的夫君,再也沒有迴來……”


    遠土沙場,一席黃沙將軍淚,戰馬還未睡著,佳人盼著月歸,銀月飛天舞,空留西廂我不迴啊……


    殷絡,看來就是這貨了,本朝開國皇帝,二公主殷秋雪,楚王殷德皆是他的後人,劉義很是感歎,歲月如刀,割去鋒芒啊,一轉眼,已是今朝,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自己的心情,那就不用表達了吧?


    “如今……外頭怎麽樣了?”女子猶豫了一下,她似乎很是熱切,卻又有些局促,劉義,從年齡上來講,確實互相之間差了不止那麽一點,但從心境,她覺得自己還是和那時候一樣,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企盼著、彷徨著,企盼著丈夫的歸來,彷徨著朝野的動蕩,她竟沒有感覺得到自己的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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