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生變得越來越嗜睡了。


    屬於黑夜的妖怪們本來是不需要睡眠的, 但是頻繁的活動也會消耗掉妖怪們旺盛的精力, 迫使其在激烈運動結束之後會稍微小憩休息一會,像這樣閉目養神恢複體力的行為,正是妖怪意義上的‘睡眠’。


    陸生體內的妖怪之血並不濃鬱, 反而是人類的血脈占據了四分之三的比例,這也就使得陸生變成了一隻需要真正意義上睡覺的妖怪。奴良組的妖怪們原本已經習慣了需要沉沉入睡的半妖少主, 但是在陸生變成現在這樣一旦陷入深眠便怎麽也叫不醒的樣子以後,奴良組的妖怪們卻是不得不為此而憂慮重重了。


    使用那把鋒芒過於銳利的妖刀, 對這個年輕的滑頭鬼來說顯然負擔太重了。


    陸生在戰鬥時候所爆發出來的旺盛精力, 無一不是以墨染櫻對他身體的壓榨而逼迫出來的,再怎麽強大的神器終究也隻是被人所使用的武器,所能發揮出多大的能力, 全看操縱著武器的人能夠付出多大的代價。


    與戰鬥時候充沛精力形成鮮明反比的嗜睡不僅引起了奴良組妖怪們的擔憂, 同時也讓陸生自己心情變得沉重了起來。作為墨染櫻的使用者,他當然知道這把居合之間便將土蜘蛛劈成兩半的妖刀從他這裏索取了多少的生命力, 但這把危險的武器越是使用得久, 他便不可抑製地對武器產生了越來越多的依賴。


    年輕的妖怪少主畢竟還是太年輕了,嘴上再怎麽說著不會被武器反客為主,實際上卻根本沒辦法抵禦來自金手指的強大誘惑。哪怕陸生自己也已經意識到了這把漆黑如墨的妖刀恐怕不止是在壓榨自己生命這麽簡單,也完全停不下來揮動著墨染櫻的手臂了。


    羽衣狐這隻千年老妖狐在漫長的歲月中所聚集起來的勢力實在是太過強大,遠非陸生手下稚嫩的百鬼們所能與之正麵的程度。現在的陸生光是在麵對著羽衣狐手下的大妖怪們時便已經需要竭盡全力, 想要和統帥京都妖怪的羽衣狐對抗,不借助神器之利也是在太困難了。


    比起對妖刀貪婪吞噬著自己生命的那點憂慮,現在陸生明顯還是更擔心羽衣狐肚子裏麵的那隻w。現在距離羽衣狐解開八道螺旋封印入主二條城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了, 被殘虐的京都妖怪們掠奪而來的活肝一直在源源不斷湧入二條城中,羽衣狐腹中的w應該已經發育到了臨近生產的程度了。


    無論是為了自己、奴良組亦或者是飽受妖怪之災的京都居民,陸生都不可能在這個地方停下腳步駐足不前,橫在他與羽衣狐之間的不止有父親奴良鯉伴的殺身之仇,更是有著自四百年前奴良滑瓢斬殺羽衣狐宿身遭受惡毒詛咒開始延續下來的不解之怨。


    與同樣受到了狐狸詛咒、還能依靠吸納分家人才維持著本家香火的花開院不同,完全依靠妖怪血脈延續子嗣的滑頭鬼一族對,於解開羽衣狐的詛咒要迫切得多。


    隻要無法與妖怪結合生下純血子嗣的詛咒還緊縛著他們,那麽滑頭鬼的血脈便終究會有因為太過稀薄而斷絕的一天,哪怕是為了遙遠到不知道是多少代以後了的未來子孫,陸生也沒辦法和羽衣狐笑著和平握手。


    所以即使陸生已經開始在心中擔心被妖刀掠奪著生命的自己撐不到打到羽衣狐的時候,現在也隻能繼續佯作鎮定地緊握著劍柄從群妖之間殺出一條血路來。羽衣狐分娩在即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光是看著京都妖怪們奮不顧身的狂熱反撲,陸生就知道距離w降臨到這個世界上已經沒剩下多少時間了。


    開始著急了的陸生隻能發狠任由墨染櫻更大劑量地吞噬自己生命,以此換來驚人的頑強戰意硬生生在數不清的妖怪之間殺出了一條前進之路,成功率領著身後百鬼突破京都妖怪的防守進入了二條城之中。


    能否阻止w的誕生,就看現在了。


    在奴良組的妖怪們浴血奮戰終於撕開一道口子進入二條城之後,在相克寺遺址上忙碌了好幾天沒能合眼的花開院陰陽師們才終於能夠長籲一口氣坐下來了。在土蜘蛛的屍身堵住了來自地底的風眼、阻礙了衝空妖氣的上湧之後,他們終於在風眼上完成了簡陋的鎮壓神社。


    因為時間太過倉促的緣故,陰陽師們根本沒有去請來神明降臨建造神社的時間,所以現在擱在風眼上麵的也隻是供奉著天照大神的簡陋香燭台而已。像這樣山寨小作坊出品的神社到底能有多大作用誰也不敢保證,但現在能夠阻止妖氣支柱一段時間,讓他們有機會打倒二條城裏麵的羽衣狐就足夠了。


    完成了對妖氣支柱的封印之後,姍姍來遲的陰陽師們終於加入了與羽衣狐正麵決戰的戰場。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在奴良組的妖怪與花開院的陰陽師們在闊別四百年而再度匯合之後,一度敗於二者手中的京都妖怪們再次被陰陽師與妖怪聯手的怪異組合所擊敗,拱手讓出了前往二條城地下秘穴的通道。


    但就在距離著羽衣狐生產隻有數牆之隔的入口處,卻是出現了讓所有人驟然頭皮發麻渾身緊繃的強敵。


    “謔呀謔呀,你們還真是足夠努力的,竟然能夠一路突破到這裏來……不過,你們的努力,也就到此為止了。”有著金黃色蛇瞳的蘿莉妖怪狂骨捂嘴笑道,“不會讓你們去打擾姐姐生產的……絕對不會。”


    如果隻是狂骨這個在相克寺裏麵被打得灰溜溜逃走的妖怪,那麽陸生等人也不至於會擺出這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來。但關鍵問題不是這裏有隻狂骨,而是在狂骨的身後,盤旋著一條周身翻湧著熱浪、口中吞吐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地下洞穴的巨大火焰長龍。


    曾經以勢不可擋的力量在他們麵前燒毀相克寺、又長嘯著離去的神炎皇,再一次阻礙在了他們前進的道路上。明明羽衣狐分娩的場所已經是近在咫尺,但就是這短短的數牆之隔卻又恍若生死境界線一般,讓絕望的眾人根本無從想象自己要如何突破神炎皇的防線,闖進羽衣狐的所在之處。


    神的力量,終究是無法抗拒的。哪怕人類妖怪為此傾盡全力燃燒了全部的意誌,那一霎那所能迸發出來的火花在神炎皇不滅的烈焰麵前也什麽都不是,什麽都做不到。


    緊握著劍柄的手心中已經滲出了汗液,目光緊鎖著火焰長龍的陸生努力克製著不分心去思考操縱它的主人究竟身在何方,而是絞盡腦汁地思索起了要如何闖過這道天塹一般的絕對防線。


    帶著手下的妖怪們一起衝上去跟它拚了?像這樣冒進而魯莽的行為也許以前的陸生會采用,但是現在手握著墨染櫻的陸生,卻不敢拿同伴的生命堵在微小的奇跡可能性上了。


    對神器之利接觸感受越深,陸生心中對於神明之力的敬畏便越重。正是因為親身了解到了神明所使用的神器中蘊含了怎麽可怕的力量,陸生才更能意識到眼前擁有著神明之力的火焰式神是怎樣可怕的敵人,想要與神的寵物戰鬥,就必須要具備同等的力量才行。


    那天莫名其妙簽下來的那個契約再一次浮現在了陸生的腦海中,山頂上那位奇怪神明所承諾的適量援助這一條款不斷撥動著陸生緊繃的神經,催促著他唿喊出對方的名字,喚來山上的少年神明對付眼前的式神長龍。


    但堪堪要脫口而出的名字剛到嘴邊,卻又生生被陸生給咽了下去。神的無償幫助可不好領受,這一點對於已經被墨染櫻蠶食了好幾天生命力的陸生來說實在是再清楚不過了,不過是借助下神器之威就要付出如此的代價,那麽請來神祗親臨救場又會被索取怎樣的報酬呢?


    要知道,各種故事或者書籍記載中因為請來神降,最後油盡燈枯死去了的巫女神官可不是一個兩個啊。


    如果麵對的是羽衣狐這個恩怨糾葛甚深的老仇人,也許陸生一咬牙也敢拿自己的命去堵堵。但現在連羽衣狐的麵都還沒見到呢,要是在這種地方莫名其妙掛掉了那不是太讓人笑掉大牙了嗎?


    就在陸生還猶豫著到底應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在空曠的地穴之中突然出現了清脆的響指聲。不知道何時出現的金發少年衝著火焰長龍的方向招了招手,糟點滿滿地唿喊道:“好了好了,小烏利亞醬的保鏢任務已經結束了,不用再忍著狐騷味在那裏守著了喲。”


    迴應少年的,乃是神炎皇響徹地穴的長吟,盤旋阻礙在入口處的巨大火焰長龍隨著周身的火焰一起迅速縮小,變成了小蛇版纖細迷你的樣子,從呆滯著搞不清楚狀況的狂骨身邊迅速飛走,作手環狀纏繞在了金發少年白皙的手腕上。


    “又見麵了呢。”伊格尼茲側過頭,笑眯眯地看著眾人,“我的寵物,似乎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呀,抱歉抱歉……看在暫時沒弄死你們的份上,我就不跟它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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