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如同退潮的海浪般落下,道格拉斯身體猛地一顫。他睜開了眼睛,感到眼眶酸澀、臉頰濕潤,反應了幾秒後才發覺自己在流淚。


    大團淚水隨著他眨眼的動作滴落,沾濕了衣襟。這……這應該是原主情感對身體的影響。道格拉斯忍不住感到了一些尷尬和愧疚。


    他完全沒料到“道格拉斯”對維瑞蒂的感情如此深厚。這讓利用了這份關係、試圖用它給紅手套們留一個好印象的自己顯得特別……無恥。


    他並不是對維瑞蒂毫無感情。穿越過後記憶的融合和目之所及的東區困頓的生活,都讓這個曾經不愁吃穿的現代人自然而然地產生了關愛與憐憫之情。


    可是那種俯視般高高在上的情感不配與相濡以沫的親情相比較。


    唉……原諒我吧。道格拉斯有些慚愧又有些無奈地想著:如果我不能活著從聖塞繆爾教堂走出去,就沒人能照看維瑞蒂了,我隻有這些手段可用。


    他邊想,邊抬起頭,用佯裝出的困惑與震驚看向對麵緩慢起身的中年男人,說道:“你、你在我的夢裏……”


    一般來說,“夢魘”的入夢觀測不會留下太多痕跡,但為了調查而入夢,索斯特不僅需要觀測,還要加以引導,這就會觸動非凡者的靈感,讓他們留下模糊印象。在加上此刻的情景,他並不意外麵前這個頭腦活絡的“學徒”能發覺自己入夢。


    另外兩個紅手套保持了專業的素養,沒對隊長把嫌疑人審哭這件事發表什麽看法。索斯特隨意地起身,看了看心情已經平複些許的道格拉斯 ,未做任何解釋便離開了房間。


    這就審完了……道格拉斯緩緩吐出一口氣,暫時放鬆下來。他們應該沒有發現我意識的異常,也就是說我現在對入夢這種手段有一定抵抗力……這大概就是穿越帶來的特殊吧?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兩種意識完全融合之後,我大概就做不到在夢中保持清醒了……


    這樣的審訊過程符合道格拉斯的預期。和最開始的猜測一樣,他受到多方重視完全是因為持有著那件封印物。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在封印物找迴後,官方調查的重點就該是求購該物品的弗裏德曼勢力了。


    但道格拉斯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因此獲罪,說到底,官方非凡者與野生非凡者間還是有著矛盾的。


    他已經盡力向紅手套們表現了自己的無害,接下來隻能等待判決。


    -


    弗裏德曼.米爾的審訊涉及他背後的組織,時間更長些。索斯特很有經驗地利用這個空檔填好有關道格拉斯的一半任務報告,免得明天加班。他寫到最後“處理辦法”那一欄時停了筆,轉而去問身邊值夜者:“大地母神教會的人在哪個房間?”


    “這邊。閣下,我來帶路。”


    他跟隨值夜者來到會客室,一開門差點被一屋子蝙蝠糊在臉上。


    索斯特抽了抽嘴角。這大抵是他第一次在自家教會的教堂內部受到如此“襲擊”。好在察覺到他進門的瞬間,兩位年輕血族已經收斂起來,扇動的黑翼重新歸於兩人鬥篷下擺,安提娜.賽恩斯和安托尼亞.賽恩斯一同轉頭看向他。


    紅手套麵無表情越過這對姐弟,將報告遞給坐在沙發上發絲有些花白的利恩.舒爾茨神父:“你們可以做選擇了,具體內容都在上麵。”


    舒爾茨神父向他道謝後快速地瀏覽過一遍報告。安提娜全然沒有剛在人家教堂裏鬧騰完的自覺,湊到旁邊大大咧咧偷看。安托尼亞則有些心虛似的繞開索斯特,坐到了沙發那邊。


    “沒有什麽疑點。不過,”放下報告,舒爾茨神父又看向索斯特,和煦地問道,“在這方麵,我們還是缺少經驗。我想知道您的意見又如何呢?”


    “……可以嚐試。”索斯特迴想起夢境的結尾,沉吟了幾秒後才迴答,“吸納野生非凡者,我建議考察期放長一些,並加以一定的監視。我相信這對你們來說並不困難。”


    舒爾茨還沒做出迴答,安提娜的眼神倒是一下亮了起來:“這麽說我們有文職人員了?我以後不用自己敲打字機、寫報告、核銷賬單、看管武器庫了?太棒了!”


    ……你們的內部管理好像比我們還隨意,索斯特心裏悄然吐槽到。


    “報告還是要親自寫的。”舒爾茨用一句話精準打擊了安提娜的積極性,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謝謝您,索斯特先生。既然這樣我們就不多叨擾了,現在就可以把人帶走嗎?”


    “可以。請跟我來。”


    索斯特拿迴自己的報告,當場在“處理辦法”那一欄中寫下:“移交大地母神教會作為編外人員”的字樣,帶領三人走向審訊室。


    他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隨著神戰結束,大地母神教會在魯恩獲得了公開傳教的資格,黑夜、風暴和蒸汽教會都同意對方在貝克蘭德建立起以血族為主的非凡小隊,輔助進行日常工作。


    要是按戰鬥力計算,血族小隊可謂是一騎絕塵。就算是貝克蘭德,各大教會的執法者也做不到人均序列7起步。


    但是按職業均衡計算,值夜者會培養“窺秘人”、“占卜家”,代罰者內部有“閱讀者”序列,機械之心能以最小的代價使用各種封印物。


    而大地母神教會主要掌握的兩條序列,在初期都不擅長最常用的儀式魔法,包括占卜和符咒製作等等。


    總不能每次出任務,都去請血族伯爵先做個占卜,讓老人家一天天的在棺材板裏仰臥起坐。


    而且血族向來不樂意在白天活動,盡管貝克蘭德一年放晴的日子屈指可數。


    所以大地母神教會目前正迫切尋求類似“窺秘人”、“閱讀者”、“占卜家”等靈感充沛、易於習得並掌握儀式魔法的途徑,用以補全隊伍的短板。


    “學徒”比以上略差了一些,但比起“藥師”和“耕種者”還是好得多。當然,大地母神教會也在通過付出一定代價的方式試圖向黑夜教會換取“窺秘人”和“占卜家”低序列的配方,隻不過涉及魔藥配方的交易必定充滿利益扯皮,一時半會兒得不到結果。


    目前大地母神教會在貝克蘭德隻能退而求其次,將目光投向符合標準的野生非凡者,能收編則收編,不能的當場析出非凡特性二次利用。


    像道格拉斯這種途徑合適、意外卷入事件、還剛好躲進豐收教堂、成為母神信徒的,那舒爾茨真是怎麽看怎麽覺得有緣。


    索斯特聽完對方的要求後,隻第一時間想起了埃姆林.懷特,豐收教堂真正的大主教,現在正跟他的同僚倫納德.米切爾在南大陸對玫瑰學派進行圍剿。


    聽說這位埃姆林.懷特當初也是跟豐收教堂非常有緣,迷路進去被當場傳教,從義工到教士到虔誠信徒,最後帶著貝克蘭德所有血族投入大地母神的懷抱。


    這個故事是倫納德傾情講述的,詩人在其中夾雜了對命運的感慨,聽得各位紅手套深有同感。


    你們大地母神教會招人可真隨緣呐。


    -


    道格拉斯以為自己迎來的要麽是鍘刀,要麽是手銬,要麽是寫著保釋金額的賬單。


    但舒爾茨神父怎麽看都跟這三者不沾邊。


    他有些反應不過來的同時還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不知為何有種心虛感。就像剛逃了晚自習去網吧打遊戲,轉頭發現隔壁卡座是班主任老師。


    人家舒爾茨神父剛讓自己別瞎惹事,現在自己就是階下囚了。


    這個,有點對不起大地母神的教誨……誒,不對。


    這裏不是黑夜教會的聖塞繆爾教堂嗎?你們兩家關係很好?合作任務結束了還相互串門兒?


    看守他的紅手套在接到命令後就離開了,舒爾茨單獨向他解釋了事件的始末,問他是否願意成為大地母神教會非凡者小隊的編外成員。


    周薪3鎊外加10蘇勒的保密和風險費,如任務中有別的消耗可以另行報銷。


    薪資待遇非常優秀,唯一的缺點是沒有固定的休假,畢竟現在豐收教堂隻有他一個輔助性質的非凡者,哪裏需要哪裏搬,隨時待命。不出任務的時候還要補習神秘學基礎等等。


    “這方麵我們會請求黑夜教會的協助,你每周要到聖塞繆爾教堂學習必要的神秘學知識和儀式魔法,車費由教會出。”舒爾茨一口氣把需求風險待遇全部講完,和藹地詢問道格拉斯,“你可以考慮一下了。”


    道格拉斯在努力理解情況之後說不上來什麽心情,我不接受難道還等著被關查尼斯門嗎?這裏的關鍵是我的選擇嗎?你們從把我搬迴來就開始盯梢,幹嘛不在我和弗裏德曼見麵之後就解決這一切啊!我還擔驚受怕了整整一個晚上!


    他張了張嘴,有點有氣無力地開口:“我,我當然願意成為母神的衛士,為教會效忠……那我之前犯過的事……”


    “嗬嗬,這你不用擔心,母神對待祂的孩子從來是寬容的。”舒爾茨神父笑著隨口舉了個例子,“之前負責豐收教堂的烏特拉夫斯基主教曾在弗薩克犯了重罪,又逃到海上成為海盜,無惡不作。可在被母神的光輝感化之後,他就洗心革麵,獨自來到貝城傳教,成了我見過的最虔誠的教徒。”


    “……”道格拉斯努力控製住自己的表情不要太扭曲。他覺得自己對大地母神教會的印象或許出了一些偏差。


    你們紅十字會還兼職勞改所是嗎?母神的權柄真的是豐收和生命?不是洗腦與傳銷?能不能招點正常人?


    “哦,對了,現在你的同事們以血族為主。他們是古老又講究身份的種族,你要注意和他們相處的方式……”


    ……血族?吸血鬼?我,我到底是去入職還是去做儲備糧的?神父你說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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