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蕪氣衝衝的迴了院子,兩個丫鬟攔都攔不住,墨畫說:“大小姐切莫動怒,那老夫人也不過是年紀大了,平常一年也見不著一次的,姑娘這段時間便在院子裏不出門了,那老夫人也擾不到你頭上了。”


    薑蕪氣得往床上一躺,衣服也不想換了:“誰管她怎麽樣,今日之後,下次若是她身邊的人想來找我的晦氣,你們直接把人打出去!”


    墨畫和白果對視一眼,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將人打出去,隻能先應承下來,對這個大小姐,他們也算是領會到這位大小姐的脾氣了,向來是嘴上不饒人的,她腦子裏好像沒有世家小姐那樣的尊卑觀念,就像對這個老夫人,若是換了薑潞,甚至是換了薑雪蘭,都不會這樣直白果斷的說出那番話,但這個人是薑蕪。


    她才不管這個人是不是自己自己名義上的長輩呢,敢上她這裏來打秋風,那就要做好吃癟的準備。


    ……


    薑蕪沒想到,第二天的時候,老夫人那邊是安分了,薑青山直接來了。


    薑青山幾乎沒有到浮曲閣來過,薑蕪見他過來,還有些驚訝,簡單換了身衣裳便上前接見了,在他這裏薑青山不算是個稱職的父親,尤其是薑雪蘭和她說過,小時候薑青山也沒有管過她,孩子生下來之後,連看望都很少,後來等她再稍微長大了一點,就直接把人送到莊子上去了,可以說薑雪蘭跟他恐怕也不怎麽熟。


    薑蕪前兩次和父親薑青山的對話都不是特別順暢,因為幾乎每次都能不歡而散,沒想到這一次倒是不太一般。


    她原以為薑青山進門時會是滿麵怒容,因為這個時間點掐的這麽準,很難說不是因為老夫人專門去和薑青山告狀了,按照正常邏輯來講,薑青山這個時候應該是來興師問罪的。


    ——沒想到不是。


    “聽說你昨天把順州來的那位罵了一頓?”薑青山一進門,竟是帶著三分笑意,這笑意薑蕪從來沒在他臉上看見過,所以她甚至是有些驚訝的。


    等會,他說的是“順州來的那位”而不是老夫人,這說明薑青山也對這個所謂的老夫人不怎麽待見了,不過想想也是,老夫人既不是嫡母,也不是生母,和他母親一樣是個姨娘,況且幻想一下幾十年前的後宅傾軋,恐怕這位幾十年前對薑青山還並不怎麽好,薑青山能待見她就奇了怪了。


    原來還有這一茬。


    薑蕪點點頭,笑眯眯道:“父親要說罵的話未免太嚴重了些,這怎麽能叫罵呢?這頂多是據理力爭。”


    薑青山裹挾著屋外冷冰冰的風雪,他脫了大氅,墨畫立刻上前替他掛了起來,接著他一屁股坐了下來,敲了敲桌麵:“你不必警惕,我今天過來,隻不過是因為那位今天一大早便到我書房門口嚎哭罷了。”


    薑蕪挑挑眉:“看來父親也不怎麽待見她。”


    父女兩個這時候竟然達成了驚人的默契,兩雙相似的眉眼似笑非笑時的弧度竟是一模一樣的,薑青山淡淡道:“她不過是每年都過來打秋風,你別理她就是了,過不了多久她自討沒趣,自己就會走的。”


    這話薑蕪之前也聽人說過了,其實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敢那麽明目張膽,說白了這府上其他人是真心供著她嗎?顯然也不是,他們不過是礙於所謂的情分和麵子,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那老夫人沒權沒勢,老家在順州,而他們這些個小輩卻是在京城的,她們真要苛待了這老夫人,萬一這老夫人迴頭再去編排什麽,對他們的名聲才是有損的。


    隻是,對於薑蕪來說,她一點都沒有“要麵子”這個概念,如果說老夫人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那她就是那個會把鞋扔的遠遠的人。


    兩人又聊了幾句,氣氛倒是空前的和諧,就在這時,那廖嬤嬤不知怎的,又突然跑了過來,並且一進她院子便跪地哭嚎起來:“殺人了!殺人了!”


    墨畫幾人聽到聲響,連忙出了門罵道:“這哪來的潑皮無賴!青天白日的汙人清白!”


    廖嬤嬤拍地大哭:“我家老夫人死在你們侯府了!就是你這小娼.婦,昨天在榮安堂將老夫人劈頭蓋臉指責了一頓,今天我家老夫人就死了,這肯定是你幹的!”


    而此時,屋裏的薑蕪也已經聽見了響動,她二話不說上來就是一個巴掌:“你平白無故的說什麽呢?”


    廖嬤嬤還是哭的跟死了爹似的,“我家老夫人死了啊,被你害死了!”


    “死了?”薑蕪一怔。


    “老夫人死了?怎麽死的?什麽時候?”薑蕪吩咐人把廖嬤嬤先架起來,又差了下人去榮安堂問問情況。


    廖嬤嬤哭著說:“今天早上老夫人去了主院,迴來之後便有些生氣的,老奴讓她先躺下休息,可是等老奴再一迴來,我家老夫人就被人捅了好幾刀,死在床上了!”


    廖嬤嬤看起來神誌都有些不清楚了,就連說話都有點模模糊糊的,薑蕪眼看在她這邊是問不出來什麽了,便直接動身,打算去榮安堂了。


    “等等,你去幹什麽?”薑青山在背後忽然道。


    薑蕪腦子裏思緒一頓,很快想到父親並不願意自己再去驗屍,於是她巧妙的在話說出口之前換了個方式:“這刁奴汙蔑我殺人,我若是不親眼去瞧瞧,豈不是中了奸人的奸計?”


    說完,她便徑直跟著下人去了榮安堂。


    榮安堂院子寬大,來之前她便問下人有沒有報官府,毫不意外的得出了否定的答案。


    “陳姨娘知道此事了嗎?”她問。


    “知道了,就是陳姨娘先帶人封鎖了院子,說其他的還是要請大小姐定奪。”奴婢道。


    薑蕪前進的腳步頓住,頗有些詫異的迴頭:“請我定奪?她真是這麽說的?”


    這個奴婢並不是之前就跟著薑蕪的,又因為府裏傳言說這位大小姐的脾氣堪稱陰晴不定,見她問話,心裏便有些發虛。


    “是啊,這是陳姨娘親口所言……”


    原來在這府裏,薑蕪不知不覺竟成了真正的話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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