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


    記憶開始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張白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隻記得,他先殺宋潛龍,後戰嗜血孩童。


    無可匹敵的力量,將嗜血孩童打的節節敗退,打的吐血倒地,打的對方如爛泥般躺在地上,苟延殘喘,隻差最後一擊!


    就在他要給嗜血孩童這致命一擊的時候……


    記憶,奔流般的記憶,如硬塞入腦海一般,突然瘋狂湧入!


    這些塞入腦海的記憶,讓他瞬間產生了巨大的痛苦。


    當場,他便抱著頭,從奔馳中摔倒在地,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但好在,意識的最後,他看到了已經被打怕了的嗜血孩童,如夾著尾巴逃跑的野狗一般,害怕得轉身就逃,根本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而後,張白麵就陷入了記憶的海洋。


    那是一座山穀上的小村莊,如與世隔絕般,周圍飄著團團霧氣,將小小的村落隱蔽其中。


    “從今天起,咱們就住在這落焚穀了。”


    “哈哈哈!咱們幾人,誌同道合,不與世爭,共同結伴同住,從此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安享晚年!”


    “雖不住同一屋,但我們以後也都是家人了。”


    “好好好!想不到我在晚年之際,還能多幾個家人相伴,此生足以!”


    “咱們占據上頭,還這麽多人,要說,高低也算個村落了!”


    “那得起個名,就叫落焚村怎麽樣”


    “好極好極。”


    一個村子,就這樣在上頭建立了。


    被人抱在懷中的張白麵,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忽然,他聽到了聲音,從他嘴裏發出的聲音,那是……嬰兒哇哇哭叫的聲音。


    周圍人露出逗樂的笑容。


    “小千秋好像聽懂了,他也喜歡這個村子!”


    “哈哈哈!待小千秋長大了,就讓他來繼承這個村子。”


    困意。


    極大的困意湧來。


    張白麵閉上了眼。


    再睜開時。


    他在跑,追著牛羊而跑。


    之前畫麵中的幾人,都蒼老了幾分,神色中也仿佛有著憂愁。


    “聽從下麵的城鎮,有人陸續失蹤了。”


    “人販子猖狂,而且比起城鎮,我們這種躲在野外的,恐怕更容易成為目標。我們設下的手段,對付普通妖魔還行,對人……可就沒那麽有效了。”


    “別擔心,大不了這些時日我們少在外麵走動。”


    困意再次湧來,再睜眼。


    火。


    一望無際的火光,四麵都是火海。


    張白麵能感覺到記憶體此刻內心的恐懼與茫然。


    接著,一隻大手就抓向了他!


    看著熟悉而蒼老的人,或被一刀砍下腦袋,或被砍去四肢,泡入大缸之中運走。


    張白麵沒有任何感覺,但記憶的載體,似乎湧現出了一股巨大的悲傷和痛苦。


    畫麵再一黑,一亮。


    他看到了官道。


    支離破碎的馬車,還有慘死在路邊的屍體。


    他自由了,但又……沒那麽自由。


    “竟是這般體質,有點意思。小家夥,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畫麵猛然的抬頭,看到的一個半張臉都是瘡痍,爬滿蜈蚣的怪人。


    而沒有力量的他,沒得選。


    正如張白麵麵對欺辱時,無能為力。


    畫麵再暗,再亮時……


    他在被強行撐開嘴巴,塞入一團又一團爬滿蛆蟲的肉瘤。


    “不準吞!要咬,咬碎了,吸收全部的養分,再吞入肚中!”


    那是一種何等反胃的味道,那說不出來的惡心咀嚼感,幾乎讓人想要去死。


    而張白麵,沒得選,他是在被動的接受這份記憶,接受這一刻,這個人,曾經所經曆的一切!


    麻木,茫然,痛苦,乃至毫無生機,如行屍走肉。


    畫麵再閃時,他已經能對著鏡子,麵無表情的吃下一條條五顏六色的活蟲。


    而他名義上的師傅,則伸著長長的舌頭,輕輕舔著他的臉頰。


    “好香……好香啊!小千秋,你好香啊!但還差了點,讓我再想想辦法,在想想辦法……”


    畫麵再度暗下,然後,張白麵看到了,年輕了不知道多少歲,有些稚嫩和可愛的熟悉女人。


    準確來說,應該是稱唿她為少女。


    “她叫丁惠,以後就是你師妹了。”


    師傅得意洋洋的看著關押在牢裏的少女。


    但奇怪的是,牢房裏的少女,非常的平靜,甚至嘴角一直掛著笑意。


    “能拜智蛇屍人為師,是我的榮幸。”


    不一樣。


    很不一樣。


    哪怕是張白麵,都能感覺到,少女丁惠,和被抓迴來的記憶體千秋,所表現出來的狀態,完全不一樣。


    畫麵在暗再閃。


    “師傅……”


    畫麵中,少女丁惠圍著智蛇屍人團團而轉,而他則如邊緣人一般,站在角落,哪怕出聲,都沒人理他。


    似乎疲於應對少女的問題,智蛇屍人都有幾個問題答不出來了,連忙找了個由頭離開。


    “師,師妹……”


    作為師兄妹,他鼓起勇氣開口,但得到了迴應,是少女丁惠,冷漠的宛如看到路邊的野狗一般的眼神,根本沒有理會他。自顧自的在桌台上鼓搗起了師傅的那些珍貴材料。


    畫麵晃動,他積極的上前幫忙,卻被丁惠厭惡而嫌棄推開。


    “……”


    那嫌棄的眼神,似乎讓記憶裏的人非常受挫,一個轉身,他看到了……躲在門口並未真正離去,偷偷看著這一切的師傅。


    畫麵再暗再亮。


    張白麵看到他躺在了床上,被綁的嚴嚴實實。


    “師,師傅!”


    畫麵劇烈的掙紮。


    他清晰的感受到,鋒利的刀具切開他胸膛的畫麵,而在旁邊笑著遞刀的,赫然就是……少女丁惠!!


    “師傅,這能成嗎人與妖如何結合為何不順著妖武者的思路去深入呢”


    少女丁惠,如好奇寶寶般,在麵對師傅時,格外的能說會道。


    “小丁惠啊,這你就不懂了,我在你師兄身上投入了這麽多的材料,經過沉澱,他的身體會吸收掉一部分妖魔成分,相互融合,然後逐漸轉變體質……啊!別擔心,小丁惠是要繼承我衣缽的,和你師兄不一樣,他隻是一件材料罷了。”


    畫麵裏,張白麵看到了丁惠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就知道師傅最疼我了!師傅,看你累的我都心疼,不如我來操刀吧師傅在旁指揮就好。真羨慕師兄啊,有這般美妙的體質,像我們普通人,吃再多妖魔材料,可都沒有效果的呢。”


    這應該是記憶體第一次從丁惠嘴裏聽到誇讚的好話,但卻……非常微妙。


    主刀換人,無視記憶體發出的淒厲慘叫,一刀刀,切開胃部,觀察裏麵的情況,一次次切開心肺,塞入蟲蟻,乃至放血,割肉,再一步步縫合,修複。


    張白麵作為旁觀者,又是感受著記憶裏一切感受的人,漸漸明白了,智蛇屍人所說的差一點,到底是差什麽了。


    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可能一個月,也可能兩個月,反正他發現少女丁惠的頭發,變長了一點點。


    然後,便是爭執。


    “師傅,你的方法錯了!這條路是走不通!就短千秋那個體質,他一輩子都沒辦法成為人類與妖魔的完美結合體!”


    “你再說一句試試!短千秋是我找了一輩子,才找到的最適合的人選!老子怎麽會錯!老子研究了一輩子難道還沒你一個小娃娃研究明白!繼續喂!一條蟲子不行那就十條,十條不行就一百條一千條!把短千秋給喂得全身上下都是妖魔的成分,那就成了!”


    “他會死的。”


    “死了又如何和我的研究比起來,他的犧牲是值得的!”


    “師傅,你的這個想法,我是認同的。但可惜,哪怕他被喂到死,也無法變成我想要的摸樣。”


    “放肆!丁惠,你知道什麽!老子走過的路比你吃過的鹽都多!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你能學到什麽,你能學懂什麽!聽我指揮便是!!”


    “……智蛇屍人,你太讓我失望了。”


    “滾!滾出去!!!”


    眼皮,眼皮極重。


    畫麵再度暗淡,再睜眼時。


    張白麵看到的,是智蛇屍人倒在地上的屍體,以及丁惠麵無表情給他解開鐵鎖的畫麵。


    “你自由了。”


    她隻留下了這麽一句,便轉身要走。


    “你要去哪”


    “不關你事。”


    “能帶上我嗎,我……沒地方可去。”


    少女停步,在記憶體期盼的目光中,她迴頭甜甜而笑。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了,師兄。”


    說罷,她轉身離去。


    “你對我沒有價值了,我已經把你的體質研究透了,這樣的你,永遠不可能達到我的要求。”


    這似乎,是記憶體,與她的最後一次見麵。


    接下來,便是一些快速的記憶閃迴。


    他因體質,被九耀組織看上,成為了灰耀。


    他分裂出了另一個個體,也就是……現在的自己,叫做張白麵的存在!


    他在衰弱,他被九耀的研究,昔日智蛇屍人的喂養,折磨的早已遍體鱗傷,這也是為什麽要分裂出全新的自己的原因。


    他想浴火重生,他想接體重生。


    但可惜……似乎失敗了。


    張白麵,緩緩睜開了眼。


    眼前,是抱著肉瘤,神色緊張的丁惠。


    這一刻,張白麵的感覺很古怪。


    明明感覺上一秒,他還在一直跟少女時期的丁惠交互。


    突然下一秒,丁惠已經變成了成熟的女人,仿佛跨越了漫長的時間,以另一種摸樣出現在他的眼前。


    “你怎麽了為什麽把那家夥放跑了”


    嗜血孩童嗎


    你該問,為什麽這記憶,來的這麽不是時候,否則自己早就把那玩意撕成碎片了!


    張白麵露出幾分猙獰之色。


    沒錯,他還是他!他還是張白麵!


    哪怕繼承了記憶,力量。


    哪怕得到了灰耀的一切。


    他,仍然是張白麵,獨立存在的張白麵。


    那些記憶,就如同走馬觀花般,看過了別人的一生一般,隻是單純的看客,而不是將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所以,灰耀,大抵是真的,徹底的死了。


    而他也終於明白,灰耀所說的,丁惠畢生都在追求的東西,到底是什麽了。


    “十大家族,養了不得了的東西啊。”


    張白麵沒頭沒尾的說道,當初的他,對這些事,是一知半解。


    現在接受了灰耀的記憶,他完全懂了。


    既懂了灰耀對丁惠的感情,亦懂了十柱到底是什麽東西。


    “你要帶我去見的人是誰”


    丁惠疑惑的問道。


    “不重要了。”


    那短短數月的經曆,對灰耀而言,似乎就是人生的全部縮影,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光。


    但對眼前的丁惠而言,她甚至,可能都已經不再記得這個昔日的故人了。


    張白麵雖然沒有變成灰耀,但他的心境,確實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但也隻是如此。


    他隻想快意的活著!洗刷過去所有的屈辱,讓張家付出代價,讓人生變得快樂!


    “我要走了,雷霆城現在不再安全,你要離開就趁早吧。”


    說罷,張白麵轉身就走。


    如此果斷的行為,讓丁惠當場愣住。


    她隱隱感覺,張白麵在抱頭哀嚎過後,忽然變得有些奇怪了起來。


    但她本就不熟悉這家夥,所以想不出個源頭來,隻是連忙道。


    “等一下,你能否把我送到安府去刁德一在安府,我到了安府便安全。”


    張白麵突然停步,迴頭朝她露出笑容。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了。”


    轟隆。


    雷鳴閃爍之下。


    丁惠看著這個笑容,仿佛忽然迴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個弑師的午後。


    那也隻是一瞬,下一秒,她便看到張白麵幾個跳躍間,已經離開了。


    丁惠困惑的晃了晃頭,甩去腦海中的恍惚。


    那個不知道第幾任的師傅,殺了後,她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更具體的記憶,都已經模糊,唯有當時得到的傳承,經驗,研究的技法,手段,全都繼承在身上,至今仍有用到。


    壓下思緒,丁惠開始思考更現實的問題。


    這該如何是好


    那嗜血的玩意隻是被打退了,說不定還會尋著肉瘤的氣味,再次追來。


    以自己的實力,可沒辦法對付那家夥。


    但要舍棄肉瘤,舍棄這個好不容易成為敗血分身妖本體,有機會完成陣法的東西……


    丁惠舍不得。


    正遲疑著呢……


    “丁惠!!”


    後方,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刁……德一!


    丁惠興奮迴頭。


    果然,遠遠的,她就看到方羽扛著什麽人,朝這邊急速而來,一臉的焦急緊張之色。


    他大概是看到義軍據點那邊的情況了。


    丁惠神色露出柔和之色。


    這是很多年前,她從未對短千秋,露出過的神色。


    “刁大人!丁大人!”


    另一側,也跟著冒出一女子。赫然就是……背著宋振榮的鹿巧春。


    而鹿巧春背上的宋振榮,昏迷不醒,不知傷勢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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