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老頭自跟隨秋曉屏,那叫一個忠心耿耿,仿佛要為什麽偉大事業隨時獻出生命似的,所以也是‘商隊’裏入戲最深,表演最自然的一個。


    此刻開口的,赫然就是環老頭。


    方羽和沈黑蓮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就留下駱駝和環覓雲老頭,往外走去。


    身後能聽到惡毒小姐的叫囂聲和不斷響起的鞭子抽打聲。


    這妮子,不會把那張白麵給打死了吧……


    方羽有點不理解了。


    張白麵都慘到這個地步了,為什麽進行交易時,並非選擇一些對他處境有利的交易內容,而是讓丁惠研究十柱,就仿佛把自身性命拋之腦後了一樣……


    怪異,又感覺有點瘋狂。


    果然,幹奴隸生意這一行的,沒什麽正常人。


    迴到蜀甜木身邊,兩人很快就領了采購和調查市場的命令,領著其他幾個人,一起出了張府。


    一切如此順利,如此自然,甚至都沒和張府其他人再有過接觸。


    “這就……完事了”


    方羽有些茫然。


    這張府,說進就進,說走就走,感覺也沒多難出入嗎。


    “我們是容易出來,但環覓雲他們可就難說了。想要讓大夥都安全離開張府,幾天後,我們還得迴去再演一場,把人接出來。”


    沈黑蓮低聲說道,她似乎對流程相當清楚,頓了下,繼續道:“不過現在,是沒人管我們了。在張孝之還沒意識到蜀甜木的叛變之前,他應該不會派人跟蹤我們。”


    方羽一愣。


    “所以那蜀甜木,是真的和那張家人有什麽交情”


    “交情”沈黑蓮冷笑:“何止是交情,他們是過命的情義,錯位的鴛鴦,不過我也確實沒想到,這麽多年沒迴來過的蜀甜木,居然一直暗中支持著義軍,和義軍的高層一直保持聯係。”


    “……不對吧我聽說,義軍不是最近才崛起的嗎以前可從來沒聽說過義軍的存在。”


    沈黑蓮瞥了方羽一眼。


    “天真。”


    說完,她甚至都懶得和方羽繼續解釋,就快步朝約定好的義軍據點而去。


    這舉動,都有些讓方羽懷疑,到底誰是義軍部長。


    不過這次行動之中,他的優先級確實是最低的,了解的信息也是最少的,基本是全程跟著團隊走,被動的參與其中。


    即使如此,這次機會……也是丁惠付出了一定代價,才幫自己爭取到的。


    丁惠……


    方羽加快腳步,跟上沈黑蓮。


    ……


    義軍據點。


    秋曉屏望著房間內忙碌的丁惠,有些微微出神。


    過往種種,仿佛從眼前一幕幕閃過。


    相識的三人,共同的誌向,情投意合,卻因多出一人的複雜關係。


    最重,她選擇退出,加入組織,投身偉大之事。


    幾年後,已成為夫婦的那對摯友,開始出現在愚地府的追捕名單之中。


    她考慮再三,代表組織,伸出了橄欖枝。


    本以為很順利的一件事,卻迎來了拒絕。


    “這隻是和那些大人的一些小小誤會!我已經找到關係,我會解決的!秋曉屏,我們不是小孩子了!白離現在都懷有身孕了你知道嗎!我們需要的是穩定的生活,而不是加入這種叛軍組織!”


    共同的誌向,好像已經消失。昔日的人影,逐漸模糊。


    然而離開朋友的宅院後,其夫人,也是曾經的摯友,追了上來。


    “我願意,加入你們組織!”


    拐走了。


    至少,在那個人眼裏,是她秋曉屏,拐走他夫人,全然沒顧她夫人想要一個安穩的生孩子的環境。


    那個人發瘋了,發癲了,開始瘋狂針對組織,而他也確實有這個能量,給尚未命名為義軍的組織,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有人想暗殺他,有人想陷害他,有人想汙蔑他,都被秋曉屏攔了下來。


    他的夫人,成了義軍手中的一張牌,還未成為高層的秋曉屏,也無力讓他們夫妻相見。


    最終,她親自找到了那個人,進行了最後的談判。


    “這是保護,而不是威脅!”


    結果,顯而易見。


    這是友誼最後破裂的聲音。


    於是,衝突加劇。


    誰也沒有想到,最先出事的,會是那個人的夫人。


    在孩子娃娃落地的那一夜,一場大火,焚燒了一切。


    “這是保護,而不是威脅!”


    曾經她說出的話,從那個人口中說出,變得如此冰冷,刺痛。


    默哀大過於心死,那個人抱著屍體,一起終結了他的性命。


    事後雖然發瘋了般的調查真相,查出是組織內部存在叛徒,但卻都已經都沒了意義。


    意識從迴憶中掙脫,秋曉屏看著忙碌的丁惠,仿佛看到了曾經的摯友……


    “秋大人!”


    忽然,她聽到身後有人聲響起。


    這對她這個實力的人而言,這個距離還沒發現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今天的她,確實有些不在狀態。


    轉身看去,赫然是沈黑蓮和方羽兩人,從張府迴來了。


    “事情辦的如何”


    她看向的,是方羽。


    “很順利,我已經讓其他人先去灰耀提供的地點去驗貨了。他們陸續會貨送到義軍各個據點去的。”


    畢竟,生意是方羽談的,細節也隻有方羽知道。


    方羽隻是搭了順風車,問了灰耀一點交易外的事情而已。


    “做得好,沈白夢,你跟我來。”


    更多的細節,秋曉屏要從監督者的沈黑蓮這裏獲取。


    兩人離開,方羽便順勢進入房間之內。


    一進房間裏,那種濃鬱的血腥味就撲鼻而來,血腥味種還混雜著其他說不出來的怪味,也不知道丁惠是怎麽忍受在這種環境裏一直幹活的。


    “丁惠。”


    方羽喊了一聲,丁惠卻沒什麽反應。


    方羽湊過去一看,隻見丁惠正對一塊妖魔內髒,用小刀進行極其精細的某種紋路刻畫,有點像陣法,但方羽看不懂。


    不過丁惠神情非常專注,額頭冒出密集稀罕,都沒伸手擦拭。


    方羽從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靜靜等待了一會……


    “唿——”


    丁惠忽然大大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小刀。


    “成了。”她沒頭沒尾的說道。


    “什麽成了”


    方羽湊近看,還是那塊內髒,還是看不懂的紋路,甚至感覺沒什麽變化。


    “第一步成了,接下來就是實際的應用了……對了,你去張府,找到灰耀了嗎”


    丁惠話題一轉,方羽立刻把這事拋之腦後。


    “找到了!而且得到了不少……關於大哥的情報!”


    “哦”


    丁惠神色肉眼可見的露出喜色。


    她犯下了錯,她也想要彌補,如果能找到刁瑞年,許多阻礙,就不再是阻礙。


    “人還活著他在哪”


    “兩種可能性,一種,是關押在沉柱坊的一間地下密室裏,哪裏關押的,都是來自天圓鎮的奴隸。無論如何,我都要去一趟。”


    丁惠神色一僵:“第二種可能性,是不是……”


    “不是!第二種可能性,便是大哥,可能被關押送往了京城。”


    “……京城”丁惠瞬間愣住了,冷不丁冒出京城,她都有些懵。


    “嗯,京城。”


    丁惠何等聰慧,隻是皺眉了一會,很快理解了各種關節。


    “……九耀……來頭不小啊。”


    方羽搖頭:“我不關心他們來頭大不大,我現在就準備去一趟沉柱坊,你要一起來嗎”


    考慮到大哥被當做藥人關押,可能身體虛弱,又或者狀態不佳,被致殘之類的可能性,帶上丁惠一起去,還能當場救急。


    “可以啊,不過我現在外出,恐怕你要和秋部長申請一下哦。”丁惠眨眨眼,看來待在義軍,並沒對她的精神狀態造成什麽影響。


    不愧是科研人員,在哪不是研究呢……


    “我去和她說。”


    方羽剛要轉身離開,忽然想到了什麽,停下了動作。


    “對了,灰耀讓我向你轉達一句話。”


    “什麽”丁惠明顯沒理解過來。


    “灰耀向我轉達一句話你和他談了什麽”


    方羽搖頭:“我感覺……灰耀可能認識伱。”


    丁惠皺眉,腦海中已經快速思考過雷霆城認識的人,數量還不少,但基本和灰耀搭不上邊。


    “他說了什麽”


    丁惠索性問了最核心的問題,看看能不能找到點什麽線索。


    “他說……”方羽看著丁惠,緩緩的繼續道:“他要你去接觸十柱,並且說,十柱裏,藏著你畢生都在追求的東西!”


    方羽在觀察丁惠的反應。


    但丁惠,顯然有些茫然。


    “十柱我不是接觸過了嗎確實挺有意思,不過接觸時間確實短了點,十柱裏必然還藏著很多我不知道的東西,難道灰耀的意思,是讓我繼續研究十柱”丁惠低頭琢磨道。


    “至於我畢生都在追求的東西……”


    丁惠忽然抬頭,看向方羽。


    一步。兩步。三步。


    邁著有些妖嬈的步伐,她慢慢找到了方羽的麵前,幾乎貼著方羽的臉頰,對著方羽的耳垂低語道。


    “……那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熟悉的燥熱感,立刻從身上湧起,方羽連忙抓住丁惠的雙肩,把她離開一些身位。


    唿吸雖然變得急促,但方羽還是盡量讓聲音平穩一點,哪怕丁惠完全聽得出來。


    “大白天的,你不要發神經……談正事呢,你和灰耀認識嗎”


    “不認識,以前從未見過麵,而且……”丁惠拉長了音。


    而且


    方羽認真傾聽,卻見丁惠緩緩平複微笑,表情逐漸嚴肅,認真。


    “而且,我也沒開玩笑。我畢生的追求,現在,就在我的眼前!刁德一,無論灰耀說的是什麽,都遠遠比不上你!”


    ……什麽啊!


    搞得我在和灰耀搶女人似的……


    饒是方羽,也頂不住這種直球。


    當即,他就直接鬆開了手,卻啪的一下,被丁惠反手抓住,抓緊。


    明明如此沒有力量的小手,卻讓方羽,怎麽都掙脫不開。


    “刁德一,如果刁瑞年就在沉柱坊,而我也順利讓刁茹茹分離於外,你願不願意……”


    “刁公子!我聽沈白夢……啊。”


    秋曉屏的聲音,突然響起,又猛地頓住。打斷了丁惠的話,也打斷了當下的氣氛。


    丁惠張了張嘴,又閉合上,最終化為了甜甜的一笑。


    “相公,咱們什麽時候出發啊”


    方羽平靜的表情下,是並不平靜的心情。


    他抽迴手,轉身麵相秋曉屏。


    “秋大人,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


    方羽和丁惠離開義軍據點。


    這是一個需要承擔風險的決定,但秋曉屏允許了。


    如今已經成為義軍高層的她,能自主決定一些,曾經無法做主的決定。


    “隻有你們半天的時間,日落之前,就需要迴到據點。”


    這是秋曉屏的命令,隻希望,他們別在外麵惹出事情來。


    轉頭,準備忙於灰耀提供的那批貨上,秋曉屏卻突然猛地停下動作。


    因為,在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人。


    “總……統帥大人!”


    總統帥是一個很高大的男人,需要秋曉屏抬頭才能與之對話。


    他有一種讓秋曉屏說不出來的沉穩之感,仿佛天大的事情,他都能擺平。


    而這,也是義軍能一步步發展到今天這個規模的關鍵所在。


    “總統帥大人,許清奇不在這裏,她去……”


    “刁德一呢”


    “……”


    秋曉屏感到困惑,總統帥大人怎麽突然親臨,要見刁德一……


    低頭。


    “他不在這裏,剛出去了。”


    “……丁惠呢”


    “也……一起出去了。”


    “……”


    總統帥什麽都沒說,但秋曉屏感覺得到,總統帥大人,將視線下移,落在了她的身上。


    莫大的壓力,壓在了她的身上。


    就在秋曉屏忐忑不安時……


    “把王職君,還有其他幾個部長都叫迴來,我有事要和他們說。”


    副統帥,還有其他部長,全部召迴……


    這是要出什麽大事了嗎


    秋曉屏心情緊張,不過總統帥大人沒計較她放丁惠出去,讓她安心不少。


    “那我立刻派人把刁公子叫迴來。”


    秋曉屏剛說完……


    “不用。”


    不用


    不用是什麽意思


    所有義軍高層都開會,就他不用來……


    看來這次刁公子惹下的事,是真的觸怒了總統帥,連開會都不喊他了……


    秋曉屏暗暗想著,但其實沒有多放在心上。


    因為隻要將功補過,刁公子是遲早能重得總統帥大人的重用的,這一點,她對刁公子有信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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