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堂坐在沙發上,身體微向前傾,不停糾纏著的食指出賣了主人並不平靜的心裏


    茶幾上的水還冒著些熱氣,應該是忘了關窗戶,被吹散了些。


    他出神地看著前麵,不在言語。


    突然被人拉著走的時候,謝清堂還是一臉的錯愕,眼神裏的驚恐抖落一地。


    下意識地想要掙開。


    一個用力……金屬掉落的聲音激蕩了夜的空氣。


    謝清堂眼角微紅,捂住了手腕處。


    燈光照射在手表的表麵,出現了一道道破碎的裂縫,安靜地躺在地板上,秒針也不再轉動了。


    得,又壞一個。


    “幹嘛啊?”


    他有些生氣,蹲下身撿起了手表。


    “去第二世界,找無恨省解了你身上的咒。”


    謝清堂停了動作,背對著他,始終不敢直視他。


    “解……解了這個咒,我就死了,亦塵,我,我還不想死,也不能死。”


    “你認為你現在和死了有什麽區別?”


    沈亦塵說道,


    “你知道什麽是往生咒嗎?


    是,它可以延長你的生命,但是隻有27天而已,在這27天裏,你會逐漸失去味覺,聽覺,到最後就跟你上次在奈何橋邊見到的那個人一樣,再沒有轉世輪迴的機會,


    就為了那些人,值得嗎?”


    “當然值得。”


    謝清堂的手指不斷縮緊,關節處明顯地泛白。


    沒有金絲眼睛帶來的偽裝,他眼底地恨意和戾氣不加阻擋地傾瀉而出。


    他等不了來世了,轉世輪迴要一百年,他等不起,謝興華那些人也活不了這麽久,這些愁怨,他不想假手於人,哪怕隻有一絲希望,一個機會,他也不願意錯過……外公是他的底線,他們……怎麽都不該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那雲念錦呢?”


    她不是你的牽掛嗎?你沒有轉世輪迴了,你要她怎麽辦?


    既無意,又何必去打擾?


    這一次,謝清堂沉默了很久,但是臨了了又覺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小念啊,她是神,無欲無求的,哪怕真的有一天她想找個人陪她,自己從來也不是她的“非要不可”。


    他想出了神,直到眼淚劃過下顎,徑直滴落在手背上時才驚覺自己的言不由衷,愣了幾秒後才無奈地搖頭,笑了笑。


    有舍有得嘛,人之常情。


    整理好情緒後,謝清堂才轉過身抬頭看著他,也不站起身,索性是直接坐到了地上,懶懶地靠在沙發背麵,瓷磚上染了著秋意,有點涼了,不過好在,他已經感受不到冷暖。


    “亦塵,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我意已決,沒什麽好後悔的。”


    他的神情很輕鬆,真的像是完全放下後的灑脫。


    真不愧是演員。


    沈亦塵這樣想著,心理上卻多了層悲哀。


    老謝,你在我麵前都需要演戲了嗎?


    突然想起十幾年前,那個驕傲,像個小太陽一樣的男孩,端著一塊不大不小的蛋糕,翻了牆就找了過來,拍著胸脯保證道,以後我來保護你,我做你大哥,你做我小弟。


    明明他還比自己小,隻是因為小時候營養不良,比他明顯的矮了半個頭,這才給了他一個自己是哥哥的錯覺。


    自己當時是怎麽說的呢?


    沈亦塵有點不記得,左右也不會是什麽好話。


    但是他永遠忘不掉,這個男孩子的眼睛裏是有星星的。


    這似乎是他所有粉絲的一致評價。


    很喜歡看他笑,你去看他的眼睛時,永遠都能看到真誠與希望。


    把美好撕碎,血淋淋地擺在人麵前,就是悲劇。


    沈亦塵無話可說。


    “我還能幫你什麽嗎?”


    “嗬,”


    他很明顯地笑出了聲,笑得眼眶泛紅,


    其實,演員也是想哭的吧。


    應該戴眼鏡的。


    隔著那一張鏡片的厚度,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演著各種角色,狠戾也好,溫和也罷,怎麽都好……


    但是,沈亦塵說他不適合帶這個眼睛,或許,自己就真的不適合戴吧。


    他深吸了口氣,帶了些鼻音。


    “我餓了,能給我做頓飯嗎?”


    趁我現在還有味覺,還能吃得出酸甜苦辣……


    沈亦塵應了聲,沒說話,直接轉身去了廚房。


    謝清堂,我當你是朋友,你若真的堅持,在這件事上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就是不聞不問,我的大人還沒迴來,況且空間管理局還有絕塵和渠聽,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不管不顧,《世界公約》我也不能不遵守,對不起……


    天邊的晨曦乍現,刺破夜幕,橫衝直撞地渲染著光明,人們開始喜悅,開始憧憬,但是沒人會知道下一場雨會什麽時候來。


    而榕城一直以來都是一座陰雨的小城,特別是在深秋裏,卷落了一地的梧桐,平添了多愁善感。


    星期一的早上八點一直是上班的高峰期,作為一周的開始,好像所有人都格外的積極。


    但是,這樣積極的後果就是格外的堵車。


    很慶幸,自己今天沒開車。


    沈亦塵笑了笑,一邊收了雨傘。


    路過護士站的時候總能無意間聽到一些八卦,嘰嘰喳喳的,多是些愛豆偶像,電影之類的,沈亦塵也不排斥。


    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偶爾聊聊興趣愛好也是無可厚非。


    隻是,這些姑娘今天有些反常,安安靜靜的,還有些人暗自紅了眼眶。


    沈亦塵沒有八卦的習慣,更沒興趣知道這些姑娘的心事,他隻知道,一打開這扇門,又會有鋪天蓋地的文公等他批閱,若是發生意外,可能還有手術。


    手落在門把上,按到最底下的瞬間,他聽到後麵有人說了句,


    “哥哥退圈了……”


    沈亦塵愣了一瞬,然後又神色如常的推門進去。


    在這裏工作了這麽久,他自然是知道這些小護士口中的“哥哥”是誰。


    原來,謝清堂不止是搬家了……


    這件事發生在一周前,他雖然沒有提前說過,卻還是在搬家後把新家的公寓和門牌號用微信發了過來。


    美其名曰地說要搬到離公司近點了的公寓,可是誰不知道,他是不願意麵對自己。


    那間公寓是青春尚好時的記憶,如今染了世俗的仇恨,誰願意是玷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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