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


    皇帝的龍榻邊,依次站著神醫老先生、墨淩危、陳大將軍以及禁軍統領陸大人。


    好在神醫來的及時,為皇帝施針,才穩住了病情。


    “其實依老夫所見,皇上的病,多是心病引起的,皇上心裏若有放心不下的,還是要趁早想開,否則延誤龍體康複。”


    當著大家的麵,神醫說了這麽一句話。


    墨淩危抿唇,看向龍榻上,臉色病白的皇帝。


    父皇能有什麽心病?莫非還在為了他的終身大事所苦惱?


    皇帝輕輕點頭,不欲多言:“淩危,你替朕送老先生出宮吧。”


    墨淩危沒再忤逆,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待到了大殿外,神醫司馬寒才站定腳步,抬起一臉蒼老卻慈祥的麵孔。


    “太子殿下,老夫是個外人,有些話,其實不便多嘴,更不應該,但既然老夫為皇上治病斷脈,還是想叮囑一二。”


    “老先生請講。”墨淩危態度恭敬。


    司馬寒:“皇上現在的病情,不宜再動怒了,方才為他把脈時,發現他心中鬱結堵塞。”


    “這樣的情況,與謝二爺當年的情況頗為相似,若是再有情緒上的大起大伏,隻怕後果如何,不需老夫多言了。”


    墨淩危瞳孔驟然一緊。


    謝二爺氣急攻心的下場,便是嘔血癱瘓,這都快十幾年了,才慢慢地好轉。


    有多兇險,自然不必老神醫多言。


    墨淩危迴過神來,拱手:“晚輩知道了。”


    送走神醫以後,墨淩危轉而將自己關在禦書房裏。


    皇帝特意派人去打聽,大太監迴稟說:“問了禦書房外的人,都說太子殿下已經將自己關進去兩個時辰了,期間武放進去送過一次茶水,卻見太子殿下撐著腦袋,不知在沉吟思索什麽。”


    皇帝捧著藥碗,沒說話,一雙眼睛盯著窗外和煦的日頭。


    大太監知道皇帝的心情不好,於是,專門挑皇帝高興的話來說。


    “皇上,奴才大膽妄為的猜測一二,太子殿下會不會是醒悟了?看見您龍體抱恙,殿下嘴上不說,心裏定然也是著急的。”


    聽到這裏,皇帝麵色緩和,慢慢點頭,喝了一勺藥汁。


    他略有欣慰:“淩危自幼頑劣,朕卻知道,他不是真的心狠不孝之人。”


    大太監:“是啊,奴才也是這麽想的,所以這一迴,殿下說不定是在心中暗暗反思,以後都要聽皇上的話了。”


    皇帝歎了口氣:“但願如此吧。”


    不過方才真是驚險,差點讓墨淩危得知,沈寧寧將晚春送出京城的消息。


    倘若這孩子起了疑心派人去查,等找到晚春的話,便什麽都會知道了。


    皇帝將藥汁一口喝光,那麽苦澀的湯水,他卻喝的五味雜陳。


    因為,掌權了幾十年的他,習慣了上位者思維。


    在意識到事情會暴露的時候,皇帝方才心下第一反應,是想要安排人,去半道截殺晚春。


    一個可能會泄露秘密,但身份卻微不足道的人,當然是死了省事。


    可這個想法剛冒出來,皇帝稍稍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它壓了下去。


    不能將沈寧寧逼的太緊了。


    否則,事情容易變得不受控製。


    與此同時。


    禦書房緊閉的門,終於敞開。


    墨淩危叫來武放。


    “殿下,有何吩咐?”


    “將這道旨意傳令下去。”墨淩危遞去一封明黃聖旨。


    自從皇帝病中以來,滄雲國大事小事,皆由太子監國親政。


    故而,墨淩危直接批令奏章,也不是什麽新奇事。


    可讓武放覺得詫異的,是聖旨上的內容。


    他代為掃了一眼,頓時大驚,抬起頭來。


    “殿下,您要召福女入宮,為皇上病情祈福?”


    墨淩危此時立在窗口,正頗有閑情逸致的,擺弄著那一盆嬌美的獨株玉蘭。


    聞言,他慵懶地掀起薄眸,朝武放看了一眼。


    “父皇的病情總也不好,孤請福女為他祈福,是情理之中的事。”


    武放:“可……”


    墨淩危打斷他:“料想這對福女來說,也並非難事,從前天災都能順利解決,祈福罷了,更不在話下,你即刻將旨意傳達下去,讓福女著手準備入宮吧。”


    武放沒辦法了,雖覺荒唐,隻能拱手:“是,卑職這就去。”


    聖旨到了謝府的時候,沈寧寧恰好帶著陸紹元來家裏用膳。


    謝丞相帶著一眾家人領了聖旨,聽太監宣讀到一半,就詫異地抬起頭。


    宣旨太監:“概因皇上龍體欠佳,遲遲不愈,太子殿下焦灼之際,邀請福女入宮小住幾日,代為皇上祈福。”


    說完,太監笑眯眯地遞交聖旨,揣手就說:“公主殿下,皇上的病情反複無常,殿下為此焦頭爛額,還請您盡快收拾行囊,今夜就隨奴才入宮吧。”


    沈寧寧抿著粉唇,一張俏麗的臉上,滿是黯然的神色。


    謝丞相便開口:“公公,皇上的病情,我也略知一二,神醫更是說,需要靜養,這並非寧寧去祈福就能辦到的事情。”


    謝明安嘴快,更一臉陰沉的不悅:“我妹妹是人,不是真神,讓太子殿下少氣皇上幾句,比什麽都好使。”


    “明安!”謝明緒作為大哥,在此時重重嗬斥了弟弟幾句。


    太監的臉色已經有些為難了。


    謝明緒彬彬有禮地道:“我二弟說話難聽,但也不無道理。”


    謝二爺在旁頷首:“而且寧寧馬上要說親了,這時入宮暫住,隻怕不方便。”


    太監感到無奈,這一家人,真是說不通,可他也沒辦法啊。


    “丞相大人,各位小大人,還有公主殿下,請你們多多諒解,奴才不過代為傳旨,還請各位,別讓奴才為難。”


    謝丞相聲音冷下來:“請公公先帶著聖旨迴宮,明日早朝時,我親自去見麵殿下,再與他細談。”


    然而,一直抿著唇角不說話的沈寧寧,這時開口:“公公,聖旨我們接了。”


    她伸出手來,宣旨公公像扔燙手山芋一般,趕緊放在了她的掌心裏,生怕沈寧寧反悔。


    “公主殿下一向這麽明事理,那麽,奴才這就迴宮複命,傍晚過後會有人來接公主殿下。”


    他向謝丞相等人拱手,倉促跑了。


    “寧寧!你實在沒必要答應。”謝肅之一臉心疼地看著女兒。


    墨淩危以福女的名義將她傳進宮中居住,到底為了什麽,大家心裏都清楚。


    他還沒有死心。


    一旁的陸紹元,自始至終沒開口,拿複雜的目光,擔憂地看著沈寧寧。


    她跟墨淩危的事,他無權置喙。


    可若是問他心底怎麽想的,他當然不願意寧寧入宮。


    沈寧寧聽了自家爹爹的話,身旁的哥哥們也幫腔,不想她答應。


    然而,謝家人越是為了她違抗皇命,就越是會引起皇帝的不滿。


    沈寧寧深知這一點,之前皇帝那番言辭,就是怕她做了皇後以後,謝家功高震主,威脅到墨家的江山。


    所以,這一次,她非去不可。


    沈寧寧讓自家爹爹和哥哥都放心。


    她轉而走到陸紹元麵前。


    “陸紹元,你別擔心,等我快出宮的時候,你來接我吧。”


    陸紹元被安撫了少許,他重重點頭:“我一定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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