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伸手一推,女夥計不敢忤逆他,被他硬生生地推了一個踉蹌,直接摔在了沈寧寧腳下。


    小姑娘水眸漾起淩厲的刀光,頓時放下茶盞去扶起夥計。


    “沒事吧?”


    “多謝公主殿下,草民無礙。”女夥計臉色發白,搖了搖頭。


    沈寧寧站起身,看見來人竟是九皇子,他身後跟著墨知柔。


    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九皇子原本有些怒氣的麵孔,在看見沈寧寧之後,立刻僵住。


    就連他身後的墨知柔,原本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也在看清楚貴客為沈寧寧時,露出了見鬼一樣的表情。


    她想起蜀王的訓斥,不動聲色地低下頭,灰溜溜地藏到了九皇子身後。


    女夥計摔倒這樣不小的動靜,很快吸引了內間裏麵的掌櫃。


    掌櫃的出來一看,頓時神情惶恐,直接跪了下來。


    “九殿下恕罪,草民不知是您大駕光臨,因著早就接到福寧公主的通知,公主今日要來試衣裳,故而小店才怕怠慢公主,準備歇業隻招待公主一位貴客。”


    九皇子眼神陰沉,他掃了一眼沈寧寧,知道她現在得罪不得。


    於是轉而看向那名女夥計,遷怒於她:“既然是公主在此,那麽你方才說清楚不就好了?為何對著本殿吞吞吐吐,我看,你分明就是仗勢欺人,想要狐假虎威。”


    女夥計的臉一下子慘白下來,她撲通跪下來。


    “九皇子明鑒,草民絕無這個意思!”


    掌櫃也滿頭大汗,幫忙解釋:“她是新來的,不認得殿下您的身份和玉佩,還請您見諒啊。”


    九皇子正需要一個台階下,但又不想過於失麵子。


    他頷首,冷冷說:“你們如此冒犯,我本應重罰,但念在你們是初次,就不計較了。”


    “這樣吧,讓這女夥計給我磕頭三十下,我就饒了她這次,本來我今天帶表妹知柔過來,是想照顧你們店裏的生意,但好好的心情被一個無知夥計毀了,你們理應賠罪。”


    一聽到磕頭三十下,那名女夥計不敢求饒,連忙就要叩首。


    就在這時,一隻纖細的小手,從下兜住了女夥計的腦袋。


    沈寧寧彎著腰,水眸烏黑明澈,紅唇慢慢道:“用不著吧?她好聲好氣地跟你溝通,並沒有仗勢欺人的意思,何況她也道歉了,九殿下何必讓她磕頭這樣折辱人呢?”


    說著,小姑娘直起身,擋在女夥計身前,用那雙冷若冰霜的眸子,瞧著九皇子和墨知柔。


    齊妃很壞,齊妃生的九皇子,也壞!


    墨知柔,更不是好人。


    沈寧寧對他們沒有好臉色。


    九皇子沒想到,他不為難沈寧寧,沈寧寧竟敢反過來插手教訓他。


    他眉宇凝冰:“福寧,方才你沒有聽全,本殿還未表露身份的時候要進店,這女夥計執意攔在門口,還對我出言不遜。”


    九皇子說著,冷厲的語氣對向女夥計:“是不是這樣,你跟公主說實話。”


    女夥計畏懼他的身份,顫顫地點頭:“是,是的……都是草民不好,衝撞了殿下,公主殿下,您是好意,但草民有錯,九殿下懲罰草民是應該的。”


    說到最後,她像是快嚇哭了。


    福寧公主和九皇子爭鋒相對,她這樣平民出身的百姓夾在中間,實在是害怕。


    沈寧寧當然清楚她為什麽願意低頭,因為百姓們得罪不起權貴,隻能息事寧人。


    從前她作為小百姓,可被欺負過太多次了!


    這一迴,沈寧寧偏不退讓。


    “九皇子這麽說,她豈敢不認罪,隻怕你說出殺人的罪名來,強權壓迫下,她也不敢不認。”


    九皇子眸子一怒:“你!”


    這個沈寧寧長大以後,是越來越不好對付了。


    仍記得她小的時候,他兩人還一起喂過一隻梅花鹿。


    墨知柔從九皇子身後站出來,弱弱地道:“其實,我也聽見了,分明是女夥計出言不遜,冒犯了殿下,公主,殿下沒有以權欺人。”


    沈寧寧淩厲的眼風掃過去,墨知柔頓時又縮迴九皇子身後。


    就在這時,方青黛和許靖西聽到動靜,從內間走了出來。


    “發生什麽事了?”方青黛皺眉,與許靖西一樣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地上跪著的夥計和掌櫃,又看向九皇子。


    一看見方青黛,九皇子眼底的神色就變了變。


    方青黛手中有一部分的兵權,正是他想拉攏收服的勢力,畢竟謝家與太子親近,但方青黛總是與謝家劃清界限。


    所以,對九皇子來說,拉攏方青黛,是一個可行的方法。


    他早就打聽清楚了,方青黛不喜歡驕奢淫逸的人,而且,作為將軍,方青黛心中裝著百姓民生,當著她的麵,他最好還是別對百姓們發脾氣。


    眾目睽睽下,他陡然轉變表情,歎了口氣,神色變得溫吞。


    “罷了,既然公主都為你求情,本殿就不怪罪你了,隻是你要記住,你們錦繡莊是京城裏最大的布匹莊子,要是你們店大欺客,總有一天要出問題。”


    說罷,他拱手:“既然今天不湊巧,那我就帶知柔去別處買衣裳了,福寧,方將軍,再會。”


    見九皇子領著低著頭的墨知柔離去,沈寧寧朝他的背影吐了一下舌頭:“裝腔作勢!”


    許靖西上前拉住自家妹妹的手。


    “下次再有這種事,你別獨自跟他爭鋒相對。”


    沈寧寧本以為許靖西要教訓她了,沒想到,許靖西下一句話便是:“你叫我,我不怕得罪他。”


    小姑娘噗嗤一笑,水眸漾起波光,麵頰上梨渦淺淺。


    “好啦,我記住咯,三哥哥,你的衣服挑的怎麽樣?”


    方青黛笑說:“買了三件,寧寧,這次做衣裳的錢,就讓我為你們付吧,我與你母親從前是閨中密友,給你們買衣服,是應該的。”


    沈寧寧沒有忸怩拒絕,當即就答應了。


    許靖西見妹妹開心,他也含笑溫溫:“那就多謝方將軍了。”


    三人離去前,鋪子裏的女夥計感恩戴德。


    若不是沈寧寧出手幫助,她今日少不了一頓受辱。


    經過的玉牌之事以後,齊妃和蜀王他們表現得十分老實,連墨知柔看見沈寧寧,都要繞道走。


    日子平安無事下來,晃晃悠悠的到了六月,京城迎來初夏。


    燥熱的陽光直透碧葉,熱浪緩緩上浮,沈寧寧也早就換上一身籠紗裙。


    恰好是這個時候,蜀王下令,在京城的不少觀景池裏種滿荷花。


    隻因,蜀王妃喜歡,且,她的生辰也要到了。


    為了彰顯寵愛妻子,蜀王包下了京城裏最大的一家酒樓,宴請天下賓客,來了就能吃,提前三天流水席不斷。


    夜裏還為蜀王妃登高燃放煙火,讓整個京城沐浴在一片璀璨的光芒中。


    等真的到了蜀王妃生辰這日,蜀王在王府裏召辦宴席,邀請王孫貴族、名門貴胄前來。


    沈寧寧和墨淩危都在受邀之列,便一同抵達王府。


    蜀王府裏,因著夏日時節,早已被種上各種荷花,墨淩危拉著沈寧寧的小手,一路走過去。


    小姑娘不斷嘖嘖搖頭。


    墨淩危挑眉看去:“怎麽了?你對這些荷花有意見?”


    沈寧寧噘嘴,意有所指:“花是好看,但隻是種花的人,故意給我們看的,不是單獨給喜歡的人看的。”


    墨淩危凝眸,俊冷的五官閃過一抹淡淡的疑惑。


    這小丫頭怎麽從進門開始就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道女音溫柔的唿喚——


    “淩危,寧寧,你們來了。”


    兩人抬頭,見蜀王妃含笑走來,她眼角眉梢都蘊藏著甜蜜。


    看樣子,蜀王妃是被蜀王甜言蜜語哄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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