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一個多月的風塵仆仆和辛勞,讓謝明安的側顏輪廓,更為深刻俊朗。


    皇帝連忙問:“什麽事?”


    謝明安低頭道:“臣去調查火災的時候,確實沒有找到任何人為放火的蛛絲馬跡。”


    沈寧寧聽的微微擰起眉頭。


    這麽說,不是有人惡意放火燒人,而真的是意外?


    墨淩危見小家夥站著,怕她累著,幹脆拉住她的小手,將她牽到太子椅上,一同坐著。


    謝明安餘光看見,眉心一跳。


    剛想提醒沈寧寧快下來,沒想到,那廂皇上視若無睹,仿佛習以為常。


    還催促謝明安:“你繼續說,然後呢?你發現了什麽?”


    謝明安收迴目光,拱手道:“臣發現,張六爺養的那些番薯藤,並未完全被燒光,有一人,護住了一株藤,並小心翼翼地保存了下來。”


    “臣去了以後,她主動將番薯藤獻了出來。”


    沈寧寧烏黑水潤的眼眸閃爍:“這個人,莫非是謝願玖嗎?”


    在謝明安開口的時候,她已有預感。


    早前,沈寧寧就聽謝二爺說,謝願玖從昌州老家,去了隔壁的南州。


    這一路上她都在救濟窮人。


    謝明安沉著一雙眼,點點頭:“是她。”


    皇帝感到稀奇地皺起眉頭:“她怎麽會在那?”


    “說來也巧,她與南州當地望族賈家小姐,在事發當日,一直在開棚施粥,接濟百姓。”


    “大火燃起時,她們最先看到濃煙滾滾,於是急忙趕路過去,但抵達的時候,火勢兇險,臣堂妹謝四,也隻能將倉庫外的一株長勢並不算特別好的番薯藤保了下來。”


    “在臣去之前,她都不知道如何處置這藤,更害怕有人找她麻煩,故而一直不敢聲張。”


    沈寧寧微微凝眸。


    奶白色的小臉上,神情嚴肅。


    事關謝願玖,她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小家夥實在是被謝願玖騙怕了。


    何況,這件事實在疑點重重。


    沈寧寧覺得,謝願玖就好像知道,朝廷一定會派欽差去一樣。


    皇帝沉默片刻,不由得點了點頭。


    “她倒是無意中做了一件好事。”


    墨淩危知道沈寧寧不喜歡她,對謝願玖自然也沒什麽好語氣。


    他嗤笑一聲:“這算什麽好事?又不是保住了張六爺一幹人等的性命。”


    “人都死了,她將番薯藤交給朝廷,又能說明什麽?”


    謝明安低著頭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麽。


    倒是皇帝搖搖頭,溫和地跟墨淩危道:“這孩子,到底還是做了一件好事。”


    緊接著,皇帝看向謝明安:“既然是你堂妹,那你說吧,朕賞賜她什麽好?”


    謝明安沉默片刻。


    他說:“堂妹讓臣向皇上求情,懇請皇上,準許她迴家陪同二嬸過年。”


    皇帝一怔,旋即,他反應過來。


    “朕確實是聽說,她做錯了事,你爹謝丞相將她送迴老家反省。”


    沈寧寧抿著小嘴,忍不住問:“難道,這件事,隻查出了這一個結果?”


    實在是太荒謬了。


    火災的事,一條線索都沒有查出來。


    反倒是因此得知謝願玖做了好事,要將她保迴來。


    謝明安眼眸黑幽,看著沈寧寧:“現在隻有這一個結果。”


    墨淩危對皇帝說:“父皇,謝四的事,到底是謝府家事,就算你要賞,也不該插手別人的家務。”


    皇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想了想,道:“將此消息傳給謝丞相,讓他來決定吧。”


    隨後,皇帝留了墨淩危商議政務,並對沈寧寧溫和說:“寧寧,咱們現在已經有董三花來負責種植培育番薯藤。”


    “也許,南州的張六爺,真的是他太不謹慎了,這件事你也別太難過,更別自責,朕不會怪你。”


    “好了,你們都迴去休息吧。”


    墨淩危在沈寧寧手裏放了一個玉牌子,讓她明日進宮來找他。


    之後,沈寧寧離開禦書房。


    寒風凜冽中,小家夥一張白皙透粉的臉,帶著些許沉冷的嚴肅。


    “沈寧寧。”謝明安從後麵追了上來。


    小家夥隻當聽不見,一路走到轎子上。


    “我有話跟你說!”謝明安挑開簾子,俊白的麵孔上,劍眉緊皺。


    沈寧寧抬起水眸,望著他:“謝少卿,憑你的本事,隻查出了這些,我真的很失望。”


    謝明安咬牙,掀簾直接擠了進來。


    原本就不大的轎廂,被他擠得,沈寧寧小身子都不得不貼著一旁的車壁!


    她氣憤地揮動小粉拳,打了兩下:“下去吖!你要壓死小孩啦!”


    謝明安卻一把將她抱起來,像抱著妹妹一樣,讓小家夥坐在他的腿上。


    宮女挑簾,疑惑地看著他們:“郡主,謝少卿大人,你們……要不要奴婢去換個大轎子來?”


    謝明安搖頭,冷聲催促:“不用,直接出宮。”


    他白皙修長的手掌捂著沈寧寧的小嘴,氣的小家夥一直在蹬腿。


    等轎子行駛起來。


    謝明安才在她耳邊說:“事情沒有我跟皇帝說的那麽簡單。”


    “我有一個重大發現,張六爺可能沒有死。”


    沈寧寧忽然停止掙紮,抬起水眸看著他。


    謝明安放開手。


    他沉著眉眼道:“我去了南州以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驗屍。”


    謝明安是仵作出身,別說是燒焦的屍首,就算是在水裏泡成浮囊的屍首,他都能麵不改色地確認死因和身份。


    “大火燒光了一整個用來培育番薯藤的糧倉,裏麵一共有十四具屍骸,按照幸存者的供詞,這其中必有一人是張六爺。”


    “但我四處走訪和查問,得知張六爺的右手小拇指自幼就少了一截,可我檢查那些屍骸,皆少一段寸骨。”


    “並且,我在米倉的角落,發現一個特別細窄的洞,上麵有烏黑的手印,我懷疑,張六爺在事發以後,從洞裏鑽了出去。”


    沈寧寧眸光閃爍,聲音軟糯透著疑惑:“可是,大火撲滅後,他為什麽沒有出現?”


    謝明安壓低聲音:“他不敢。”


    “張六爺一定是察覺到有人要殺他。”


    “所以,我才沒有第一時間跟皇上匯報實情,因為我怕打草驚蛇。”


    “這次我雖然迴來了,但我留了人手和眼線在那。”


    “也給張六爺留了蛛絲馬跡,他如果聰明,就知道怎麽利用起來,順利進京找你。”


    沈寧寧點點頭。


    小家夥又皺著眉:“種植番薯藤,是皇帝伯伯親自下的命令。”


    “張六爺與他的那群人,在南州威望也不小,而且百姓們知道,他們種的是給天下人救命的糧食,一般人也不會單純的為了謀財害命去害他。”


    這樣越想下去,沈寧寧越覺得背後操縱之人,心思太過可怕。


    謝明安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肩膀。


    “你不用擔心,此事,我在調查,一定會給你一個結果。”


    他說著,垂眸,看著正在沉思的沈寧寧。


    謝明安還有一件事。


    那就是,他迴來的路上,聽心腹說,已經查清了一件事。


    沈寧寧的父母,不是所謂的農夫。


    與此同時。


    謝府的祠堂裏。


    謝二夫人正在虔誠地擦拭香台和供桌。


    她嘴裏念叨著:“老祖宗們,罪媳給你們懺悔了,你們消消氣。”


    就在這時,她一不小心,碰倒了最旁邊的牌位。


    “啪”的一聲,牌位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謝二夫人嚇得麵色蒼白。


    她第一反應,就是迴頭去看門口。


    千萬別被家仆看見,否則,她完了!


    幸好門口沒人。


    謝二夫人連忙將牌位撿起來。


    當她看見,這隻是謝肅之為沈寧寧那對農夫父母,做的無名牌位以後,她鬆了口氣。


    幸好不是謝家的列祖列宗!


    “找機會重做一個,應該也發現不了……欸?這是?”


    謝二夫人正想收起來,卻見,那牌位的夾層裏,竟然還有一張刻字的薄板子。


    她抽出來一看,頓時瞪圓了眼睛——


    【愛妻沈思意之靈位】


    謝二夫人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這牌位是沈寧寧跪拜自己親生父母用的,怎麽會有沈思意的名字!


    還特地藏了起來。


    難道……


    謝二夫人想到一種可能,頓時神情驚愕,一把捂住了嘴。


    沈寧寧,原本就是沈思意丟失的女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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