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走到樊月身邊時,她一杯調酒也喝完了,今晚喝了不少。


    招唿了酒保來買單,周墨看了眼賬單推到她麵前,“你來簽。”


    樊月也不知道周墨簽名啥樣,他名字筆畫又特別多,和她的名字一樣……鬼畫符地草草亂塗了幾筆,就是一個誰也看不出到底寫了什麽的簽名。


    代駕很準時,兩人上了瑪莎的後座,樊月撐著頭靠在扶手上。


    周墨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最近似乎有些敏感,開口解釋道,“剛才你別多想。”


    他指讓她避嫌的事。


    條件反射,習慣性地心裏會有些怪異。可又無可厚非,坐在開了暖氣的車裏,樊月定身坐著感受到酒精作用下沉沒下來的身子。


    身子沉沉的,血液沉沉的,腦袋也沉沉的。


    剛才在吧台她也想了想。


    在旁人看來趙佳溪出事也沒找她,她耗那麽多精力浪費感情為何?


    可就是因為有感情,所以在意。在意她出事,在意她出事卻不給自己關心她的機會。


    有種情不自禁的自作多情,卻無處使力的感覺。


    她這算是討好型人格?還是想太多?


    樊月不知道。


    明明有些事就可以灑脫分分鍾拋腦後,可卻有些事纏繞在心頭過不去坎。


    以前還總覺著自己挺成熟,什麽事都看的開呢。現在看來也就是個平凡人。


    樊月捏了捏周墨的手,“嗯,我沒想太多,”像是在安慰他,卻更像是為了讓自己釋懷,違心而又豁達地道,“沒那麽玻璃心啦。”


    *


    樊月這幾天都埋頭在業績總結的數據分析上,好在有周墨幫她看函數公式,少走了不少彎路。


    可也是因為這事,她周五早上醒來時習慣性地拿了床頭的手機,看了眼群突然反應過來——


    猛地想要從床上坐起,男人一隻手臂搭在腰間她也起不來,又被人撈迴懷裏。


    睡覺時也不說一定要摟著他,但總得碰到點他的肌膚才安心。


    而周墨從一開始就喜歡抱著她睡。身子骨小小的,腰肢細嫩不礙事摟在身前手感很好。


    所以樊月有時早上起來,被有點沉的肢體壓迫著,也知道是自找的,可時常伴著起床氣有點惱。


    每日伴著嬌軟的身體在懷周墨發現自己竟然沒膩,一睜眼看到小奶貓她惺忪的模樣就想來興致。


    為此樊月還遲到了兩次。


    樊月如記著看手機,周墨在這和她鬧,女生手裏握著個手機就差沒往他臉上砸——


    “你等等!”


    “等什麽?有什麽好等的?”男人精壯的肌理線條分明,扣住她要拍過來的手,隻當她的打鬧是情趣。


    “我看下公司微信啦!你別碰我!”


    男人單眉挑起,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小奶貓最近脾氣可大了。


    掃興從她身上退了下來,在她身邊側身躺下,手肘彎曲撐著腦袋,“那你快點看。”


    “你最近好黏人啊。”樊月這才再次解鎖手機,一邊確認著消息隨口就說了句。


    他黏人?


    嗬?


    周墨單眉挑起,還真是第一次聽有人他黏人。


    翻了個身按下窗簾的遙控器,初升的日光灑入室內,他從大床上起身轉頭又看了樊月一眼,一言不發地進了浴室。


    她剛說什麽?他黏人?


    打開花灑,耳邊是“嘩嘩”水花碰撞的聲音,周墨撩起額前濕漉的碎發,閉著眼感受著水花落在臉上。


    之前也不是沒和人短暫同居過,可大多一周之後他就會開始厭倦對方的存在,兩周就是他的極限了。


    可樊月……


    春節前把人騙到公寓裏住著暖床,兩人基本除了上班時間都在一起。


    他不僅沒膩,還因如此愈發習慣她的存在。


    甚至有時才送完人上班,從匯信開去周正的路上腦子裏都在想她。


    他之前的女友作精地讓他做車夫送人上班一周他就受不了了。到樊月這,她不要送反倒是他自覺的不行。


    到了午休有空就會想找她一起吃飯,如果有能耐最好能直接找個地方把她給辦了。


    那股衝動甚至是兩人剛在一起時都沒有的。


    他午餐時提過幾次在,都被樊月非常堅決地拒絕了。


    周墨身體裏那股衝動勁過去了,心裏卻考慮著下次可以直接帶她去酒店吃午餐。


    兩人衝涼習慣不同,周墨是早上樊月是晚上。


    等他從浴室出來,樊月已經穿戴整齊,隻是臉上還是素淨光潔。


    從手機屏幕前抬頭,“周墨我突然發現個事,我們組年終團建是今天。”


    今天也是周正的遊輪年會派對。


    之前跨年也是她們組個同事聚餐攪的,男人眼眸沉了沉,“所以呢?”


    “……”


    他有占有欲,但成熟男人懂得分寸,從衣帽間取下用除塵袋裝好的黑金旗袍拿給她,“你們團建幾點?”


    “葛組說等港股下市。”


    “遊輪7點半才開,來得及,”說著把衣服塞到她手裏,“團建在哪,到時候讓司機去那等你。”


    *


    組裏的人非常“準時”,港股4點下市,所有人都蓄勢待發,四點零一分,辦公室內就傳出一片如釋重負地感歎。


    開頭的是平時就比較活躍的男生,“手頭工作都收了啊,下班了下班了!”


    有人繼續嚷嚷著,“有點良心啊,沒做完的下周再說,別讓全組人等你一個吊車尾的!”


    這話還挺有煽動性,眾人都匆匆將手頭任務收尾,辦公室內一片悉悉嗦嗦物品碰撞的聲音,大家都在收拾著。


    考慮到組裏二十多人打車不方便,團建的餐廳不遠,眾人步行十分鍾就能到。


    joy挽著樊月的手臂,一邊翻著手機一邊和人聊著娛樂圈的八卦,“我家時代兒子們團綜之前不是在維偶嗎?第二季改為檸檬製作上線了!”


    維偶?微博熱搜不時跳出幾條推送,樊月也聽過,是個專門做流量明星節目的平台。


    “你家周律師不也接了檸檬的節目嗎?”


    “哦是啊,”她上周才撞見他們錄製,連實習生下班了都還有攝影機跟著,妥妥的真人秀,“不過他不出鏡啦。”


    ……


    樊月入職匯信半年,時間其實不算長。組裏比較熟的多是同齡一起實習轉正的同事。


    可既然是年終團建,大家也都放開,喝酒自然是必不可少。


    樊月也是見識到了,許多平日裏工作起來嚴肅認真的人,私下喝多了都有了另一副模樣。


    起初還聊的正常,抱怨工作吐槽公司,在組裏資曆深的也敢說上葛天嘯幾句,對方也都應對從容,知道是喝開後的胡話沒往心裏去。


    “我們組一半都不是本地的吧?你們迴老家嗎?”


    樊月和joy都點了頭,葛天嘯問她,“我沒記錯,樊月是南城的吧?那未來打算留滬市嗎?”


    突然被cue到,正埋頭喝酒的樊月抬起頭,單手拖著下巴客套而又籠統,說著時下打工人都考慮的心思,“想啊誰不想呢。這不還得奮鬥幾年等著落戶嗎?”


    “哎喲,”joy在她身側,聽完立刻接了話,“等什麽等?是等著哪天和周律師把你娶了吧?到時候管在哪裏落戶呢?”


    “周律師?”陶苑瑩接了話,“周正的周墨?”


    joy屬於不勝酒力的人,喝了點啤酒臉頰就泛紅情緒高漲,順帶出口毫無遮攔的人。


    其實在場知道的也不少,還有葛天嘯和李燁奇……


    樊月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要說什麽,joy八卦屬性上線,嘴快的根本停不下來,“對對對!創化案的周律師!”


    “人早就覬覦我們家樊月好久了,我都撞見好幾次他來樊月下班呢!之前開會還裝不熟,其實他們早就認識了,之前一起自駕遊西.藏呢!”


    “拉著小手在中盛逛街啦,周律師開著豪華跑車來接人下班啦……哎喲喂我通通都給撞見了!這瓜我吃了好久!”說著看向葛天嘯,“葛姐可能不知道,你去網上搜下周正律所,滬市的紅圈所!”


    樊月心想沒什麽好搜的,這兩人早就認識。


    joy醉了酒張了嘴,樊月就堵不住了。低著頭掩著臉目光躲閃,耳根子本就因為喝酒微微發紅,此時還覺著後頸一陣發熱。


    葛天嘯聽著臉上掛著一抹淺笑,視線從樊月嬌羞著的臉龐上收迴。


    心情複雜著。


    手機上前一條微信對話。


    原霏玥說想她。但更想他。


    葛:【他們兩關係,看著挺好的。】


    玥玥:【你覺著她看到那些事後,兩人關係還會好麽?】


    葛天嘯一時不知迴複她什麽。


    她是個理智的人,做的每件事每個決定,都是在深思熟慮後。


    卻因為霏玥,因為心疼因為喜歡她,陪她玩了場不知會朝什麽走向蔓延的遊戲。


    樊月提前離席,被剛吃了瓜的同事們起哄,說肯定是要去找男朋友約會。樊月紅著臉和大家道別,一路小跑出了餐廳,在門口看到之前年末時一起聚餐的年輕同事。兩人有時午休在辦公樓下遇見,還會一起抽支煙。


    對方一時找不到打火機,見樊月從餐廳出來上前借火。


    香煙點燃,突然來了句,“我覺得葛組挺喜歡你的。”


    “哈?”樊月視線本停留在門外黑色的賓利上,他一說猛地轉頭。


    “我之前不是說撞見她是在酒吧和人親的不可開交麽?”對方喝多了,說起話來早就沒了同事間的顧忌,“我當時看背影還差點把她認成你了。”


    *


    【哪有家長給女孩取名叫天嘯的。】


    【親的不可開交。】


    【那女生腰就這麽點細。】


    【看著樊月就跟她差不多】


    所以葛天嘯是個拉。


    這事她倒……沒什麽需要多想的,也不需要驚訝。


    這是人的選擇,她不評論人的取向。


    她身邊不是還有傑森個小騷貨麽。


    隻是久久無法釋懷的是同事那句,【我覺得葛組挺喜歡你的……我當時差點把她認成你】。


    隻是醉酒隨口一提?還是意有所指?


    樊月坐在轎車寬敞的後座揉了揉臉。


    心中甚至有個隱隱的聲音,咆哮著——


    才走了個喬彥華,別再來個葛天嘯。


    ……


    樊月在車裏拉了擋板換的衣服。


    是那件剪裁樣式精致的金黑旗袍。


    她本還擔心從未上過身,可換上後十分服帖,就像是為她量身定做——


    哦,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補了補妝,遮去臉頰因為喝酒而泛出的紅暈,樊月下了車。


    穿著半開叉的謹慎旗袍行動不便,她又喝了酒,上船時還踉蹌了一步差點跌在檢票人的手裏。


    對。


    周正的年會,渡船口處還有人檢票。


    vanessa剛送走節目組,見到是樊月趕緊上前扶住,直接領著人往船內走。


    “一層可以存放衣物,二層是晚宴廳開船後開放,周律現在應該在三層和客戶社交,台階你小心點哈。”vanessa看她踩著高跟鞋,提醒完就迴門口接待其他來賓去了。


    樊月一手拿著小包,另一隻手指緊緊攥著扶梯的欄杆。腳下7厘米的高跟鞋也不算太高,就是先前團建時混著酒喝,此時腦子有點暈乎。


    走到三層沒算準,步子邁得大差點踩空,好在被身後的人扶住。


    那人手搭在她的腰間,輕輕的攏著並無冒犯的意思,隻是扶她,“妹子沒事吧?”


    樊月忙亂地站好了身子,攥著手包站好身衝人道謝。


    心想這可是周墨的場子,怎麽也別給人丟臉。


    “你是周正的員工?還是客戶?”


    對方一頭幹練的短發,麵龐年輕還有點職場新人的青澀。


    “啊……”樊月愣了下,“算是客戶吧。”


    “這樣?”她說完對方眼眸一亮,伸出手,“你好,我是周正的實習生,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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