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月洗完澡正拿吹風機吹著頭發,水池邊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也亮了。


    是周墨的電話。


    她把趙佳溪帶迴家,人一進了門沒憋住要吐……


    等她吐完,樊月替人擦了臉,將衣服換下安頓在自己床上,才意識到自己渾身散發著發酵了的小麥發酵的膩味。


    是先前在核桃被人撞到後,灑了一身的啤酒。


    隨即脫下大衣就趕緊給自己衝了個涼,就這麽忘了和周墨約定的事。


    樊月敲了下自己的腦子,收了吹風走到客廳接起電話,語氣裏滿是歉意,“sorry啊,我這邊出了情況。”


    電話那頭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聽完,劍眉擰起,“怎麽了?”


    “趙佳溪和男友鬧了別扭在bar裏喝多了讓我過去接她,後來遇到點事我就急著先把她弄迴來。事出突然……忘記和你說一聲。”


    “沒出事吧?”


    樊月看著門邊的一個垃圾袋,裏麵裝著是她今天的一身衣物,不打算要了,“嗯沒什麽大事,就是被人灑了一身酒,剛洗了個澡。”


    “不過……jessica今晚睡我這,我可能就不方便過去了。”


    本和周墨說好,等和同事聚完餐去找他。今晚在浦江邊有滬星璀璨的跨年主題煙火秀,他在江瀾一品的公寓是絕佳的觀賞地點。


    那頭靜了靜,“那你照顧好你朋友。”


    “嗯。”


    樊月看了眼時間,還有五分鍾就要敲響新年的鍾聲,而這一年也就將成為曆史星河了不起眼的一個數字。


    她拿起沙發上的小毛毯披上推開陽台的門。


    已是初冬,空氣裏帶著濕冷的氣息,將眼前通明的萬家燈火都襯托得格外清晰。


    樊月將手肘撐在陽台欄杆上,嬌聲道,“還有四分鍾就是新的一年了,我這邊也能從樓縫裏看到點浦江,我們就電話在裏一起看個煙花跨年吧?”


    周墨應了一個“好”字,電話那頭就把電話掛了。


    樊月一愣,還以為是信號不好又給人撥了迴去卻顯示在占線。


    眼見著時間跳轉至11:59,她雖不是儀式感特別強的人,可要是錯過了這零點互相的祝福,心頭怎麽都還是有一絲失落。


    正準備再次迴撥,那頭一個視頻電話就打了過來。


    男人看著屏幕上漆黑的夜幕裏帶著幾點霓虹燈,輕聲道,“把攝像頭轉一下。”


    樊月剛洗了澡頭發還是亂糟糟的,不太情願還是照做,撥開眼前的碎發撒嬌撫著臉頰,“我現在好醜哦。”


    “你什麽樣子我沒見過?”即使光線不明,他還是能從隱隱的輪廓裏看清她那張光潔的小臉,男人調笑著。


    一江之隔的多棟辦公大樓,戶外大屏都已打上了巨大的倒數計時,樓下不遠處的觀景點人頭攢動,進入30秒之際人們齊聲倒數的聲響也愈加整齊洪亮。


    “6!5!4!3!2!1——”


    “新年快樂!!”


    “樊月,新年快樂。”


    “周墨,新年快樂。”


    第一束開啟主題秀的煙花升空,在夜空中驟然炸開,破滅前壯麗地綻放出星點的金光,還沒叫人看清最後那點灑落,煙花秀就正式開啟,接踵而至繽紛的焰火將滬城市區的上空照亮,迷人的晃了眼。


    樊月雖看不到周墨眼前那般極致的景致,卻也感受到遙遠天際煙火帶來的喜慶的味道,節日的氛圍總是帶著治愈的溫暖人心。


    “周墨……”


    “嗯?”


    “我有點想你哦。”


    *


    新年的第一個夜晚,樊月是在沙發上度過的。


    小小的沙發叫人舒展不開,她睡的不舒服也很淺,次日清晨天才剛亮,灑進第一抹日色之際她就醒了過來。


    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揉了揉帶著淚的惺忪睡眼。


    起身先去查看了臥室裏的人,見趙佳溪唿吸平穩還睡的沉,樊月換了身衣服出去晨跑了一圈。


    也許是心裏作用,剛跨了年即便跑在清冷的街道上,她也莫名感受到春節逐漸臨近氣息。


    四年在異國他鄉過著沒有年味的春節,對樊月來說,心裏有著久違的期盼。


    她在公寓邊上賣腸粉的早餐攤點打包了兩份餛燉,迴家時趙佳溪聽到動靜從臥室裏走出來。


    這是她第一次到樊月的新公寓,喝到斷片在陌生的床上醒來時,身上穿著女士睡衣渾身酸痛,趙佳溪下意識地以為昨晚被人上了。


    見到是樊月先是一驚,緊接著鬆了一口氣。


    醉酒的人自然睡的不沉穩,一臉疲態,“我昨晚……怎麽了?”


    樊月將早餐放在吧台邊,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喝掛了,不記事了?”


    “我就記得給你打了個電話,之後就想不起來了……”趙佳溪揉了揉因為宿醉而突突跳著的太陽穴,“你家有止痛片嗎,給我拿個。”


    樊月拿了勺子遞給她,“買了餛燉你先吃著,我去給你拿藥。”


    她從浴室裏取了布洛芬藥瓶在佳溪身邊坐下,等著她吃完開門見山,“你自己解釋吧,昨晚怎麽迴事。”


    趙佳溪像是腦子正在重新開機,過了好一會才啞著嗓音開口,“昨晚姚安趁我上廁所的時候翻了我手機,就看到我和原柏的微信聊天記錄。”


    “……”


    “然後他就突然發瘋了。你懂的,他暴躁起來就是另一個人,我懶得和他吵後來跑出來就去了酒吧。”


    趙佳溪說的含糊,心裏有所顧忌放不下臉麵避重就輕地解釋。


    可樊月還是戳穿了她,“都這麽多年了,連我們出來玩他都不會給我好臉色,我會不知道姚安那變態的占有欲麽?但他對你好,眼裏也就隻有你也是真的,這點我不會否認。”


    “但你吵架可以找我,那麽多酒吧為什麽就跑去核桃?你現在和原柏到底怎麽迴事,會讓姚安到發瘋的地步?”


    她問的直白語氣裏甚至有些疾言厲色,趙佳溪張了張嘴別開頭沒吭聲。


    樊月放下手中的勺子,耐心地等著。


    公寓內安靜了半晌,趙佳溪餘光裏感受到樊月盯著她的視線,“我之前有天腦子發昏,洗完澡手賤發了張自拍給他,”頓了頓,“沒穿衣服的。”


    樊月下意識“我靠”兩個字脫口而出。


    驚訝的不是趙佳溪給原柏發私密照,而是她竟然敢在姚安眼皮子底下給原柏發私密照。


    看著樊月的一臉震驚,趙佳溪輕蔑地笑了一聲。她能坦誠的說出來,自然不怕被樊月judge,“所以呢?你說姚安對我好?你覺得他真的對我好嗎?他那叫對我好嗎?他就隻是占有控製我,我現在跟他在一起每天都過的很壓抑。每天最輕鬆的時刻就是他早上出門上班,心情最焦躁就是他下班迴家。”


    “我現在看到他就厭煩的不得了,你知道他已經神經質到了一種什麽地步嗎?微信五分鍾內沒迴立刻一個電話就打過來,我洗澡超過十分鍾他就要進來查看,”她說著情緒愈發不穩,激動地抓著樊月的手搖晃著,“我在臥室看書看劇他也不放過我,每五分鍾在屋外叫一聲我名字,我不迴他就一個勁的叫直到我迴他一聲才會罷休。我現在每天都快要被他煩死了!”


    “真的,我現在過的很不開心很抑鬱,每一天一睜眼看到他就覺得要喘不過氣……”趙佳溪激動地說完情緒失控,氣不過抬腳踹了一腳吧台。


    樊月曾經隻知道姚安的控製欲很強,可沒想到已然到了這種地步。她無法想象佳溪內心在曆經著怎樣的異常和躁鬱,可這一切聽著就病態而壓抑。


    “那……為什麽不分手?”


    “你以為我不想?分不了啊!我一提分手他不是堵在門口不讓我走,就是下跪道歉,”趙佳溪說著痛苦地閉上眼睛,眼前閃過姚安下跪抱著她求情的畫麵,眉頭蹙起笑的無奈而又自嘲,“我也不是不愛他,和他談了好多次求他別再這樣纏著我,他每次都保證會改變會對我好。我每次心軟同意和他在一起,給了他的改過自新的機會,可等來的是什麽??等來的就隻是一次次的變本加厲!”


    “樊月,姚安的愛太畸形了,我真的好怕他下次拿著把刀站在我麵前,用自殘來威脅我。”


    *


    樊月自然不可能讓趙佳溪再迴她和姚安同居的公寓。趙佳溪去洗澡的時候她打了個電話把傑森叫來。


    傑森雙手環胸堵在浴室門口,趙佳溪一出來就問,“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趙佳溪沒料到傑森會再次,有點不悅地推開他側身從浴室出來,冷冷地道,“不知道。”


    “什麽叫不知道?”傑森的脾氣不似樊月,直接把人拽住劈頭蓋臉地就罵下來了,“姚安這他媽都pick-up藝人是了好嗎?這種人渣不分手,你真打算留著過年?”


    趙佳溪也是爆脾氣想也沒想就甩開,“嗬,得了吧,還pickup-藝人呢?傑森你一年換男友的頻率多快,今年都快十個了吧?保持炮友關係的不下二十個吧,我和原柏聊個騷怎麽了?你她媽在這裏裝什麽聖母來教育我?”


    “jessica!”樊月沒想到傑森一上來說話就這麽猛,趙佳溪腦子也是昏了直接把人的話扭曲為傑森在指責她出軌,兩個知根知底的閨蜜不知還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互相傷害,趕緊上前把人拉開,“傑森是他根本就沒說原柏的事!他嘴是賤了點,但我們都是擔心你,你也知道他不是那個意思!”


    “嘖嘖,樊月你怎麽還這麽單純?說出來的話跟小學生似的?嘴賤不是那個意思?那我失手殺人也不是那個意思,警.察還抓不住啊我了?也是,當年蘇鯽魚都能p你的時候,就你那智商要不是我攔著你她媽現在說不定孩子都給人生了好幾個!”


    趙佳溪那嘴開了光根本就封不住,這時誰上前都隻能成為她炮轟的炮灰。


    “我們都她媽半斤八兩,沒有誰比誰高尚!”


    “砰——”


    公寓的門被人重重的地摔上,樊月想都沒想過就要追出去,被傑森一把拉住。


    “臥槽這種人你還管她幹嘛?”傑森拉著人往後一甩高聲吼著,“你你把她當朋友她把你當什麽?她至始至終就把你當作身邊的一個陪襯好嗎?你真以為她之前攔著你不讓你去找蘇鯽魚是為了你好?”


    樊月腦邊還響徹著巨大的關門聲,有點耳鳴,“你……什麽意思?”


    “嗬我前兩天去了個聚會遇到個人,那人剛好是是蘇鯽魚大三的室友,他和我說之前不止一次在他們公寓見過趙佳溪了。”


    樊月張了張口,“所以……呢?”


    “樊月你她媽傻啊?你還當她知心閨蜜和她分享你的心路曆程呢?趙佳溪和蘇鯽魚在大學的時候就有一腿了好嗎?!”


    “你之前不是說拉薩旅遊遇到個女的,後來聚會把蘇鯽魚帶來說兩人在交往?”


    “任瑤?”


    “對就這貨,”傑森不屑地笑了一聲,掏出手機打開一張朋友圈的截圖,“你平時都不看微信麽?這截圖還是我朋友發給我的。”


    傑森屏幕上朋友圈的截圖,頭像她認得是任瑤。


    一段五百字的小作文控訴了蘇鯽魚出軌,還附加了各種微信聊天的截圖。具體的圖片她看不清,可九宮格最後一張小圖她還是一眼就認出,是趙佳溪的微信頭像。


    傑森看著樊月先是平靜的臉讀完文字,在看到圖片後微微發愣,最後閉上眼睛重重的地舒了一口氣。


    “抽根煙吧。”


    ……


    樊月的陽台上有兩張小椅子,她點了煙屈膝坐下打開手機,才發現自己先前把任瑤屏蔽了,等取消後在她朋友圈看到了那條還未刪除的動態。正是傑森給她的圖片。


    點開第一張截屏,是趙佳溪和蘇鯽魚的騷聊記錄。她沒有再翻看下一張,手指在手機側邊一按鎖了屏。


    歎了一口氣。


    “好煩呐,新年第一天就是這種事,開年不順啊。”她輕笑著甚至有一絲調侃的意味。


    傑森見她平靜的臉龐有點意外,“你不生氣?”


    如果趙佳溪今天沒有口不擇言,傑森不會把趙佳溪和蘇鯽魚有一腿的事告訴她。


    “有什麽好生氣的,都過去了的事,”樊月扭了扭脖子,舒展著緊繃的筋骨,“再說誰年輕不犯點錯,我也不是不知道蘇鯽魚就那副德行,隻是沒想到……你說我傻看上他就算了,jessica竟然也看上了。”


    “所以呢?你是還慶幸你看上的渣男她也看上了?”她的輕描淡寫在傑森看來就是逃避,“趙佳溪都這樣對你了,不打算絕交撕逼嗎?”


    樊月沒有傑森那麽敢愛敢恨,腦子裏總是想的太多,“不論她是出於什麽目的看上蘇鯽魚,要和他上。我現在倒還得感謝她當年沒讓我對蘇鯽魚陷的更深。也不是什麽不共戴天之仇。往後……她不找我,我自然也不會理她咯。”


    在她看來最好的解決方式是慢慢淡出,而非撕破臉皮。


    傑森翻了個白眼吐出一口青白色的煙,不爽地來了兩個字,“慫逼。”


    *


    樊月也不是慫。隻是心理沒那麽強大罷了。


    她心裏不惡心麽?和閨蜜上了同一個男人,被兩個都真心付諸過的人這麽刷著玩,心裏當然惡心。


    可現在又能怎樣?


    既然選擇了無憂無慮活著的方式,樊月如今真正在意的事就是自己活得開心。


    不像傑森以撕逼的過程作為樂趣,將結果作為戰利品。往往這種人恢複的也快,時過境遷後一切過往,也隻是成為吐槽的談資。


    她的內心無法那般坦然淡定,既然如此她就從根源消除衝突的發生。若不可避免,她也會選擇性地遺忘。


    總這麽做著,就發現好像不論是好事還是壞事,在她心裏都留不下太多印記。


    一切的事情,在她眼裏漸漸都隻能是過眼雲煙,不再重要的存在。


    新年第一天上班,日曆上第一條就是燦星上市案的開會,她正在準備材料就被joy告知正式會議延遲到下午。


    “什麽情況?”


    “你不知道?周律師沒和你說?”joy有點吃驚,“50樓會議室拍攝節目取素材呢。”


    “啊?”


    joy見她真的一臉無知,娛樂圈八卦小娛記上線,“你真的不知道啊?周正不是錄製《職場新人求生計》嘛?燦星這個ipo上市案剛好是個很好的案例素材,我們行最近不也開始走流量路線和滬發搶信用卡市場?好有這麽個節目宣傳,高層就同意正式會議開始前,給節目組幾個小時的錄製啦。當然,都有台本設計好的。真正的機密也不可能給實習生聽的嘛。”


    等正式會議開始,樊月留意了一下,的確沒有攝像機,卓正一如既往的與會了。


    幾個月的盡職調查結束,雖然鬧出賈曼靈盜借e家禮服的一出事名聲受損最後送出國深造,賈山最終還是入主燦星娛樂。


    下會後卓正見了她一如往常地調侃上幾句,“手香妹厲害啊,周大少最近心情不好都不踹我了,直接讓我割肉了。”


    他指的是平安夜那天被人坑走時大彬的紫砂壺,沒個前言後語樊月自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隻當是對方習慣性的揶揄。


    樊月其實本還有點期待周墨會出現,沒見到他的身影心間有點失落,難得主動接了話,“周墨呢?在律所嘛?”


    “沒呢,他有個貿易案去了帝都,本來明天就可以迴來,不過朗逸那邊出了點事,可能還得幾天才會滬市。”


    “過幾天?”樊月隨口迴了句,“出了什麽事嗎?”


    她問完卓正意識到不對,周墨這次去帝都沒告訴手香妹?


    周墨既然沒說卓正自然不會多嘴,看著女生茫然的神情改口笑道,“沒什麽大事,所裏剛好接個的案子,他在帝都順便處理下。”


    *


    樊月沒有刷朋友圈的習慣,幾天後在機場接到傑森電話,才得知周墨為何在帝都多留了幾天。


    趙佳溪被姚安家暴之後,沒有聯係她,沒有聯係傑森,隻是在朋友圈發了一組被姚安家暴後的證據照片,找了律師表示會起訴到底。


    周墨穿著黑色風衣,推著銀色的行李箱從到達出口門走出,一眼就看到欄杆邊嬌小的身影。


    才發覺一周沒見她,雖然在眼裏看著有點陌生,身體卻升起了想念的情愫。


    加快了腳步走到她麵前,鬆開行李一把將人摟在懷裏,俯下身子低頭的親吻卻落在了唇角。


    樊月微微撇了頭躲開。


    男人察覺出她情緒的異樣,“怎麽了?”


    樊月咬著唇,心頭有種無法形容的情緒。


    她眼中珍貴姐妹情閨蜜友誼,在趙佳溪眼裏似乎根本不值一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還在在乎些什麽。


    可氣惱氣悶的情緒就情緒就是無法擺脫,仰頭看向周墨,“你們所是不是接了姚安家暴的辯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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