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彥華的眼鏡掉落,兩隻無神突出的大白眼,就像剝了殼的水煮蛋。近視一千多度的他此時眼前一片模糊,失去了視覺連平衡感也一起當機,踉踉蹌蹌想要站穩腳跟之際,卻又再次撞到一個人。


    “呀——”譚晶兒驚唿一聲,動靜不算大,臉上寫滿了嫌棄,趕緊往助理身後躲。


    就在此時,宴會廳裏的燈光忽地暗了下來,舞台上緩緩降下大麵地投影儀幕布,沒過幾秒,伴隨著震撼澎湃的背景樂響起,屏幕的燈光倏然亮起,播放起匯信和燦星的宣傳片。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周圍的幾個人就算聽到動靜看了過來,權當是誰喝醉了沒站穩。


    周圍沒了亮光,喬彥華嘴裏咒罵著,不得不蹲下身子,在地上像隻癩蛤蟆似的摸索搜尋起眼鏡。


    樊月驚魂未定間,聽到“哢”的一聲,像是玻璃被人踩碎的聲響。緊接著周墨微微彎了腰撿起落在他腳邊被他“不小心”踩爛的眼鏡,遞給匍匐在他腳下的男人,“先生,這是你的眼鏡嗎?”


    周墨的嗓音低沉淡漠,可冷冽的寒意都斂在眸底。


    喬彥華剛才還未看清究竟是誰推的,他眼鏡就從鼻梁上掉落。好不容易戴上鏡腳已折歪、一隻鏡片碎成渣的眼鏡,借著屏幕時強時弱的光源,勉強看清——


    竟然周正律所的律師。


    他身邊站著樊月,喬彥華恍然推他的人就是這人。


    心裏頓時一陣慌亂。


    他剛才之所以敢借著酒勁對樊月動手動腳,就是看準周圍沒有熟人。


    喬彥華在招聘時就注意到樊月,長相清純溫柔,很是他的菜。


    可惜女生在工作上總是不爭不搶,並非不努力隻是野心不大,所以他無法直接了當的用轉正作為籌碼讓她妥協。


    不過喬彥華眼裏,像樊月這樣初出茅廬的大學畢業生,沒有什麽社會經驗,心思簡單很容易被他人之言左右。所以他時不時地會給她灌輸工作要積極努力的心靈雞湯,同時也破例給了她不少難得的工作機會,就是想讓人嚐到甜頭。


    他做了這麽多,就是想潛移默化地改變樊月的想法,步步設局讓其最終能掉入陷阱裏。


    今晚的酒會正是他“排兵布陣”這麽久,關鍵的一步。


    借帶她社交的名義,將她帶到hr麵前,卻故意輕描淡寫絕口不提轉正的事,就是想給她點期許和念想。


    接著在旁敲側擊,言語上暗示樊月。他給了她這麽多機會和好處,是時候她自己來主動報恩了。


    喬彥華老謀深算地預想了三種結果。


    最好的結果是樊月在經曆內心片刻的掙紮,抵擋不住誘惑今晚就對他獻身,那再好不過。


    如果她婉言拒絕,喬彥華便打算在工作裏對她進行職場pua,並用無法轉正為由對女生進行施壓,最終讓樊月自己跑來求他。這種結果也不差,而且到時候他手上的籌碼也會更多。


    第三種,也是喬彥華設想中最差的結果,那就是樊月跑去hr麵前舉報他職場性騷擾。


    其實她這個級別的小職員一般不願選走到這一步。女性在職場本就是弱勢群體,匯信這麽好的公司沒幾個人進的來,進來了也都會想要擠破頭留下來。


    若她真去告狀,倒打一耙的理由喬彥華也都想好。


    可男人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


    “你……”喬彥華不知道對方究竟看到了什麽,張惶不安一時說不出話。


    舞台上的宣傳視頻播放結束,震耳的音樂戛然而止,伴隨著眾人的掌聲華燈重新亮起。


    樊月此時看清喬彥華哆哆嗦嗦的臉上,掛著一副歪歪扭扭被人踩的稀爛的眼鏡,模樣醜陋又滑稽。


    周墨深邃的俊臉清冷逼人,淡淡道,“我?我沒記錯你是負責創化賬戶的一個小經理來著?這種場合周圍都是同事,還有這麽多的業界大佬在,你竟真有膽量喝醉成這樣對女下屬動手動腳——”


    “叫人看見怕是影響不好吧?”他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隻是語氣裏的威脅不言而喻。


    “你……你別血口噴人亂講!我……我什麽都沒做!”


    “什麽都沒做?”周墨滿眼都是不屑,“你那隻肥手是長了腳還是有自我意識?就自己扒到女生腰上揩油了?”


    喬彥華剛才被推了一下,眼鏡爛了,頭發亂了,連西裝都因在地上找眼鏡,變得淩亂不整。


    他此時落魄的模樣與華麗的會場瞬間格格不入。


    他本想再據理力爭,可周圍有人注意到動靜朝他們的方向看來,喬彥華臉上瞬間無光,神色愈發失措慌張。哪敢再久留,腳下跟抹了油似的落荒而逃。


    這種場合大佬雲集還有同事在場,以喬彥華一個總監的身份,本就不敢在這裏撒野。


    何況他在會議桌上見識過周正的律師,罵起人來嘴巴又毒又狠,創化那場會連匯信的高層都被人懟到顏麵掃地。


    隻是他記錯了,罵人又毒又狠的是卓正。


    周墨心裏其實並沒麵上這麽淡然。


    但他還是忍住朝人揮去拳頭的衝動。


    這種場合人人都懂的粉飾太平,就算想要看戲也隻會暗中觀察。


    他若真是把動靜鬧大了,就給了那些人明目張膽圍觀看笑話的理由。


    率先動手的人,在不知情人眼裏總是理虧在先。


    二來看著喬彥華那油光發亮的臉,周墨怕會揍完人手上要沾豬油。他嫌棄。


    樊月縮在她懷裏,沒了先前的驚魂未定,麵容平淡安靜,隻是臉色有點泛白。


    當周墨握上她的手拉著人往露台外走,才發現小女人指尖冰涼,因為克製著想哭的衝動,身子微微顫抖,睜大著一雙杏眸上蒙著一層水霧,想要阻止淚珠奪眶而出。


    兩人走到酒店宴會廳連帶的露台角落的欄杆邊。


    陣陣晚風拂麵,空氣裏殘留著這幾日雨後的絲絲涼意。一眼望去,滿目都是被霓虹燈裝點的高樓林立,連夜幕都被渲染成五光十色,絢麗的閃耀。


    周墨看著樊月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著,伸手解開腰間的西裝扣,脫下外套從她身後將西裝罩在她身上。


    樊月抬頭看了他一眼,“我想抽煙。”


    “抽吧。”


    她腦裏的思緒紛繁複雜。


    對於喬彥華的性騷擾究竟要如何處理。


    她起初甚至還懷疑,自己是否做了什麽不合宜的舉動,說過什麽不恰當的話語。


    她甚至覺得是她的錯,沒在喬彥華和她有肢體接觸的時候及時製止,給人她願意逢場作戲的錯覺。


    可是這種自責的想法轉瞬即逝,她知道自己沒錯。


    就像勸酒文化,麵對著上司和合作方,員工和銷售礙於對方身份的壓力,沒人敢上來就翻臉。


    她看過網上很多案例,這種情況,許多女性選擇了緘口不談,繼續忍受著上司的騷擾。


    敢為自己討公道的,去了人事部門檢舉,可因為拿不出有力的證據,最終不是被冷處理被辭退,能留下來的也會成為同事中茶餘飯後討論的對象。


    女性在職場上本就是弱勢群體,更何況她一個區區的實習生。


    樊月抬手抹開從眼眶掉出來的淚珠,霓虹燈被眼裏的霧氣折射出出一圈圈小塊的光暈。


    模糊了視線,混沌了明天。


    周墨的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見她哭了將人往懷裏攏了攏,正欲開口,餘光裏瞥見不遠處的林浠。


    黑瞳裏一片深幽,覆著一層凜冽的怒氣,開口的聲音卻還是溫柔,“你乖乖在這等我一下。”


    樊月此時其實不是很想自己呆著,聲音帶著哭過後輕啞,“你……你要去哪?”


    周墨低頭安撫地在她眼角親了親,“不會走遠,我過去和人說個事,”又說道,“剛才的事你別多想,我會替你處理。”


    ……


    林浠正和朗逸ceo姚總聊著電話,“其實您和我說起有個兒子的時候我還挺驚訝的,之前都沒見過。”


    姚總,“其實姚安是我和前妻的兒子,之前都和她媽住在一起。”


    餘光裏見到身材頎長的男人朝她走來,林浠挑挑眉,“這樣,那具體的我們明天見麵再說。我這邊有事,先掛了。”


    “周律師,”林浠說著將手機放迴bv家的手包,接著看了眼樊月的方向調侃,“女人緣不錯啊。”


    周墨拉著一個女生走出來的時候她見著了,隻不過不是穿了e家白裙先前他身邊的女生。


    “……”周墨其實沒心情和她打趣,可礙著她大金主的身份,不溫不火地迴道,“那是我女朋友。”


    林浠後來想起把南軒閣讓給周墨的那晚,其實見過賈曼靈。他作為她的男伴來參加酒會,現在又說另外一個女生是自己的女朋友……


    隻要他把本職工作做好了,周墨私生活有多亂她也懶得關心。林浠聽過的見過的,比這還亂的多了去了,就比如她那車禍被撞死的爹。


    “說吧,什麽事?”


    “我想和你要一份今天宴會廳的場內監控,”男人頓了頓道,“我想要所有角度的監控。”


    林浠一愣。


    “所有角度的監控過?”她看著男人雖然態度禮貌,可是眼裏忍著不悅,“這工作量有點大啊。宴會廳裏發生什麽事麽?”


    周墨簡單地解釋了來龍去脈後,“如果可以,今晚之前我想拿到所有的記錄。”


    林浠本隻想當作八卦聽,順便以此作為籌碼和周墨討個好處。


    可想起自己做管培生時聽到朗逸高層內也有這種不良風氣,等廖世民因為涉毒被警方逮捕下台,姚總掌權後,公司內部也做過一番整頓。


    年輕女生心裏就默默有了一股同仇敵愾。


    “看在周律師是為女票出頭的份上,我一會楊秘書整理好了發給你,這事就算你欠我個大人情。不過——”說著女生臉上蕩出一絲看熱鬧的神情,“接下來似乎有更棘手的事,等著周律處理。”


    說完掩唇歡笑,故作親昵地拍了拍周墨的手臂,“我先撤了。”


    林浠是看到氣勢洶洶從過宴會廳走來的賈曼靈故意為之的。


    惡作劇完,她就轉身迴到不遠處沙發上坐著chris身邊,掏出手機給楊秘書發了信息,準備觀戰一出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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