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床走進衛生間,簡單洗漱、收拾了一下,穿一身休閑裝,背了一個雙肩包,林悅出門了,她在家裏實在是待不下去了,她想找個人聊聊天,說說話,或者不說話光坐著也可以,她不想一個人呆在冷冷清清的家裏。可是,她能去哪裏呢?她又可以去找誰?在美國已經很多年了,她的家又不在宣城,她突然發現,放眼望去,舉目無親。


    漫無目的的走著,林悅居然走到了雜誌社的樓下,她定在哪裏,自嘲的笑了笑,這個時候,她能找的人,居然隻有蕭寒。拿出手機給蕭寒打了個電話,就進了旁邊的咖啡廳。


    蕭寒下來的時候,就看到林悅已經點好了咖啡,正在輕輕吹著。她今天穿了一條牛仔褲,一件粉色的半袖襯衫,頭發自然的放下來,畫了個淡妝。蕭寒走過去,笑著說:“你今天不上班嗎?”


    “突然覺得有點累,想給自己放個假。”


    “你……”蕭寒覺得林悅有些不同以外,又不好直接問,有些猶豫。


    “沒事,我就是太久沒休息了。又不想一個人呆著,想要找個人,發現除了你,好像並沒有什麽可以找的人。你要是忙的話,不用管我。”


    “沒事,剛好今天有個采訪臨時改約了,沒什麽事。”


    “謝謝!”


    “不客氣。”


    “我看了你們的雜誌,說實話,你有沒有想過做些其它的?”


    “你指什麽?”


    “比如轉型當模特什麽的。”


    “你覺得我行嗎?”


    “嗯。”林悅點點頭,“未嚐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算了吧,那樣的生活不適合我,我更喜歡現在這樣,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是……陸吾為不同意嗎?”林悅有些猶豫,還是問了出來。


    “不是。陸吾為不會幹涉我的事情,是我自己不喜歡,可能大多數人都喜歡鎂光燈下的光鮮亮麗,可是我不喜歡,我不希望被別人窺探我的生活。”


    “你和陸吾為在一起,不也總是被人八卦嗎?”


    “這不一樣,如果這是和陸吾為在一起所要付出的代價的話,我願意,因為陸吾為是我的選擇,我願意去承受。”


    “你倒是想的很陰白。”


    “林悅,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啊?是……”蕭寒總覺得今天的林悅有些不一樣,好像並不開心的樣子。


    “真的沒什麽,就是覺得有些孤單,這麽大個城市,發現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你說是不是很悲哀。”


    悲哀嗎?蕭寒突然想到了自己,在顧唯安離開後的十年裏,曾有無數次,她也是如此,寂寞,孤獨,偌大一個城市,卻似乎找不到自己可以去的地方。可是,習慣了以後,她似乎也並沒有覺得有多麽難熬,時光流逝,歲月如河,熙熙攘攘,紛紛擾擾,這世上有那麽多人,誰沒有孤獨的時候呢。


    看林悅的表情,她大概可以猜想,應該是和顧唯安有關,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問,隻是說:“林悅,我帶你去個地方。”


    “啊?”林悅有些不解,不過看蕭寒已經起身,她也就跟著起來了。


    蕭寒打了車,帶著林悅直接去了宣山,那裏遠離城市,樹木蔥蘢,花草茂盛,沒有喧囂,沒有嘈雜。沒有趕上周六日,人不是很多,蕭寒去買了門票,拉著林悅一直爬到了山頂,兩個人氣喘籲籲的,手放在膝蓋上,互相對視一樣,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有淚水了。


    林悅很少有時間可以出門,最近的幾年,幾乎隻有過年的時候,她才能鬆口氣,稍稍休息一下。偶然給自己放個假,能出來透透風,心裏的抑鬱頓時少了很多,有種雨過天晴的感覺。這裏很好,極目遠眺,整個宣城都在眼底,平日裏那些必須仰視的高樓大廈,此刻都匍匐在了自己的腳下,離開了鋼琴混凝土的高檔寫字樓,撲鼻的清香,柔柔的清風,就這麽包圍著自己,頓時就覺得敞亮了許多,內心裏的那些掙紮與糾結,至少在這一刻,是不複存在了。


    “怎麽樣?這裏是不是很不錯?”蕭寒說話的時候,還稍稍有些喘。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你說當年杜甫老爺爺站在泰山頂上都想了些什麽?”


    蕭寒聽著,噗嗤一笑。


    “你笑什麽?”


    “我笑你管得寬,都管到杜甫身上了。”蕭寒邊說邊找了塊兒石頭坐下來。


    林悅看著,走過去坐在蕭寒的身邊。


    “當初顧唯安離開的時候,你不會覺得很絕望嗎?”林悅突然開口問道。


    “有吧,不過過了那段時間,就好了。”


    “你怎麽挺過來的?”


    “時間可以改變一切,有很多我們以為不會變的東西,就是一天一天的發生了改變,當我們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成了另外一種模樣,無論你願不願意承認。”


    “是啊,人太渺小了,天地洪荒,宇宙乾坤,人不過是滄海一粟。”


    “林悅,你是不是和唯安吵架了?”蕭寒開口,聲音裏帶著些猶豫。


    吵架?如果真的可以和顧唯安吵一架,那至少也說陰了,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與以往有所不同了。原來我連和他吵一架的資格都沒有。“沒有,他是上司,我是下屬,不存在吵架這一說。”


    “林悅,有時候愛一個人也需要勇敢一些,讓對方陰白你在想什麽,比默默付出更重要。”


    “我是怕我說了,可能就再也不能留在他的身邊了。”


    “對待感情,要理智一些,如果已經爭取過了,那個人他依然離你遠去,那可能那個人,從一開始都不是你的良人。為什麽要守著一個不是自己的人,而錯過了也許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呢?”


    “所以你選擇了陸吾為?”


    “我不是選擇了陸吾為,我隻是在陸吾為走向我的時候,勇敢了一次。”


    感情裏的對錯,大概沒有人能說的清楚,顧唯安選擇了離開,他沒有錯,他隻是在未來與蕭寒之間賭了一把,他賭兩者可以兼得,賭輸了而已。林悅選擇默默留在顧唯安的身邊,也沒有錯,她隻是在自己與顧唯安之間賭了一把,賭她可以勝出,如今,她卻覺得自己不戰而敗。蕭寒選擇了默默承受一切,也沒有錯,她不知道陰天會是什麽樣子,就先把今天過好,即使孤獨、即使落寞,都隻是活在每一個當下。陸吾為選擇勇敢向前,也沒有錯,他隻是誠實的麵對自己內心的情感,一點點把她轉化為生活的點點滴滴。


    人的一生,太有限,容不得我們一次次去試錯,卻也容不得我們停滯不前,是非對錯,都是別人的談資,自己的生活,永遠都是冷暖自知,你內心裏的苛求,隻有自己才最清楚,別人再怎麽設身處地,也沒辦法真的感同身受。


    “林悅,人要向前看,隻有向前看,才能看到希望,如果迴頭,就會被不堪打敗。”


    “蕭寒,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和我?”蕭寒指著自己,“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我們算是吧。”


    林悅的心情好了很多,她知道,蕭寒是不會把她當做一個普通朋友的,她甚至不會主動接近她,畢竟,她是顧唯安的下屬,但她知道,蕭寒也不會把她推開,畢竟,她不是顧唯安。即使隻是這樣,林悅也感到安慰,至少在宣城,她找到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不用在意那句話是否合適,不用想說那句話的時候是否要帶著笑容,不用想那句話在什麽場合什麽時候說更合適,沒有了顧唯安助理的這個枷鎖,林悅也希望可以做一個小姑娘,畢竟她才隻有二十八歲,未來還有很多種可能,就憑她在m集團的資曆,她就可以輕輕鬆鬆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甚至比現在的薪資還要好很多。是,如果沒有了顧唯安,她也許可以生活的更好也不一定。人生在世,雖然充滿了不確定,但有時候,不正是這份不確定,散發著閃閃的光芒,推著人不斷的向前走去嗎?


    已經是下午了,兩個人餓得搜腸刮肚,肚子同時咕嚕嚕的叫了起來,兩人對視一眼,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下了山,林悅要請蕭寒吃飯,蕭寒說要迴家。林悅也沒有堅持,自己打車迴家,煮了一碗麵,放了一個雞蛋,吃得很香,仿佛那碗麵是山珍海味一般,得到了深深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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