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延曬然道:“這倒是不難理解,自古哪個帝王不奢求長生久視呢,即便是秦皇漢武那般的雄主,最後不也是走上了這條路嗎?”


    雪莉楊跟著說道:“其實後世的君主們大多都已經明白,所謂的長生終究隻是一場如夢似幻的妄想,縱使他們貴為真命天子也難以逆天行事,所以便將目光放在了死後的陵寢上,寄希望於能在冥府依舊享受生前的榮華富貴,這也是為什麽墓葬文化越發盛行的原因所在。”


    真要是嚴格說起來,他們這些盜門能夠發展到現在,那些重視墓葬的帝王將相有著一份不可磨滅的功勞。


    要是古人不那麽窮奢極侈的置辦諸多陪葬品,那還有誰會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去盜墓呢?


    “是啊,這世間因果皆是有跡可循。”陳子延對此是認同的。


    如果墓穴裏麵沒有那些價值連城的寶物,盜墓這一行當也就不會壯大至此。


    不過這話題也就到此為止,這世間萬事哪裏有那麽多如果,有那精力還不如多研究一下眼前的淩雲會仙殿呢。


    陳子延踱步來到殿門前,發現這殿門並沒上鎖,他試著用腳尖在門扉上輕輕一碰,沒想到竟直接將其給踢開了一道縫隙。


    隻可惜這裏麵黑燈瞎火一片,這小小的縫隙根本就什麽都看不到。


    雖說按照前人所遺留的經驗,這種明樓裏麵一般極少布置機關暗器,但陳子延想了想,覺得沒必要冒這種無謂的風險,所以便對著身後眾人示意了一下,讓他們先稍微避讓一下。


    等到胡八一他們退後一些後,陳子延的腳底猛然一用力,便將已經露出縫隙的殿門給徹底踢開,而在門扉開啟的瞬間,他自己也是閃身躲到了一旁。


    不過等了一陣後,裏麵也沒有絲毫的動靜。


    很顯然,這殿裏並沒有機關,至少殿門處是沒有的。


    幾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後,便重新迴到殿門前,透過開啟的殿門朝裏麵看去。


    但由於角度的緣故,即便現在是白天,光線能夠進入的範圍也很有限,隻能照進門口一段區域,宮殿的深處依舊是漆黑一片。


    他們要想看到更多,就隻能使用手電筒來探路照明。


    視線跨過殿門處高大的紅木門檻,首先映入眾人眼簾的,便是那屹立在宮殿兩側的數十尊青銅巨像。


    距離他們最近的是兩尊辟邪銅獅,足有一人多高,左邊的那隻是雄獅,微微探出的爪下按著一顆金球,象征著掌握寰宇的無上權勢。


    右邊的則是雌獅,腳下趴伏著數隻惟妙惟肖的幼獅,寓意著子嗣綿延無窮。


    而承載著兩尊銅獅的底座銅台上,則是各自凋刻著鳳凰和牡丹,獻王的用意簡直是溢於言表。


    獅——獸中之王。


    鳳凰——鳥中之王。


    牡丹——花中之王。


    特意將這三種擁有著王者寓意的生物匯聚在一起,很顯然是要以此來襯托自己的尊貴地位。


    但陳子延並不關心這兩尊銅獅代表了什麽,他更加想知道獻王為什麽會將其給安置在這裏。


    雖說銅獅比石獅要少很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擺設如此不合理的獅像,卻還真是他平生第一次見到。


    在這銅獅的後麵,依次是獬、犼、象、駱駝、馬等獸類各一對,再後麵便是共計三十六天罡之數的文武朝臣。


    相比起前麵的銅獸,這些銅人象要更加的古怪,各自擺出了奇怪的動作,就像是在進行某種奇特的儀式一樣。


    順著這些銅人銅獸看過去,能夠隱約看到在黑暗深處還有一尊王座,眼前這諸多事物就像是拱衛對方的護衛。


    “這地方怎麽跟我們以前參觀過的那什麽十三陵不一樣啊?”王凱旋好奇問道。


    他們以前去過一次十三陵,所以見過真正的明樓寶頂裏麵是什麽樣,跟眼前這個有著很大差別。


    “這倒是沒什麽可奇怪的,雖然都是講究侍死如侍生,但朝代不同、地域不同,最後所呈現出來的東西也會有所不同。”陳子延隨口解釋了一句,目光卻一直沒離開過周圍的銅像。


    隨著觀察的時間越久,他就越覺得這些銅人銅像不該如此布置,裏麵一定是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名堂,但問題是他一時半會還沒有頭緒,想要弄清緣由都無從下手。


    胡八一聞言也是說了句:“是啊,正所謂‘朝代不同,形製有異’,說的便是這種情況。”


    而在說完後,他也是疑惑出聲:“這殿裏的布置著實有些古怪,跟已知的禮製都難以對應,難不成是獻王老兒自己鼓搗出來的不成?”


    他自然是也注意到了殿內銅像的不對勁,但開始時並沒有太過在意,隻當是獻王的某種怪癖,此刻見到全貌才察覺到異常。


    “獻王的所作所為應該都有其獨特的用意在裏麵,畢竟他所追求的可從來不是得享地底繁華,而是想借助‘水龍暈’這種神仙穴屍解成仙。”雪莉楊提點道。


    她的想法跟陳子延差不多,都覺得這些銅像一定隱藏著什麽。


    丁思甜想了想,說道:“獻王對於成仙的癡迷,或許跟秦漢時求仙問道之風盛行有關,我們也許能從這方麵著手,說不定會有什麽發現。”


    “思甜說的沒錯,這很有可能會是一個方向。”胡八一聞言,立即就表示了讚同。


    這倒不是因為說這話的人是丁思甜,而是這個推斷確實有一些道理。


    陳子延思索了一下,也是點了點頭:“確實,當時的社會環境也是一項很重要的因素,如果我們光從現代人的思維去想問題,很可能會跟古人的基本出發點背道而馳。”


    丁思甜這話也算是給他打開了一個新思路,如果要考慮到這點的話,那他們接下來的思考出發點,就不能用單純的陵寢,而更應該放在屍解成仙上麵,畢竟這才是獻王真正追求的東西。


    就在這樣的交談下,眾人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宮殿的深處。


    說到底這淩雲宮隻是古墓的地麵設施,並非是放置棺槨的墓室,所以大家打心底裏就沒那麽緊張,這樣就多少放鬆了警惕,所以才會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這裏。


    察覺到這點以後,陳子延下意識迴頭看了眼。


    而就是這一眼,卻是讓他心裏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隻見從他此刻的位置看去,身後那殿門處的光亮顯得格外遙遠,再加上這殿內靜謐的環境,使得整體的氛圍立馬變得陰森可怖了起來。


    不過見其他人沒注意到這點,陳子延也沒有主動去提醒。


    這一路走來眾人經曆了那麽多兇險,心裏麵積壓的東西已經很多,現在沒必要特意再給他們增添壓力。


    有些時候,不知道可要比知道更幸福。


    再次看了眼身後的銅象,確定並沒有出現異常後,陳子延就暫時把這個念頭給放下,將目光看向了宮殿深處那鑲金嵌銀的王座上。


    在他們和王座的中間,還有著一個金水池作為阻隔,不過現在這水池裏麵的水早已經幹涸,所以便是上麵沒有架橋,也不會對他們造成阻礙。


    站在水池邊,用手電朝著對麵照去,就看到那王座上空無一物。


    不過在這空曠的王座上,盤旋著一條紅色的玉龍。


    看到這王凱旋撇了撇嘴,說道:“你們說這當領導的人是不是都喜歡脫離群眾,離得這麽遠,還商量他娘個蛋朝政啊!”


    說罷,他就把掛在胸前的步槍拿在手裏,率先跳下了一米多深的空水池裏。


    陳子延他們見狀也跟著跳了下去,現在這裏都已經看過,要想有所發現,眼前這水池就是必須要跨過的東西。


    等到他們來到池底卻發現,在灰塵的掩蓋下,竟然有一艘製成荷葉狀的木船。


    看樣子,這應該就是以前通過這水池的交通工具。


    陳子延砸吧了一下嘴,說道:“敢情以前要想過這水池,還得要踏葉而行,獻王別的不說,花活玩的是真夠到位。”


    “淨整些花裏胡哨的玩意。”王凱旋不屑的說道。


    但凡這荷葉舟能值點錢,他都會高看獻王一眼。


    等到順著池底走到另一邊,他們真正看清那盤旋在王座上的紅色玉龍後,卻驚訝的發現,這玉龍的龍體在燈光照耀下,竟然滿是流光溢彩,好似有滾滾虹光在湧動。


    王凱旋立即就是雙眼放光:“這可真是一個好寶貝啊!”


    不過在仔細看了看後,陳子延就勘悟了這裏麵的玄奧,對王凱旋說道:


    “胖子,你仔細看看,這玉龍可不是實心的,裏麵全都是水銀,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景象。”


    “水銀啊!”王凱旋有點失望。


    這樣的話,這玉龍的價值無疑會大打折扣。


    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不在這玉龍的材質上了。


    因為相比起這玉龍的材質,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其獨特的造型。


    隻見這玉龍雖是盤旋在王座上,但明確在外的隻有包括龍尾在內的一小部分龍軀,那紅色的龍首已經探進了身後的牆壁,而龍爪則是搭在寶座的靠背上,頗有幾分慵懶的意味。


    仔細看去就發現,原來這玉龍的大部分前軀,都凹凸有致的鑲嵌在了王座後的殿壁上。


    看上去就跟宮殿牆壁上的彩繪融為了一體一樣,使得整幅壁畫表現出了更加強烈的層次感,但卻不會讓人覺得有絲毫突兀的不協調。


    其構思之奇妙,工藝之精湛,簡直能稱得上已至化境!


    “世人常說‘神龍見首不見尾’,而眼前這條玉龍卻是反其道而行之,來了一個神龍見尾不見首啊!”陳子延看到這,嘖嘖稱奇道。


    雖然他對此早就有所印象,但這種震撼感隻有身臨其境才能有切身體會。


    現在這壁畫和玉龍給他的感覺,就好像是玉龍活了過來,飛到了那壁畫裏麵一般。


    借助著燈光的照明,他們繼續看向壁畫的其他部分。


    隨後就看到在那龍身的周圍,以宏大的畫卷描繪了獻王成仙登天的景象。


    壁畫裏龍身周遭祥雲似海、仙霧繚繞,綿延的山峰與宮殿在雲氣間若隱若現,山光水色無不是充溢著靈動之韻。


    當然,上麵最為顯眼的還得是那條紅色玉龍。


    赤龍縱橫於雲海之間,昂揚的龍首沒入天際裂縫,而尾部卻是依舊纏繞在這宮殿的寶座之上。


    一位身穿錦繡華服的王者,在異獸群臣的簇擁下,正以那巨龍的虯結身軀為階梯,緩步朝著天際的縫隙處走去。


    根本就不需要去多想,眾人便知道眼前這人一定是獻王無疑。


    陳子延更是注意到,在獻王的頭頂戴有一束金冠,而在那金冠上嵌著一顆珠子,珠子的樣式好似人眼,不出意外便是他們苦苦尋覓的雮塵珠了。


    視線挪到壁畫最高處,在那裏有著一騎乘仙鶴的老者。


    這老者須眉皆白,堪稱是仙風道骨,正麵帶微笑的拱手向下張望。


    而在其身後還有無數道清逸絕塵的身影,看樣子應該是天宮的群仙,同樣是做出恭謹的姿態,就好似在迎接天帝迴歸一般。


    從這番描繪就不難看出,獻王是將自己比作了天帝。


    “天崩?難不成說的便是這個?”


    就在這時,胡八一突然想到。


    他記得很清楚,在他們所收集的資料裏麵,關於獻王可是有著一句‘非天崩不可破’,而眼前壁畫上的景象就很符合‘天崩’一詞。


    如果說天崩是獻王得道成仙的場景,那是完全能說得過去的。


    “你們看這裏。”


    但還沒等胡八一來得及細想,就聽雪莉楊招唿道。


    眾人順著雪莉楊指示看過去,就看到了兩幅處於角落的小幅壁畫。


    這兩小幅壁畫是脫離殿牆上壁畫單獨存在,上麵描述的是獻王在登天時獻祭的場景,也就是在銅鼎裏裝滿屍體進行焚燒。


    即便是明知道這不過是壁畫,但依舊還是有些不忍直視,畢竟按照獻王的一貫行事風格,這上麵的內容多數是曾經發生過的事。


    不過相比起獻王的惡行,更讓陳子延等人重視的,是雪莉楊突然讓他們看這兩幅壁畫的原因。


    隻聽雪莉楊語氣凝重的說道:“這鼎的樣式我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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