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


    我、格裏弗斯、理查德和歐文在綿綿細雨中並轡而行(因為馬車已經壞了,所以剛好有多餘的馬給我們騎)。


    唉,如果克蘿伊知道我要上戰場會有什麽反應?可惡,我到底應該怎麽跟她解釋?還有特蕾莎、瑞貝卡、克裏斯蒂娜她們……


    我正在心裏胡思亂想,也沒注意聽格裏弗斯、理查德和歐文到底在聊些什麽。忽然隻聽格裏弗斯笑道:“……我本以為理查德大人會在戰場,沒想到竟會在這裏相遇,老實說,當時我真的嚇了一跳。也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哈哈,說來慚愧。這個時候我的確應該早已迴到戰場了,可是因為一件要事耽擱了許久,直拖到今天才辦完。”


    格裏弗斯沉吟了一會兒,謹慎地問道:“我可以問那究竟是什麽事嗎?”


    “可以!”理查德摸著胡子,笑道:“反正再過不久這件事也要昭告天下,不再是秘密了。不過,這得要從頭說起,冗長得很啊。”


    “願聞其詳。”


    “嗯。”理查德道:“眾所周知,我軍在前線將洛根的叛軍打得節節敗退。再加上他最強大的盟友皮埃爾?恩格勒曼茲已死,相信再過不久,我軍就能占領奧戴亞卡,打敗洛根。”


    皮埃爾?恩格勒曼茲……


    我的內心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於是急忙將注意力轉移到格裏弗斯和理查德身上。


    格裏弗斯輕蔑地道:“洛根這種人剛愎自用,狂妄自大,成不了氣候,麵對理查德大人你跟萊因哈特大人的聯合軍,覆滅隻是時間問題。”


    歐文冷哼一聲,驕傲地道:“還用你說。洛根那老賊怎是父親的對手?”


    格裏弗斯隻是看了他一眼,也不動氣。


    理查德用眼角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會兒格裏弗斯,然後繼續說道:“其實我跟萊因哈特大人也以為,再過不久就能夠擊潰反叛軍,然後從戰場推進到奧戴亞卡領地,甚至生擒洛根也指日可待。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時洛根一方卻突然多了一支援軍。”


    格裏弗斯道:“援軍?莫非這個時候還有人願意繼續支持洛根?”


    理查德道:“嗯。更加令人費解的是,那支援軍居然還是遊牧民族。”


    格裏弗斯皺眉道:“怎麽可能?”


    遊牧民族……嗯,讓我想想。生活在俄派爾絲歐領地南部的大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一直以來和帝國都水火不容,怎麽會突然在洛根即將大勢已去之際幫助洛根?


    “一開始我跟萊因哈特大人都很驚訝。”理查德說,“不過遊牧民族跟洛根已經結盟是千真萬確,事已至此也沒有辦法了。於是我們兩人製定了很多對付遊牧民族的策略。可是誰料沒過多久,遊牧民族的首領卻突然秘密地派使者和我們會談。”


    “哦?”格裏弗斯好奇地看著理查德。


    理查德說:“原來,遊牧民族族中的聖物‘圓月彎刀’和他們的族長蛾遮塞被洛根抓走了。洛根以族長和聖物作要挾,要遊牧民族替他賣命。現在,遊牧民族由蛾遮塞的弟弟於夫羅暫代。但是遊牧民族生性倔強,不甘心就此對洛根唯命是從,他們一直都迫切地想要救出族長和找迴聖物,但是倘若沒做好準備就貿然行動,那麽一旦被洛根發現他們的行動,隻怕會對族長和聖物不利,而且僅憑遊牧民族的力量也力有不逮。因此,於夫羅便偷偷派使者聯係我跟萊因哈特大人,希望我們能協助他們暗中營救出蛾遮塞跟找迴聖物。”


    歐文嘲諷地笑道:“哼!遊牧民族也蠢得可以,連自己的族長和聖物都保護不好,還厚著臉皮來找我們幫忙!”


    啊哈哈…聽起來確實滿丟臉的,不過其中肯定應該另有隱情,不然就算遊牧民族再不濟,也不可能丟臉到讓洛根連聖物和族長一並擄了去。


    理查德歎道:“很久以前,帝國為了擴張版圖,試圖令遊牧民族臣服,但是卻低估了遊牧民族的力量,久攻不下。最後,皇帝雖然對收服遊牧民族失去了興趣、不了了之,可是帝國跟遊牧民族也因此結下了梁子。從此以後,遊牧民族時常騷擾和掠奪俄派爾絲歐領地,但凡從帝國途徑大草原的商旅,一旦被遊牧民族發現就會遭到襲擊,男人被殺死,財寶被奪走,女人則被帶迴做奴隸。作為報複,帝國對付遊牧民族的手段也很極端。俄派爾絲歐領地有一度甚至還淪為了帝國跟遊牧民族之間的戰場,這一直到萊因哈特大人出任俄派爾絲歐的領主以後才有所改善。”頓了一頓,接著道:“我跟萊因哈特大人聽完使者所說的話以後,都覺得這正好是一個能夠化解帝國跟遊牧民族的恩怨的契機。”


    格裏弗斯問道:“條件呢?”


    “帝國跟遊牧民族從此化幹戈為玉帛,彼此之間開展貿易往來……”理查德將條件一一說了出來。


    格裏弗斯聽完點了點頭,道:“都是很合理的條件。”


    “嗯。不過這種大事我跟萊因哈特大人都做不了主,因此我便將前線全權交給萊因哈特大人,和歐文一起迴到帝都覲見皇帝陛下,懇請陛下能夠批準這份條約。遊牧民族那邊也自然也是要等收到陛下的親自答複才能放心跟我們合作。可是沒想到當我迴到帝都,陛下卻不知道到哪裏去體察民情了。條約也一直拖到今天才批下來。這期間萊因哈特大人派人催了好幾次,遊牧民族那邊也急壞了,唉!”


    我注意到理查德在說“體察民情”的時候表情很奇怪。哈!說“體察民情”應該是給皇帝留麵子吧,我猜皇帝八成是遊山玩水去了。


    歐文似乎一提到這件事就氣不打一處來,道:“哼!自從陛下迷上那個女人以後整日不理朝政。宰相也從中阻撓,不肯告訴我們陛下到底去了什麽地方!”


    理查德急忙一揮手,示意歐文不要再說了。


    格裏弗斯道:“‘那個女人’?”


    “沒什麽。”理查德搖了搖頭,仿佛不願提起這件事,馬上改變了話題,對格裏弗斯笑道:“你知道嗎,其實那些殺手的首要目的並非取我性命。”


    格裏弗斯點了點頭:“是有人想毀掉那份條約,不想讓帝國跟遊牧民族言歸於好。”


    理查德盯著格裏弗斯,又問道:“你猜,幕後黑手究竟是誰呢?”


    格裏弗斯想也不想,立即迴答道:“是威澤特塞和巴德蘭茨。”


    “位於大陸西部的巴德蘭茨領地和西南部的威澤特塞領地……”我喃喃道。


    對了!


    ——“巴德蘭茨領地和威澤特塞領地已經聯成一線,打算脫離帝國,自立門戶!”這是在格瑞卡帕塔城的酒館裏也能聽到的傳聞。


    理查德目中露出讚許之色,看來他也是這麽想的,他又問道:“理由呢?”


    格裏弗斯有條不紊地迴答道:“巴德蘭茨和威澤特塞對帝國發出的求援百般推脫,顯示二者早已聯成一線,對於這場戰爭,他們儼然坐山觀虎鬥。因為帝國跟洛根不管誰勝誰負,都必定元氣大傷,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有餘力來對抗他們。到那時巴德蘭茨和威澤特塞再大舉進軍,無異於撿了個便宜。”不屑地笑了笑,接著說:“這場戰爭持續得越久,雙方實力消耗得也就越大。本來洛根一方已經岌岌可危,幸得遊牧民族的幫助才勉強迴了一口氣。一旦遊牧民族倒戈幫助帝國,那麽洛根也就沒幾天活頭了。巴德蘭茨和威澤特塞自然不希望戰爭這麽早結束,所以他們當然要千方百計地毀掉那份能讓帝國跟遊牧民族和解的條約。”


    “嗯!”理查德撫須而笑,目中的讚許之色更深了。


    歐文怒道:“可惡!巴德蘭茨和威澤特塞也太狂妄了!父親,我們這就啟奏皇上,請陛下出兵剿滅托尼?巴德蘭茨和弗雷德?威澤特塞這兩個亂臣賊子!”


    “不可以。”格裏弗斯說。


    歐文瞪著他:“你說什麽?”


    “我說‘不可以’。”格裏弗斯不去理會他的怒火,慢條斯理地道:“因為我們沒有確鑿的證據能證明此事是巴德蘭茨的領主跟威澤特塞的領主二人指使的。別說能做為證人的伊凡和那些殺手已經死了,就算他們都還活著也沒用。因為伊凡是理查德大人的左膀右臂,那些殺手有錢就能收買,他們說的話就都不會有人相信的,那麽做說不定還會讓對方落下話柄。奧蘭多去伊凡的住所搜查也必然無功而返,因為我不認為托尼?巴德蘭茨和弗雷德?威澤特塞會蠢到在伊凡身上留下證據。此外,就算真的找到了證據,帝國也奈何不了他們。要知道,戰爭結束,百廢待興,光是戰後的重建工作就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年、多少財力和物力,哪還有空閑去管他們?”


    “既然如此,”我忍不住問道,“帝國要怎麽應付巴德蘭茨和威澤特塞的進攻?照你這麽說我們死定了!”


    格裏弗斯笑了笑,道:“放心吧,巴德蘭茨跟威澤特塞到底會不會對帝國發動攻擊其實還是未知數。”


    “何以見得?”


    “首先,他們還在積攢實力,不能確保萬無一失他們是不會動手的。第二,師出無名,一旦出兵他們就變成和洛根一樣的反叛者了,不得民心。還有一點雖然是我的猜測但也合情合理,那就是:巴德蘭茨的領主托尼?巴德蘭茨跟威澤特塞的領主弗雷德?威澤特塞,雖然表麵上已經結盟,但實則各懷鬼胎,貌合神離,誰也不願先動手當冤大頭,都在互相觀望,因此才一拖再拖。”


    這一次,理查德看格裏弗斯時的眼神已經是欣賞了。


    綿綿細雨也已經停了。雨過天晴,大地又照上了燦爛的陽光。


    我們四人迎著陽光一路向前。


    理查德微笑道:“關於威澤特塞和巴德蘭茨,我跟萊因哈特大人也討論過,和你的看法大同小異,他們對帝國暫時還算不上威脅。格裏弗斯,我會把你引薦給萊因哈特大人,我敢擔保他一定會非常欣賞你這個人!”


    “萊因哈特大人……萊因哈特?沃特森諾蒂……哼。”格裏弗斯喃喃自語,嘴角旁似有一絲傲然不屑的笑意。


    “對了!”理查德似乎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問道:“你們住在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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