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空艇緩緩升上天空。


    格裏弗斯和安進入了指揮室,我們幾個人則站在甲板上朝下麵望去。


    “嘩——!飛起來了!好、好厲害!”瑞貝卡興奮地大喊。緹婭也在一旁張著嘴看傻了眼。


    “你們看!城市變小了!哈哈哈,好好玩!”蘇菲亞一隻手抓著欄杆一隻手朝下麵指著,蹦蹦跳跳地對我們說。特蕾莎趕緊過去扶她以防止她一個不留神摔下去。


    “各位,趕快就都進到船艙裏來吧!格裏弗斯準備了很多美酒呢!”安跟格裏弗斯這時候已經從指揮室裏走了出來。安在不遠處高興地朝我們揮手,白袍被風吹起,長發被風吹散,我總覺得,這個時候,她的樣子看起來說不出的俏皮可愛。


    瑞貝卡、克裏斯蒂娜、蘇菲亞跟伊莎貝拉一聽到有酒喝,立ke搶先跑了過去。我跟克蘿伊、特蕾莎、緹婭、桃花跟在她們後麵。不過我忽然發現艾米莉亞居然還站在船幫望著遠處發呆。


    “艾米莉亞!”伊莎貝拉急忙跑過去把艾米莉亞也帶了過來。


    “你們怎麽都出來了?那誰來駕駛?”我困惑地問。


    “有自動駕駛,”安迴答,邊撩了撩頭發,“已經鎖定了格瑞卡帕塔城的方向,不需要我們操心的!”


    “真方便。”


    安笑得花枝亂顫,拉著我往船艙裏跑:“走,我們喝酒去!”


    ※ ※ ※


    果然是好酒。


    結果,當天晚上我們全都喝得酩酊大醉。嗯……就這樣讓我舒舒服服地睡個懶覺——


    “睡懶覺?想都別想!”


    不料第二天天還沒有亮,我就被安從被窩裏拽了出來,伊莎貝拉本來與我相擁而眠,被安驚擾了美夢,眯著眼睛半夢半醒地發出抗議的“哼哼”聲。


    安沒理她,把我拽出了房間,我沿途差點踩到克裏斯蒂娜跟瑞貝卡(我跟女孩子們都睡在飛空艇內一個非常寬敞的圓形臥室裏,雖然沒有床鋪,但地上鋪了一整塊手工精細圖案奇美像棉花般柔軟的地毯,還有很多鬆軟的枕頭)。


    安一直把我帶到甲板上才鬆開手,然後把武士刀扔給我。


    “安,你、你搞什麽鬼!困死了,我要迴去睡覺了!”


    “休?想!從現在開始一直到帝都,你都別想再睡懶覺了。這幾天,我會陪你每天靜觀日出日落,苦練劍法。”


    “什麽?”


    安看到我苦著臉,正色道:“埃唐代啦,你別忘了,自古以來,多少英雄好漢來到帝都,想一朝成名、平步青雲。帝都本就藏龍臥虎,憑你這點本事根本不值一提。隻怕一個不小心,你就死無全屍了。到時候,害得克蘿伊還沒嫁人就守寡就太悲慘了。”


    “呃……”拜托不要說這一類不像話的話好嗎?


    安又笑了笑,揮了一下手,道:“哭喪著臉幹什麽。別擔心,從現在開始隻要你肯用心練劍,就不會那麽容易死的!”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好了,廢話少說!”安迅速拔出了武士刀,清晰有力地道:“埃唐代啦,之前我教你的劍法是從‘劍神’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現在,我要把整套劍法都傳授給你,你可得用心記住!”


    “是!”


    就這樣,安每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就把我叫醒苦練劍法,直到日薄西山,天已將夕,才肯讓我休息。那時候我都已經是累得不成人形了,汗流浹背,四仰八叉地躺在甲板上唿哧唿哧地喘氣。但是相對的我的劍法也進步神速,從第二天開始,安就越教越快,不,應該說不是她教的快,而是我學得快,隻用了五天,我就把“劍神”深深地記在了腦海裏,一招一式雖然目前還無法運用自如,但是至少不會用錯,最後連格裏弗斯也不得不承認:“埃唐代啦?多拉埃姆對劍有天份。”


    有一次,我看著遠處站在船沿旁負手望天的格裏弗斯,忍不住問道:


    “安,你那麽厲害卻還是打不過格裏弗斯。那次你真的不是故意放水?”


    安苦笑道:“那一次,我受了重傷,差點死掉,你也看到了。”


    她又補充道:“格裏弗斯對劍有著非比尋常的天份。當今天下,如果還有一個人能做格裏弗斯?斯派萊貞特的對手,恐怕也隻有萊因哈特?沃特森諾蒂。”她慢慢地闔上雙眼,又慢慢地睜開,風將她的長發吹得飛舞起來,煞是好看。


    安忽然幽幽一歎道:“埃唐代啦,其實……我總覺得你不應該去帝都的。”


    “為什麽?”我不解的問道。


    “帝都是個是非之地。”她說,“任何人想在那個地方揚名立萬、建功立業,都得要先付出代價,然後腐化、逐漸失去本來麵目。你跟格裏弗斯不一樣……”


    也不知道為什麽,聽完這番話我心裏很不服氣,說道:“但我總不能就這樣白白虛度一生!格裏弗斯…格裏弗斯也和我想的一樣。”


    “我也知道。”安微微歎了一口氣,輕得幾乎令人聽不見。“所以我才直到現在才和你說這些話。我也知道就算我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麽……”


    ……


    其實格裏弗斯不僅劍法超群,鋼琴也彈得很好。每天上午琴聲都會從指揮室內傳出來,慷慨激昂卻並不聒噪的鋼琴聲,聽起來使人精神振奮,讓人一整天都充滿活力。格裏弗斯也仿佛沒有先前那麽傲慢了,這幾日來他笑的比平時多了一些。


    雖然我到現在也不曉得格裏弗斯到底知不知道我跟安上過床,有時候我真的很害怕他會突然跑過來把我一劍劈成兩半……


    格裏弗斯還會演奏魯特琴,琴聲響起,安總是忍不住和著琴韻舞了起來。月光下,她衣袂飄飛,白衣如雪。伊莎貝拉則不服氣地要和她一較高下,她的舞姿輕盈而曼妙,又如絲綢般柔美而流動。


    我們在同一條船上,結伴而行,在一起吃,在一起笑,在一起鬧,在一起喝酒,盡情放浪形骸,狂歡,狂醉。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有這麽多人聚在一起喧鬧。


    ——也是我第一次感到這麽快樂。


    ——不過,這種快樂又是如此短暫,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痛苦來臨吧?


    我的內心深處這麽想著。


    到了晚上,飛空艇會降落到地麵上。


    在即將到達帝都的前一天晚上,我從宿醉中醒過來,頭痛、口幹、舌燥,很難受……


    天還未亮,我睜著眼睛靜靜地躺在地上不願意站起來,也不想動一下。黑暗中安靜得很,大家應該都睡著了。


    真的嗎?還是像我一樣想著心事?


    我發現克蘿伊睡在我身旁,睡得很沉。我把頭慢慢地轉過去看著她,聽著細微均勻的唿吸聲。啊,說真的,我很想親她一口……


    忽然,我隱約聽到了說話聲。


    是格裏弗斯和安在說話。


    他們兩個怎麽還沒睡……


    他們之前說了些什麽我沒有聽清楚,隻見格裏弗斯負手昂然,安站在他後麵。他們兩個誰也沒有注意到我。


    “格裏弗斯,你…你是非要有一番功名事業不可嗎?”安問格裏弗斯,但語氣已經接近軟語哀求。


    “權力。”格裏弗斯斷然道:“我去帝都就是為了得到權力,名揚天下、功成名就!否則活來有什麽意思?”


    安有些惶措地輕輕搖頭,帶著一絲希望挽留般地說道:“其實,活得快樂、平安,那也很好啊。”


    “很好?”格裏弗斯揶揄道:“我卻覺得無趣極了,比到處去流浪還要無趣!”


    說完這句話,格裏弗斯就走了出去,隻留下安獨自站在原地。


    我偷偷地看著安,我第一次看到她那麽落寞,修長白膩的脖頸無力地垂下來。


    我仿佛還聽到了啜泣聲……


    ※ ※ ※


    第二天,當我們一行人一覺醒來,安已經不見了。


    連隻言片語也沒有留下。


    “你去把她追迴來。”我對格裏弗斯說,握緊了拳頭強壓著怒火。


    格裏弗斯皺眉道:“你胡說什麽?”


    “我都看見了!”我大喊,克蘿伊想過來勸我,但是頓時被嚇得後退了一步。“昨天晚上你們說的那些話……你出去以後,她就哭了,是你把她趕走的!”


    “是她自己要走的。”格裏弗斯說,接著他就再也沒看我一眼,從我身邊走過。


    我瞪著他的背影,用力捏緊雙拳,指甲已刺入肉裏。


    可惡!可惡!可惡——!!


    結果整個上午我都沒有理會格裏弗斯,午飯時氣氛更是壓抑到極點。克裏斯蒂娜和伊莎貝拉講了幾個笑話想調節一下氣氛,但是除了蘇菲亞以外沒有人接茬,以失敗告終。


    吃過午飯之後我一個人來到甲板上,支起畫架開始畫畫。


    秋天的陽光最豔麗。


    ——安側過身來凝注著我,逆著光,白袍與長發隨風而舞。


    忽然,刮起一陣大風,畫紙給吹的飛上天空,越飄越高,越飄越遠……


    可惡。


    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抬頭茫然地望著澄藍的天空,心中無限惋惜。


    格裏弗斯這時候忽然也來到了甲板上,他負手走過我身邊,來到船首,忽然道:“馬上就要到帝都了,做好準備吧。”


    其實直到現在,我的氣已經消了一半,經他這麽一說,我也忍不住走到船首,和他並肩而立。


    “別擔心。”格裏弗斯又說,目光望著前方,“她遲早一定會迴來的。”


    “啊……”我難過地說。


    忽然,當我逐漸看清眼前的這座城市時,嘴裏便已經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


    我本以為,見過了恩格勒曼茲城、無雙城和加蘭城,我已經知道了一座巨大的城市是什麽樣子,但是帝都……完全超出了我所能想象的一切。


    石砌的城牆如同一道白色的弧形懸崖,足足有五十尺高,上麵點綴著一道道藍色、灰色和金色的斑紋,一直延伸到我的視線之外。我知道它的整體應該是環形的,卻根本無法估算出它究竟有多長。沿著城牆立著許多圓形的高塔樓,每一座塔樓頂端都豎著一麵紅白兩色,有著劍、盾、戰斧,以及麥稻穗、橄欖枝還有龍的旗幟,在風中高高飄揚。我敢說就算把恩格勒曼茲城、無雙城和加蘭城都融入這裏也濺不起一絲漣漪,就算把恩格勒曼茲城放大二十倍投進這裏,也掀不起一絲波瀾。


    在這之前,我曾在腦子裏有無數次描繪過帝都,但是當我親眼所見,它便輕易填滿了我最狂野的想象,這時候,我才真正覺得自己的渺小!


    “我們到了,埃唐代啦!” 格裏弗斯臉上亦不禁露出興奮之色,他的雙眼發出了光,就好像鷹終於發現了獵物。


    “埃唐代啦,你跟著我吧。”格裏弗斯說,他負手望天,嘴角漾起一絲帶有一種極度傲慢之色的笑容。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笑起來的時候會像他那麽傲慢。


    此時此刻,他的聲音在我聽來就像魔咒:“現在隻是第一步!”他說,“是個開端,是一個開始。有趣的事是由現在開始!”


    格裏弗斯側過身來凝注著我,逆著光,他一頭金發隨風飄揚。我再也無法將視線自他身上抽離。


    “我要得到自己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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