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艾爾文如臨大敵般地望著殺意騰騰的特蕾西亞,可他也絲毫沒忘記自己身為一個統帥的職責。


    即使他帶的不過是八百人的隊伍。


    “勢捌!領著弟兄們,給我上,一個也別放跑了!”艾爾文對著己方的陣地那高聲命令道,“浪雲!在空中掩護!”


    艾爾文心中清楚,奧內茵和麥克尼這時肯定要開溜了,這兩人可沒那個閑工夫看特蕾西亞的搏命大戲。因為無論結果如何,對他們兩個來說,都沒什麽意義。他們隻要知道特蕾西亞的主力也拚光了,心下就安定了。


    夏燁見狀,當即下令,據馬陣線上一隔一的空開,給後排的騎兵們讓出空間。


    “兄弟們!快!跟著我!一塊清掃戰場了!”勢捌得到命令,領著蒙騎傭兵團從玄武盾陣後頭殺出。


    浪雲也駕駛著空艇,開始配合起勢捌的進攻。


    別看勢捌他們就兩百來人,此時也足夠收割戰場了。


    因為無論是奧內茵,還是麥克尼,這兩邊都沒有像樣的殿後部隊了。況且空中還有浪雲在虎視眈眈。若是真有什麽頑強的抵抗,也很快就會被浪雲那居高臨下的魔法攻擊給澆滅。


    現下這兩股人此時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任憑著艾爾文處置。


    不過勢捌卻隻向西麵追去,並沒分兵去追麥克尼那一路。


    並不是勢捌不想去追截麥克尼他們,而是他清楚地看到艾爾文在下命令時眼睛指的就是西麵。說明艾爾文的意思,就是放老酒桶他們一條性命。當然了,浪雲作為老部下了,自然是秒懂艾爾文的意思。


    至於艾爾文為何有這般用意,是因為他知道,普世教的宗旨是推翻這些貴族的統治,而此時去戕害那些新興的富十分清楚現階段的敵人是誰,當然了,這敵人是對於普世教而言的,對他本人來說,沒有敵人。


    而且他心裏也清楚,貴族勢力已經日薄西山,而富商勢力卻是旭日初升,一方是爛到骨子裏的朽木,一方將來或許可以成為盟友。故而該追誰,該放誰,他心裏能沒數?而且即便今日把魯斯蒂、費瑪、魯索這幾個家族給殺幹淨了,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提利爾城的酒商會還在那,並不會隨之瓦解。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很多東西不是光靠殺就能殺幹淨的,這點艾爾文明白的很。尤其是這個時代,商人是殺不幹淨的。在和葵傾聊過幾次之後,他能明顯感覺到時代的大潮正在掀起,而像他這樣的聰明人,是不可能去站到浪潮的對立麵的。


    不過老酒桶麥克尼可不知道這些,他領著長子魯斯蒂往東麵倉皇逃竄而去,也管不上其他幾個家族人了。


    在勢捌與浪雲對奧內茵伯爵展開追擊戰的時候,一腔怨火的特蕾西亞也已經和艾爾文交上手了。


    艾爾文掌心的“月麵”迎上了特蕾西亞法杖頂端那噴薄而出的湖藍冰晶。


    就在艾爾文暗自驚心的那個瞬間,他連人帶掌,在空中卷了幾個圈。


    除開那沒入月麵周圍時空裂隙裏的部分魔法能量,其餘的竟然能把艾爾文折騰得如此窘迫,可見特蕾西亞這個“魔力平平”,可能是和大魔導師齊平的意思。


    但是艾爾文是相信奧妮安的判斷的,所以他判斷這姑娘肯定是在上次茶會之後,對自己的身體動過手腳了。


    可是魔法師與武道不同,身體的強悍與否,並不影響魔力的高低。


    魔力是指掌控與改變世間元素物質的能力。所以說,身體再怎麽改造,也改變不了在這種能力上的差距。


    “就這?”特蕾西亞輕蔑地撇了撇嘴,一擊轟開艾爾文之後,直接朝著奧妮安撲來。


    她一雙碧瞳死死地盯著奧妮安,如果眼神可以將人撕碎的話,奧妮安已經成碎屑了。


    不過奧妮安絲毫沒有畏懼的意思,那金色的眼眸裏,充斥著對於特蕾西亞漠然與藐視,即便此時的她,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別說剛才那些,就是你的畢生心血噢。”奧妮安望著特蕾西亞輕描淡寫地說道,“我沒有毀掉人家玩具的喜好,不過,也不會因為這麽做了而有任何的負罪感。”


    “少廢話!你這賤人!”特蕾西亞聽了奧妮安這話,神色越發猙獰,雙唇止不住地顫抖著。


    奧妮安看著特蕾西亞那盛怒下的歇斯底裏,不由地輕起嘴角。她覺得這特蕾西亞始終隻是個小姑娘,無論她手段如何,可那份狹隘始終跟她的年紀相仿,就像其對於魔法的理解一樣,也是那般的狹隘。


    這也許就是奧妮安自始至終都看不上特蕾西亞的原因吧。


    這是一種“提升自我”對於“假於外物”的鄙薄吧。至少在奧妮安看來,特蕾西亞對於魔法的種種運用,隻是在“假於外物”罷了。


    就在特蕾西亞的虎口即將掐上奧妮安那玉頸的時候,艾爾文一個裂空到了特蕾西亞身後,一把扯住了她的腰帶。


    特蕾西亞的指尖還未來得及傷到奧妮安,就被艾爾文扔了出去。


    方才在艾爾文打轉的時候,他在想一件事:“為什麽奧妮安的“永恆驅散”沒法把特蕾西亞對於自身的魔力改造給驅除掉呢?既然她手底下那些“玩具”都能被驅散掉,那為何特蕾西亞自己可以幸免呢?”


    不知為何,他腦中忽然閃過了忝宇·塵這個人來,那種把人類的身體當成容器的思路,讓他豁然開朗。


    當然,魔法師是不能照搬忝宇·塵那種霸道武道的路數的。所以,特蕾西亞並不是把自己改造成了一個容納魔法能量的容器,而是把自己改造成了一股凝聚在一起的元素物質。


    這就是奧妮安驅散不掉的原因了。


    再厲害的驅散魔法也隻能驅散掉附加在人或物上的魔法屬性,但是不可能驅散掉天地自然間那流動的元素物質。簡而言之,後天加工的可以被驅散掉,天然存在的則不可以。


    而特蕾西亞就是把自己改造成了一股水性物質,那衝天巨浪,那狂悍冰晶,看著是她法杖裏噴薄出的魔法能量,其實這些都是她本身。


    而她那金發碧眼的清麗外表,隻不過是罩在那水性物質外的一層表皮罷了。


    艾爾文想通這點的時候,他驚訝得幾近不能思考。


    “這樣的特蕾西亞,還算是人嗎?”至少艾爾文覺得,已經不能把她常規的定義為人類了。


    帶著人類的皮囊,人類的意識,人類的思想的一團元素物質,是人類嗎?這麽具有哲學與人類學深度的問題,隻能以後留給那些大學究與詭辯家去辯論了。


    而真正讓艾爾文覺得可怕的是,這個姑娘對於“變得更強”的執妄與灑脫。要知道特蕾西亞也是那種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貴為侯爵的獨生女,到底是什麽樣的執念,能讓她犧牲如此之大,放棄作為人的資格。


    在艾爾文看來是犧牲,而在特蕾西亞看來,隻不過是堅守自己的信念罷了。


    她覺得魔法是如此,那就是如此,即便是自身所擁有的一切,都可以用來賭在自己的信念上。


    就像她覺得奧內茵與麥克尼這兩幫人本不該存在,所以她就會費勁一切心思,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把這兩幫人給剿滅了。


    這就是艾爾文震撼的來源。對於特蕾西亞這樣的“人”,他不知道是該佩服,還是該羨慕,還是覺得可憐。甚至他波動的情緒裏,竟還夾雜著深切的迷惘與自我懷疑。他懷疑自己對於“人”的定義,是不是太過狹隘與淺薄了。


    “她現在是。。。什麽狀況?”奧妮安對護在身前的艾爾文問道。她金瞳間閃過一絲怒意,顯然是因為特蕾西亞欺到她的周身,讓她感覺到被冒犯了。


    “她把自己的身體改造成了一股凝聚在一塊的元素物質。”艾爾文不敢分神迴過臉來,他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不遠處的特蕾西亞。


    “怪不得。”奧妮安這下也想明白自己的驅散魔法為何對特蕾西亞不起效用了。


    “竟然能到這種地步。。。”奧妮安不禁感歎道。


    也不知她這是在感歎特蕾西亞對於自身的改造,還是在感歎特蕾西亞那近乎癲狂的偏執。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特蕾西亞望著艾爾文冷冷道,“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艾爾文也知道自己的眼神裏流露出了一絲不該有的同情。


    “抱歉。”艾爾文板著臉說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特蕾西亞仔細地看了艾爾文兩眼,忽然沒來由地掩嘴而笑,“咯咯,你倒是個有意思的人。明明心腸不硬,卻還要裝得一副‘心如鐵石’的樣子。”


    艾爾文蹙了蹙眉,“什麽意思?”


    說時遲那時快,眨眼之間,特蕾西亞就已化作一泓秋水,抹平了兩人間數丈的距離,自下而上,襲纏到了艾爾文的身上。


    “小心!!!”在他身後的奧妮安不禁急唿道。


    “意思是說,你得學學你身後這賤人,別那麽多‘心慈手軟’!”特蕾西亞那帶著獰惡神色的嬌俏臉龐忽然出現在了艾爾文的胸膛前。而她的身軀,則像是一條水蛇一般地纏繞著艾爾文。


    “噗!”還未來得及防備的艾爾文被特蕾西亞一掌擊在胸口,吐著血橫飛了出去。那噴出的血線拉成了一道美妙的月兒。


    “你!”奧妮安一雙金眸裏有滔天的怒意在翻湧。如果眼神可以把人活活燒死的話,她此刻眼神裏的岩漿,已經足夠把特蕾西亞熔解幾十次了。


    “怎麽?心疼了?”特蕾西亞恢複了人形,她靜靜看著奧妮安,嘴角浮起一抹調侃的笑意,“我忽然覺得,現在殺你好像沒什麽意思。”


    “你剛剛怎麽說來著?把我的玩具毀了,也不會有任何負罪感的噢?”特蕾西亞的笑容越發陰邪,“咯咯,那我現在把你的也毀了,禮尚往來,不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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