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廳裏眾人七嘴八舌的勸慰,林鈺心裏很是感動,不過不管他們如何說,她心裏依舊對眾人懷著很深的歉意。但林鈺心裏更清楚,想要道歉,嘴上說一萬遍對不起都是無用,最終還是要用行動來表達歉意。


    於是她便開口與鐵信道:“不知五娘子現在在何處?我帶了些上好的傷藥來,此刻應是用得上的。”


    鐵信聞言連忙迴道:“五大人現在正在後院廂房裏給幾位弟兄治傷,不如我引您過去吧?”說罷就要在前帶路,請她過去。


    林鈺點了點頭,於是眾人就都去了後院。


    傷者都是男子,林鈺到底不方便進去,於是便把藥交給了鐵信,由他送進房裏。


    鐵信臨走之前還吩咐張鐵牛,讓他領林鈺去一旁的一間空廂房裏休息。


    張鐵牛帶著林鈺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就不方便繼續進去了,想了想,便道:“表小姐,這間客棧裏好像也是有女子做工的,不如我去叫掌櫃的,找個女子來服侍您休息下怎麽樣?”


    林鈺一路騎快馬過來的,此刻風塵仆仆,確實也有些累了,不過她凡事親力親為慣了,是以出門很少帶丫鬟在一旁服侍,此刻同樣擺了擺手,隻道:“不用那麽麻煩了,一會兒你隻用去找店小二送壺熱水來,再隨便上份吃食來就行。我還有別的事讓你去做。”


    一聽有事要做,張鐵牛忙朝著林鈺抱拳道:“還請表小姐吩咐。”


    林鈺笑了笑,這才拿出了張紙來,對著他道:“這是那傷藥的方子,你讓人幫我跑一趟,盡可能把這上麵的藥材都集齊了,若有不全的,迴來再報給我。”


    張鐵牛躬身應了聲是,再接過了那張方子,打眼一掃,不禁一愣,而後抬起頭來,望著林鈺,“表小姐,這……”


    這也太金貴了吧!得花多少銀子啊。


    林鈺明白他的未盡之言,隻笑了笑,也沒多說,再遞了一些銀票過去,道:“快去吧,這是大事,耽誤不得。”


    張鐵牛想想那些受傷的弟兄們,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把銀票接了過來,再一抱拳,轉身離去了。


    林鈺的藥果然有奇效,僅一晚上過去,傷的最重的那幾人就退了高熱,身上的傷口也沒之前那麽痛苦了。


    可這藥用材實在太過貴重,白槿平日裏做的也不多,是以此番林鈺帶過來的藥量也隻夠那幾人用個兩三天的。


    即使林鈺已經讓張鐵牛盡可能地去收集藥材了,可還是沒能達到方子上的要求,好多種名貴藥材要麽壓根兒沒買到,要麽就是年份或者品質不夠。


    於是林鈺便拿了這方子去和五娘子探討,五娘子還真是頭一迴見到這樣金貴繁複的方子,仔細端詳良久,才感歎道:“表小姐的師父真是位高人啊,可少有人敢這樣用藥的。”


    這組合簡直就是天馬行空嘛,有些看起來甚至該是藥性相衝的,也不知那位高人是怎麽摸索出這張方子來的?


    還好林鈺是先拿出了藥來,還強調這藥她自己也用過,確實有奇效,否則她若是先拿了這張方子出來,自己看了還真不一定敢把那藥直接就往那幾個重傷員身上招唿啊。


    林鈺聽了這話,不禁抿了抿唇,她師父當然敢了,隻看那本《千機要典》和下在她身上的蠱毒就知道了。


    最後兩人好生商量琢磨了一番,這才在原有藥方的基礎上做了刪減和修改,重新弄了張方子出來,把現在實在弄不來的藥材,或者去掉,或者換成藥效相似的。


    如此一來,雖然最終的治傷效果比不上原先的,但是卻也比他們現在用的傷藥效果好,同時成本也大大降低了不少,算是樁很成功的改良了。


    一晃兩天過去了,傅玄毅那邊還是沒有消息。林鈺的心情越來越焦躁,考慮到龍首村是他迴來的必經之路,她與五娘子和鐵信說了一聲,便打算到村裏等他,如此龍首村和新安堡兩邊都有人,不管他到時候先迴哪裏,也都會有人接應。


    五娘子和鐵信兩人心裏自然也是急的,可他們作為世子的下屬,首先要做的,便是服從命令。


    傅玄毅當時走之前就說了,讓他們隻管在此地治傷等他,切勿輕舉妄動,一切等他的指令,是以,哪怕此刻心裏再焦急擔憂,他們也隻能先密切觀望著。


    兩邊約好了到時候互相遞送消息,林鈺也就打馬先迴龍首村了。


    林鈺迴到村子裏已經快傍晚了,白日裏雖是豔陽當空,此刻卻並不是晚霞漫天,因為已經開始變天了,她剛到了黃家沒多久,雨也隨之落了下來,等到晚間,更是越下越大。


    半夜裏,轟隆一聲,驚得林鈺猛地從床上坐起,一扭頭,即望見窗外有陣陣白光閃過,隱隱把屋子裏都照亮了起來,可很快又暗了下去,隨之再亮起來……


    就在這樣的斷斷續續,明明滅滅之間,林鈺緊緊地裹住了身上的被子,然後抱著膝退到了床角,身後是冰涼而又堅硬的牆壁,沒有任何的空隙,這樣才能讓她有些許的安全感。


    其實這個時候應該去把屋子裏的油燈點亮的,可是她不敢下床。


    林鈺很怕打雷,從小就怕。


    小時候每當打雷的時候,她都能看見乳娘陳媽媽把蕊兒抱在懷裏柔聲安撫,一遍又一遍地耐心又溫柔地輕拍著女兒的後背。


    每每見了這一幕,林鈺心裏總是會很羨慕,也會很心酸,明明她也是有母親的,為什麽她的母親就不會這樣來安撫她呢?


    可她心裏又會同時響起乳娘的話,“大小姐,太太是這世上最堅強不過的女子,平生最不喜別人在她麵前露出怯態,您身為太太的女兒,自當應該像她看齊,也要做一個堅強獨立的人,切不可讓別人多替您操心啊,這樣太太見了您,心裏才會喜歡……”


    是以,哪怕小小的她每次在半夜裏都嚇得驚慌失措,恨不能嚎啕大哭了,她都得強忍著不能說出來,更不能哭出來,因為這樣若是讓母親知曉,恐怕就會更加厭棄她了……


    想起往事種種,林鈺忍不住就吸了吸鼻子,忽然又是一陣炸雷響起,震撼地好似就劈在這座屋頂上方似的,嚇得林鈺身子一抖,忍不住就輕叫了一聲。


    她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雙耳,身子縮的也更緊實了些,腦中忽而又想起,上次母親生辰時,她去東大山上祭拜,當時那天邊也是像這樣忽然炸開了一道驚雷,把她嚇得不輕。


    幸虧那時候還有傅玄毅站在不遠處,否則她當時定要被嚇得蹲到地上去不可。


    傅玄毅……


    那他此時又在哪裏呢?他還好嗎?他到底什麽時候才會有消息呢?


    林鈺一下子就有些失神,捂著耳朵的手不自覺地就鬆開了些,也不知過了多久,耳畔竟然隱約傳來了一陣砰砰聲。


    不是雷聲,聽起來竟像是有人在拍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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