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鈺見他直直望過來的眼神,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似乎是失態了,她忙低了頭,又很快抬起,隻是這時,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複了以往的自然恬靜。


    她扯了下嘴角,這才絞著手上的帕子,低聲解釋了句,“我就是從中原這一路走來,見識了不少流離失所的人,這才有感而發罷了,讓表哥見笑了……”


    說話間又想起眼前這位可是大周皇室子孫,她方才還在人家麵前大放厥詞,頓時就有些不自在起來,可讓她說點什麽話來找補,她又覺得事實本就如此,難道還不能讓人說了嗎?


    就在林鈺再次忍不住低下頭的時候,對麵卻是傳來了一句,“阿鈺你小小年紀,就如此胸懷天下,實在令我敬佩。”


    傅玄毅本以為她隻是個絕頂聰明的小姑娘罷了,可卻沒想到,她心裏卻還有這樣的一番見識,又有膽識敢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他當真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


    不,哪怕就是個男子,又有幾個有她這樣的胸懷和眼界呢?


    林鈺下意識抬起頭來,也望向了對麵,隻見那與她相對而坐的少年,依舊身姿挺拔地坐在那裏,那雙鳳眼裏也一如既往地含著光,隻有往常一直平靜無波的麵容上,此時果真是露出了一臉真誠敬服的表情來。


    林鈺頓時就移開了視線,訥訥迴了句,“表哥謬讚,我也是有感而發罷了……”


    隻是覺得那些百姓實在可憐,不該過那樣的生活。


    但眼前這人認真起來,當真要比他平常冷漠話少的時候還要讓她覺得緊張,覺得不自在。


    傅玄毅倒也沒再與她多說此事了,其實確實也還有話沒說的,比如他能補充的兵力來源當然不止於那些從衛所裏脫逃出來的人。


    還有流民。


    以往他父王還在的時候,有流民湧到甘州府,他總會命令官府開城接納,而後讓官府給那些人落籍,分與田地,同時囑咐官府免了他們頭幾年的賦稅,好讓他們能盡快安頓下來,往後就在這裏安居樂業。


    而對於那些流民裏的青壯,有願意從軍者,他父王也是積極吸納的,而今肅家軍裏的很多兵將,以往就是這樣來的。


    可是現在,甘州府不願再接納那些流民了,府衙給的解釋是說那些人乃是百亂之源,輕易接納會影響本地民生,於是那些人自然都隻能被擋在城外。


    他想,他怎麽也要繼承父王遺誌,盡可能地想辦法幫著多安頓一些人,畢竟,若是能在家鄉還活得下去,誰願意流離失所變成無家無業的流民呢?


    兩人之後又說了些話,都是商量接下來要怎麽安排商隊和私兵的事情,等到天色也不早了,林鈺也就起身告了辭。


    事情既已定下來了,林鈺自然不會再耽擱,馬不停蹄地就著手安排了起來。


    她先親自找常威深談了一番,要委以重任,常威自然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也不懼辛勞,隻是對以後不能時刻守在大小姐身邊有些不安,畢竟太太當年交給他的職責是往後要護住大小姐的安危,不離左右。


    林鈺則笑著安撫他道:“常威叔像你這樣有眼界又有能力的人,隻是守在我身邊當個護衛豈不可惜?以前我娘也是帶著你四處行商的啊。可惜我現在還沒有能力出去闖蕩罷了。”


    “所以常威叔你現在是在幫我攢本錢啊。這麽重要的一件事,除了你,我也實在想不到還有其他人能辦好了。再說了,我現在拜了師父,她老人家可厲害了,我跟著她學好功夫,也就有了自保之力,你也不用再擔心我的安危。”


    “再者還有肅王府呢,我在這裏,整個甘州誰敢動我啊?”


    ……


    總之最後,她說來說去,總算把常威給說動了。


    有了領隊,再等來了汪福來送來的數名有著豐富走商經驗的人才,再加上王府精挑細選的護衛,再配上其他各類該有的人員,這支商隊就算是建成了。


    忙忙碌碌間,轉眼就要到端午節了,甘州府因為地處邊關,又連年多戰的緣故,所以以往先肅王殿下為了避免勞民傷財,都是不提倡官府組織過節的,隻讓老百姓自行根據自家的意願和能力來慶祝。


    不過今年卻是不一樣了,有河西行都司的都指揮使宋申宋大人親自發話,讓甘州府的府衙出麵,組織一場龍舟賽,以慶祝端午佳節,與民同樂。


    為此他還特地往王府跑了一趟,求見傅玄毅,給出的理由是說,今年畢竟是京城裏那兩位大人過來上任的頭一年,又逢上節日,甘州府怎麽也不能失了派頭,他已經不止一次地從那二人口中聽到他們評說甘州城太過荒涼孤寂之類的話了。


    再來也可以說是特地給那二人辦的,也好讓人家麵上有光嘛。


    末了,還不忘再與世子抱怨一番,吐吐苦水。


    傅玄毅對此無可無不可。靜靜聽他抱怨完之後,就點了點頭,迴了句,“宋大人思慮周全,我早上看到官府發過來的公函時,就覺得你既有此舉,定然有你的道理,果是如此。”


    宋申本來還在喋喋不休,聽他忽然來了這麽一句話,張了的嘴頓時就沒了聲音,反應過來之後才幹笑了兩聲,開口道:“還是世子大度,體諒宋某的難處。”語畢,忙起身站了起來,告辭離開了。


    林鈺知道這件事之後就笑得樂不可支。


    “表哥,你這話說的可真是噎死人不償命啊。”


    若真是有誠意,為何不提前來與王府商量,非要等到官府發了公函之後才象征性地來告知一聲呢?如此慢怠,真當別人都是傻子不成?


    看她笑的眉眼彎彎的模樣,傅玄毅隻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知道傅玄毅和肅王妃都不是會把這等人的行徑放在心上的人,於是林鈺也沒說其他的了,隻轉而笑著朝肅王妃道:“姨母,您也有些日子沒出去轉轉了吧?聽說這次賽龍舟是在護城河上舉辦的,恰好錦繡園裏有幾處極好的觀景之所,不如那天您也來看看?”


    “帶上佑安一起,還可以請了李家舅舅一家同來聚聚。”


    肅王妃知道林鈺的好意,怕她總呆在家裏悶壞了,況且還可以帶著小兒子一起出去轉轉,於是她便抬手摸了摸身畔傅佑安的小腦袋,柔聲問他道:“安兒想出去玩耍嗎?”


    傅佑安近來已比以往活潑了許多,對外出遊玩這類事情也比以前更有興趣了,於是他聽見母妃的問話就順勢抬起頭來,兩眼亮晶晶地用力點了點頭。


    肅王妃愛憐地又撫了撫他的發頂,這才抬起頭來微笑著迴應林鈺道:“那行,那我們到時候就一塊兒去吧。”


    林鈺見她答應下來,也很高興,馬上就道:“那好,那我明天就讓人去舅舅家送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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