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王妃派人探過廬陽郡主家的意後,廬陽郡主就對自家三姑娘的婚事甚為上心。四個女兒雖個個品貌出眾,才學過人,求親者一直不斷,可像安西王府這樣顯貴的人家可是從未有過的,既是王府那邊先來探的口風,定是八九能成的事,遂將後來求娶三姑娘的求親者都給打發了,且明裏暗裏地露了些口風出去。如今孝煜定了何府的何曼均,廬陽郡主覺得被耍了,心中氣憤不已,可麵上又不敢造次,隻一昧跟裴燕子爵夫人訴委屈,說什麽為了等王妃的親使,把她家三姑娘的婚事都給耽誤了,說著說著,就打上了孝翊的主意。王妃自知當初是自己先伸的手,如今事與願違,臉麵上下不來,正好孝翊也到了娶親的年紀,便同王爺說了情由,王爺沒有異議,王妃又去韓夫人處講明了利害。雖說不是孝煜的錯,可事情成今日這般,孝煜這邊多少也有些責任。韓夫人心裏不願替孝翊做主,卻也不好像從前拒絕孝煜婚事那樣來拒絕,正在為難時,孝翊碰巧迴來。王妃當麵問了孝翊的意思,還將王爺的指令也搬了出來,孝翊自幼便沒了母親,對王爺本就忌憚,一時沒了主意,王妃便趁機訴說了好些廬陽郡主家二小姐的好話,孝翊恍惚間也不知為何點了下頭,王妃便以當家主母的身份將事情給定下了。


    王妃剛一走,孝翊迴神了,這才覺出不妥,急得滿頭大汗,坐立難安。


    “你確定不想娶這位三小姐?”孝煜鄭重問道。


    不願!不願!不願!我想娶的是阿沅,還被你搶了去!孝翊一臉不願。“刁蠻任性,欺負弱孺的女子,我才不要娶呢!”


    “你認識這位三小姐?”


    “不認識!以前……以前碰巧見識過她的真麵目罷了!”


    “若你實在不願……我來解決!”


    “你怎麽解決?王妃那邊顯然是不能再去的。”韓夫人問道。


    “那就從廬陽郡主府那邊試試。”


    韓夫人、孝翊、蘭姨皆一臉狐疑地看著他,不確定這事要怎麽辦才能圓滿。


    本應去年七月領職安防營副統領一職,諸事拖下來,一拖竟拖了近九個月,再不領職,副統領的位置真要被某人給剝奪了。本想定親後無論如何都該見見阿沅,眼下也隻好先領職,再辦孝翊的退親,這兩件事眼下都耽擱不得。


    孝煜接過副統領服,又聽柴英說了一通安防要則,待柴英說道“今日你就先熟悉一下……”,孝煜截斷他請求道:“對不住了。今日尚不能領班。再容我半日可好?”


    柴英氣結,手插腰間不悅道:“你小子怎麽迴事啊!這姐姐讓你救了,媳婦也讓你定下了,又要幹啥?”


    孝煜慚愧道:“實在抱歉。急事,耽擱不得。”


    柴英見他說的鄭重,想著定是急緊要的事,也不再難為他,隻眼神死死地盯著道:“半日啊!”


    孝煜笑道:“就半日!”


    昨日已讓趙莆連夜買通了廬陽郡主府三小姐身邊的丫頭,弄清了這位三小姐的行蹤。這位三小姐一直跟阜平街“銘悅閣”的紀師傅在學畫,今日下午正好要出府去銘悅閣。


    孝煜匆忙趕到銘悅閣。一直守在外的趙莆告知人還在裏麵後,孝煜便朝銘悅閣走去。


    銘悅閣是家專賣紙、墨、筆、硯,兼販賣些字畫的商鋪。孝煜閑適地看著擺在案幾上的筆墨和掛在牆上的各色紙和字畫,此時櫃前的雜役過來問:“貴客可是要尋筆?”


    這雜役眼睛夠尖,他隻在兩支筆上停留了稍長的時間,他便心領神會地知道他要什麽。今日若非有事在身,他倒想試試剛瞧見那兩支筆。“紀師傅可在?”


    雜役一聽是來尋紀師傅的,道:“紀師傅此刻正在授學。您若不趕時間,可否稍等片刻?再過一會兒授學就結束了。”


    孝煜遂在靠近樓梯前側的一隻方凳上坐下,隨手拿起近前的一副字看起來。狂草。是他最不擅長的。大致掠了兩眼又放迴原處。等了約一刻鍾,樓梯間傳來咯吱咯吱的踩踏聲。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男子淺口布鞋,繼而是一雙女子藕色斷麵繡鞋。


    見樓下有客人,紀師傅略頓了下腳步,柳依依察覺,朝前望了眼,亦發現有客人。待兩人到了樓下,孝煜起身,微欠了欠身子,以示招唿。


    紀師傅隻當他是進店買東西的客人,略微欠身後繼續同一旁的柳依依說話。待他們告別的差不多了,孝煜開口道:“柳小姐,在下閔孝煜,可否跟小姐說幾句話?”


    柳依依頓步,轉身望著孝煜。聽到他的名字,心中不禁詫異,但麵上除了初始的驚詫外,並無波瀾,屈膝俯禮道:“見過安晟郡王,不知郡王有何事要同民女說?”


    柳依依一派自如,孝煜心中倒疑惑起來。此女利落大方,從容淡定,不像孝翊說的那樣啊!不過知人知麵不知心,僅憑一麵之感,還是難下判斷的。“紀師傅,可否借您的地方一用?”


    紀師傅剛聽到柳依依對孝煜的稱唿,心下也一驚。他這小店來過的身份最尊重的就屬眼前這位廬陽郡主府的三小姐了,安西王府三公子突然到訪,定是有事尋來,遂恭敬迴道:“當然,請。”


    柳依依跟著孝煜又迴到了樓上。


    “今日冒昧打擾,還望小姐見諒。”


    見孝煜舉止有禮有度,柳依依微調了下身姿,讓自己的儀態更端莊些。此前差點成了這位郡王的妃子,從前沒見過,倒不覺得有甚可惜,今日一見,心裏多少能理解母親為何那般不舍得放手。“郡王貴人事忙,肯抽空來見民女,定是有要緊事,不知是何事?”


    聰明。通透。這點跟阿沅很像。“實不相瞞,今日乃為舍弟與小姐的婚事而來。”


    “安翊郡王?”


    孝煜嘴角緊抿,心中謹慎地想著措辭。“實在慚愧,這樁婚事舍弟事先並不知情,突然被告知與小姐定下了婚約,甚是惶恐。為免誤了小姐的姻緣,特來請小姐寬恕。”


    柳依依心下歎然,道:“道觀的師父說的果然沒錯,民女這桃花運看來著實不佳,竟先後被郡王您,和您的舍弟並嫌。郡王可否如實告之,民女究竟哪裏不合兩位的心意,也好叫民女日後改善,以期早日尋得良婿。”


    柳小姐動氣了,孝煜忙解釋道:“無論品貌,還是才識,小姐都是閨中翹楚。姻緣這種事,貴在心意相通,勉強得來的,終究難以長久。小姐聰慧,當知其間之不同。”


    如意郎君,何女不想擁有?隻是這世間無價寶易求,有情郎難尋。孝煜所言,直戳柳依依心事。心中明白,卻也不免為錯過眼前的良人惋惜,口中便不肯鬆下來:“那位何府的小姐才貌出眾,書畫更是奇絕,民女自是與那位何小姐不能比的。民女自愧不如。”


    “柳小姐誤會了。本王選何小姐,並非因何小姐才貌出眾,書畫奇絕,本王選她,隻因本王中意她。”見柳依依心中怒氣未平,還是介意此前自己失婚之過,雖覺冤得很,可事已至此,隻能先盡力消除她對自己的怨氣,才好說孝翊的事。


    孝煜說的赤誠,柳依依心知不可再故作蠻纏。他們的婚事沒成,說到底也不是他的錯,是母親期望太高,失望過大才又鬧出婚嫁安翊郡王一事。“真是羨慕何小姐!”


    孝煜見她神情聽她語氣,似有所諒解,便順著她的話道:“有朝一日,柳小姐也定會遇到自己真心相待之人。”


    柳依依低眉輕笑。“借郡王吉言了。”


    “那……婚事……”


    見孝煜難言,柳依依忽然很想捉弄下他,便道:“這事我會盡力,但結果……可就不敢保證了。”


    孝煜心頭一鬆。有當事人相助,事情就成了大半。“本王在此替舍弟多謝小姐成全。”


    “郡王行此大禮,可是折煞民女了。民女剛說了,此事會盡力,但不保證結果。郡王要謝,還是等事成後再謝吧。”


    “那就有勞小姐了。事成,本王定攜舍弟當麵致謝。”


    柳依依俯身行禮後先行下了樓。


    無奈,王妃的親使已先一步去了廬陽郡主府,正式傳達了結親之意。


    柳依依盡力勸慰母親退婚,未果。韓夫人那邊出麵說情,也被王妃頂了迴來,小輩都未擰過長輩,此婚便就此定了下來。孝翊為此連著鬱結了好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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