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遠了些,汪順還迴頭看了看那囚籠一樣的慈恩堂,心裏憋狠了的那口怨氣,終於能順暢了些。


    他從來沒怨恨過伯爺宋炳忠,因為他比他還慘,不禁沒了媳婦兒,而且連親生的那個剛剛來到世上,還沒來及看一眼這世界是什麽樣兒的,就被害了。


    所以,汪順隻覺得他和主人一樣倒黴,攤上了這麽可恨惡毒的人家而已。


    迴到前院兒,宋炳忠臉色不大好看。


    他沉默地看了汪順幾眼,想要說什麽,但是終是沒有說出口來,隻道,“禮部和皇室宗親合作督建安親王府,你派幾個得力的人,去盯著點。


    哦,對了,那個姓寇的侍郎,你告訴人專門盯著他,一旦發現有什麽動作,立馬來告訴我。”


    宋炳忠想到清秀縣主蘇金秀的前夫,便是這禮部侍郎寇建成的女婿,心裏變煩了膈應,擔心他會從中使壞,就明確告訴汪順,叫人盯死了他。


    汪順神情肅然地應了。


    待他一走,一暗衛出現在了宋炳忠的麵前,將汪順去見老夫人和夫人的事兒,說了一遍。


    宋炳忠聞言,長歎一聲,搖搖頭。


    唉……他就知道,汪順忠於順義伯府,但對老夫人和夫人魏吉月是恨之入骨的。


    想到自己因為老夫人是自己的親娘,而不能為惠陽公主和剛出世便慘遭遇難的孩子報仇,他也是鬱悶的,心裏的那股怒火燃燒頭頂,卻無可奈何,真是令他痛苦萬分。


    不過,汪順想要為他妹妹報仇,那麽,作為這府中的主人伯爺,他又該怎麽辦?


    最後,隻能是說,冤有頭,債有主,誰造孽,誰承擔吧。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裝聾作啞就好。


    順義伯府鬧得這麽歡,遠在禦書房的宋元清,跟皇帝陛下已經鏖戰了兩天兩夜了,心裏鏖得直冒火。


    “陛下,您將臣……困在禦書房,可有什麽明旨?”宋元清昨晚上和皇帝陛下是抵足而臥,睡得那就叫一個遭罪啊。


    因為皇帝陛下他……他有腳氣,而且還是很重的那種。


    熏得他幾次想吐,可沒敢吐,隻能是將被子使勁兒個堵在他與皇帝陛下中間,以此來減輕那難聞的味道。


    如果有誰對宋元清說,能跟皇帝陛下抵足而眠是一種榮耀和幸福的話,他肯定會冒著被殺頭的危險,啐他一臉吐沫。


    呸,你個不要臉的,聞著臭腳丫子味道叫榮耀和幸福,那就讓給你好了。


    你不知道那臭腳丫子堪比茅廁?還榮耀,幸福?呸!


    皇帝見他麵色有些不渝,神情懨懨,眼圈發黑,還以為是宋元清跟他在一起不自在呢,就心裏有些吃味兒,臉色一沉,道,“朕……心情不爽,讓你來陪陪朕,你不願意?”


    宋元清心道,誰願意聞您的臭腳丫子味道,誰是王八蛋。


    可這話,他敢想,卻不敢說,隻能嘿嘿一笑,拿出紈絝子的吊兒郎當樣兒,嬉皮笑臉地道,“陛下冤枉臣了。臣……受此隆恩,深感榮幸呢,哪有不願意的?”


    “哼,諒你小子也不敢。”皇帝陛下有些小孩子脾氣了,哼了宋元清一聲,“朕……叫你來呢,是想告訴你,永安縣是你安親王的封地,朕再另賜封地為永祥縣。”


    “啊?又……永祥縣?不是……陛下,您這……”宋元清被這意外驚喜給又又炸蒙了,連謝恩都忘了。


    “嗯?還不謝恩?”皇帝陛下好氣。


    宋元清這才迴過神來,趕緊謝了皇恩。


    站起身來,他還不確定地問道,“陛下,您這是……想要套毛驢拉磨,給您……嘿嘿,多培育些糧種?”


    不得不說,這小子就是聰明。


    皇帝樂了,越看宋元清越耐看,越看,越覺得這孩子既隨了她娘又隨了他這個爹。


    “陛下,臣……這裏還有要事啟奏。”宋元清想起自己要幹的事兒,便拱手行禮。


    秦朗睨了一眼這個長相跟他娘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兒子,心裏已經柔得跟一汪水了,口氣溫柔了許多,頜首示意,“說吧,什麽事兒?”


    宋元清就低低地音聲說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臣……準備在永安縣,臣的封地動刀子,查查隱戶,為您盡一份力,給百姓一個晴朗的生活天地。”


    別看宋元清說得風輕雲淡,可心裏還是很緊張的。


    他不知道皇帝陛下對查清大銘朝的隱戶,是什麽打算,自己這麽強出頭,會不會犯了忌諱,所以有些不安。


    而皇帝陛下說啥也沒有料到,他還沒認迴來的兒子,卻在為他打算和效力了。


    他要冒著天下大不違,朝著士族門閥動刀子,要幫他將那些人撕裂一道口子,這風險……難以預估啊。


    說實話,他是舍不得讓這個兒子去冒風險,被士族門閥看成眼中釘,肉中刺,成為靶子,可但是……不得不說,這件事,也隻有元清去做是最合適的。


    “你……你想好了?”到底是做大事兒的大丈夫,眼界寬,格局高,隻心疼宋元清那麽一下下,便狠下心來問道。


    宋元清神色沉穩,“是,臣……想好了。”


    “你可知……前路荊棘,溝壑萬丈?”皇帝心中發痛,可還是提點著宋元清。


    宋元清這次的神情肅然,點點頭,“臣……知。”


    “你……大可以不去這麽做,朕……不會怪你。”皇帝陛下說完這話,心中絞痛如刀。


    宋元清堅決地搖搖頭,“臣……不是為了誰而做這件事,而是為了天下百姓安,為了……我的爹,當兒子的,焉能看著自己的爹,被人家給捆綁住了手腳,而視而不見?”


    “你……你,元清……”秦朗萬萬沒有想到,宋元清會這麽說,他蹭就站起身來,一步跨到了兒子麵前,一把將他摟在懷裏。


    “哎呀,您要憋死我啊?”猛不丁被皇帝陛下給抱個結結實實,宋元清很不適應,急忙調侃了一聲,掙脫了皇帝陛下那……略有些單薄的胸膛,笑道,“陛下不必如此,我……隻盡我的責任而已,您別感動了。”


    “臭小子……你這混蛋東西,”皇帝陛下笑罵了兩句,老眼含著淚花了,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你是朕的兒子?


    宋元清很肯定地點點頭,“是,在我五歲到了下涯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他的話很平靜,就像是說鄰居家小哥的事兒一樣,沒有什麽波瀾,“五歲到了下涯村,我就知道了我的親娘,我的親爹都是誰了。


    而且我也知道,因為情況不容人,我……不能迴歸祖姓,不能迴到親爹親娘麵前,因此上,我……忍了下來。”


    “元清……”皇帝陛下聲音顫抖著叫了一聲,“兒子,你……怨恨爹嗎?爹無能,沒能護住你的娘,也沒保護好你,你……是不是心裏很生爹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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