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荏苒跟著洪達拉來到碧落軒時,正好有幾個婆子隊列齊整地準備離開,手裏都抱著打掃用的東西。


    兩個小丫頭規規矩矩地垂首站在一邊。


    整個碧落軒已經被打掃的一塵不染。


    她不由看了洪達拉一眼,動作還挺快,安排地這麽周到。


    “這裏是前廳,左邊是書房,右邊是暖閣,寢臥在後麵。這兩人是專門在碧落軒伺候的,有什麽需要你可以直接問她們,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洪達拉一字一句清晰有力,語速很快,像是想快點安排完擺脫她一樣。


    伏荏苒叉腰盯著他,璀璨的眸子黑白分明,看得洪達拉有些發虛,卻還是故作不以為然的樣子,板著一張黑臉。


    “嘿,脾氣還挺大。怎麽,當不成大哥心裏不痛快?”


    “哪兒敢呐,您可是莊主的貴客!”


    洪達拉用弗諼的話來噎她,特意加重貴客兩個字,語氣酸的冒泡。


    他垮著那張黑亮的臉,一副受了大委屈的小媳婦樣,伏荏苒覺得很是有趣,哈哈地大笑起來。


    “莊主可說了,讓你好好照料我,不得怠慢。我想在莊子裏逛一逛,你給我領路。”


    洪達拉翻了個白眼,悶不吭聲地往外走。


    伏荏苒又是一陣笑,小跑著追了上去。


    伏荏苒以分叉口為中心,將每條岔路都走了一遍,洪達拉始終保持相隔三步的距離在前麵邁步,態度冷淡,寡言不語,閃亮的眸子卻表露了他真實的興奮情緒。


    桃花春莊各司獨立,若無正事禁止串門,他這算是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將八司都逛了一遍。


    洪達拉所屬的孤獨司位於桃花春莊的東北方向,與授漁司毗鄰,負責專門收留年幼失祜、老無所依的孤兒和老人的慈幼院。


    孤獨司與所有司一樣都種了桃樹,當真應了桃花春莊這個名字,處處現桃花。


    他一迴來,立馬便被玉山司員喊住。


    “洪達拉,你跑去哪兒了,找不到你人影。把名單上的信息確認清楚交給我……”


    說著突然瞧見洪達拉身後的伏荏苒,往前伸的拐杖收了迴來,搔了搔鬢邊的碎發問道,“這位漂亮的姑娘是誰啊?”


    伏荏苒目光自然而快速地從對方空蕩的左腿褲管上收迴來,得體淺笑著。


    洪達拉迴答,“這是莊主的客人,住在碧落軒。”


    碧落軒三個字太有震撼力了,玉山司員瞬間肅然起敬,將拐杖夾在腋下,單腿站立著,拱手彎腰深深一禮。


    腕間微微露出的一抹銀色很快被袖口掩去。


    “在下玉山,孤獨司司員。”


    這個動作對普通人而言輕鬆,對他卻有些困難。


    這是對她最大的尊敬,伏荏苒沒有拒絕,緊忙跟著迴禮。


    “伏荏苒。”


    玉山司員念念有聲,“伏荏苒……這名字感覺聽過……”


    突然想到什麽,臉色驟變,倒吸了一口涼氣,“雲桑縣主!”


    在這皇城腳下,縣主不算多尊貴的身份,不至於讓他這麽吃驚。


    伏荏苒一下就猜測到,想必是太後滿城搜尋她的事桃花春莊的人已經知道了。


    伏荏苒正關心著外麵的情況,遇到個知情人,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問道,“不知玉山司員可知外麵現在情形如何?還請告知一二。”


    雲桑縣主是莊主的客人,莊主留她於此必有打算,玉山司員就痛痛快快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太後聽聞縣主被曹家二公子追殺,立馬傳召中尉將所有城門封鎖起來,決不能讓您被曹二公子帶出城。而後便讓巡城士兵滿城搜尋您和曹二公子。據我所知,半個時辰前曹二公子已經被抓到,但就是不交代把您藏在了哪兒……”


    越說到後麵,玉山聲音裏的茫然越大。


    不是說縣主被曹二公子藏起來了嗎,又怎麽出現在了桃花春莊,還被莊主安排在碧落軒?


    玉山司員和洪達拉對望一眼,都看懂了對方眼中的複雜。


    這件事怕是另有隱秘,不是他們兩個能觸及的。


    伏荏苒則神情呆呆地分析著玉山司員的那席話,太後把曹晨拉做了替罪羊。


    她死了,大家隻會認為是曹晨替兄報仇,太後就能幹幹淨淨地脫身。


    曹晨也是可憐,不早不遲正好撞在這個節骨眼上追殺她,不是白被人栽贓嘛。


    “那戲樓發生的事呢?”


    玉山司員一臉茫然,“戲樓?戲樓出了何事?”


    伏荏苒眉心微皺,不出所料,太後果然把戲樓之事壓下來了。


    可當時在場的禁軍那麽多,即便她壓得住事情不外傳,宮裏的人卻是絕不可能瞞住的。


    曹晨那個替罪羊也隻能騙騙老百姓,宮裏的人很快就會懷疑到她身上。


    到時皇上、朝臣、後妃都會知道太後私會黑衣人,被雲桑縣主偷聽到隱秘,封城追殺。


    屆時太後便會成為全朝堂的眾矢之的,她的隱秘也會很快被查出來,迎接她的便是粉身碎骨的結局。


    她想保住秘密,就必須……殺人滅口。


    “不過太後離開戲樓後,在金福源倒是發生了件大事,江洋大盜雁小手來踩盤子被禁軍發現,雙方交起手來,死了好二十幾個禁軍。”


    玉山司員突然說出這麽件事,伏荏苒冷冷撇嘴,太後這是已經下手了。


    金福源是暮城最大的金玉鋪子,老板正是中尉夫人娘家弟媳的父親,遇江洋大盜踩盤子這理由倒是新穎別致。


    自從玉山司員那知道了外麵發生的事,伏荏苒就蔫蔫地趴在碧落軒暖閣的炕頭上發呆。


    手不停轉動著腕上鑲金的血玉鐲,突然想起了暗房裏的事。


    她垂下眼盯著那質地光潔細膩的血玉鐲,指腹輕輕摩挲著,慢慢將它退下手腕。


    一瞬間,奇異的香氣無孔不入地四散開來,填滿了整個屋子。


    她聞著那香氣,緩緩閉上眼,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似乎都舒展開來,那般熟悉、那般親切,似乎早已融入骨血。


    這香味果然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這血玉鐲竟然有壓製體香的作用。


    她不自覺地起身走出房間,碧落軒的兩個丫頭正站在院中,嘴角高揚著迷離的笑,雙眼失神無距。


    伏荏苒歡快地小跑上前問道,“你們聞到香味了嗎?”


    兩人一臉癡迷失神的模樣,不知望著哪兒,點了點頭,聲音輕緩地迴答,“聞到了,好好聞啊!”


    伏荏苒笑得更開心,隻是瞧這兩人狀態怎麽怪怪的,伸手在他們眼前揮了揮,都沒有反應。


    難道這香味還有迷幻的作用?


    她突然想起春宴大殿上血玉鐲從手腕掉落後的情形,眾人全都被那香味吸引,沉迷其中。


    伏荏苒心中反複思忖著,連著問了兩個丫頭好些問題,兩個丫頭都是有問必答,不過神情依舊恍惚。


    這倒是個新發現。


    日落時分,碧落軒已經恢複如常,兩個丫頭還記得聞到了一股奇異香味,對失神時被問了問題卻是一無所知。


    兩人備好晚膳,兩葷一素一湯,色香味俱全,準備侍候伏荏苒用膳。


    正好弗諼迴來了。


    伏荏苒迫不及待問起芙顏的事,“找到芙顏了嗎?”


    弗諼看著她沉默兩瞬,臉色深沉,開口道,“芙顏失蹤了。”


    “什麽意思?什麽叫失蹤?”


    弗諼握住她的肩膀,無聲的傳遞著溫暖著,“我們將城裏都找遍了,莊主也調動了城中的暗線,都沒發現芙顏的身影。”


    “難道是被抓了?”


    想到這個可能,伏荏苒不自覺攥了攥拳頭。


    太後現在就是驚弓之鳥,芙顏若落到她手裏,肯定會吃苦頭。


    “抓芙顏無非是想引你現身,我們隻需按兵不動,靜等著她扔出誘餌。”


    “別擔心,芙顏一定會沒事的。”


    伏荏染聽著他的安慰,隻是蒼白地勾了下唇角,起身坐到妝台前,一臉愁緒地梳著烏黑的長發。


    兩個丫頭被揮退,弗諼跪坐到她身後,拿過她手裏的梳子,一下一下替她梳理起來。


    他最見不得她發愁的模樣,恨不得將她臉上的愁雲揮去,彎下腰與她持平,目光在銅鏡中相匯。


    他溫柔的笑容似乎帶著魔力般,驅散她心中所有的不安。


    “月牙不在,你的頭發我來梳。”


    伏荏染失笑,月牙一個,他一個,都喜歡替她梳頭。


    弗諼看她的神情漸漸陰轉晴,轉移話題突然問道,“你下午做什麽了?”


    伏荏苒還不知道,下午那香氣在桃花春莊引起了多大的動靜。


    “沒做什麽。”


    “誰惹你不開心了?”弗諼又問。


    伏荏苒已經聽出了他話中含義,沉默了半刻道,“我把血玉鐲摘了。”


    直接給出答案。


    弗諼既沒有驚訝、也沒有焦急,隻是反應平常地‘喔’了一聲。


    伏荏苒反倒沉不住氣,反問道,“你就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嗎?”


    弗諼看她一臉希冀的模樣,開口問道,“為何突然摘了它?”


    伏荏苒深吐了一口氣,“我很早前就察覺到有股奇異的香味伴隨著我,我已經聞到過很多次,在我情緒波動的時候,在我醉酒的時候,那味道是從我身上散發出來的。今日我的血玉鐲不小心被那個老頭摘了下來,然後又聞到了那香味,迴了碧落軒我又試了一次,發現它果真有壓製香味的作用。”


    伏荏苒舉起手腕,露出那血色灼目的手鐲,妍麗的色彩襯得她纖細的手腕越發白皙柔軟。


    她說了一長串,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身上,等待著他的迴應。


    弗諼爽快地點頭應了一聲,算是肯定了她的發現,注意力卻始終集中在那一頭長發上,一臉虔誠般地細心梳理著。


    “你生來自帶體香,那個血玉鐲是你母親的遺物,可以壓製你的體香。”


    年輕姑娘個個恨不得讓自己生地跟鮮花一樣,各種香料往身上熏,到她這反而藏著掖著像見不得人似地。


    “你一直讓我戴著血玉鐲,任何時候都不要摘,是不是因為我的體香有迷幻的作用?”


    “是!”


    他迴答地十分幹脆,眉目疏朗,寫滿了坦然。


    “不止能迷幻人,而且對生靈也極具吸引力。想想棉球,想想映輝園那些貓,它們是否格外粘你。”


    這麽一提醒,伏荏苒當真迴想起來了,驚訝地半天沒話。


    怪不得棉球那般親近她,還能清楚明白她的意思,裝神弄鬼把皇後嚇得半死。


    原來都是她的體香在發揮作用。


    “醉酒、發怒都會讓體香濃鬱,血玉鐲都壓不住。”


    伏荏苒脾氣好極少發怒,喝酒更是一杯倒所以少喝酒,又一直戴著血玉鐲,所以才會這麽多年都沒察覺。


    沒想到自己還有這種特殊能力,倒是意外的驚喜。


    “當真如此厲害?那豈不是想讓人幹什麽就幹什麽。”


    她已經在兩個丫頭身上小小試驗了一把,效果很不錯。


    伏荏苒突然有些期待,那若是把弗諼迷住,豈不是可以讓他把所有秘密都吐出來。


    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靠譜,誰讓他什麽都瞞著她,等會就試試。


    銅鏡中映照出她狡黠的小眼神,弗諼一下就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半夜躺在床上時果然聽見她悄溜進他屋子。


    熟悉的香氣湧入鼻間,誘人的雙唇微不可見地勾起一抹捉弄的笑意。


    “弗諼,弗諼……”


    伏荏苒低聲喚著,又用手搖了搖他的肩膀,弗諼配合地動了動眼皮,似有醒來的征兆。


    伏荏苒大喜,在他半睡半醒間,俯低了身子湊近他的臉問道,“弗諼,溫泉行宮的刺殺除了太後和皇後外,到底還有誰想殺我?”


    一片沉默。


    伏荏苒微微皺眉,又問了一遍,弗諼還是安靜躺著沒反應。


    是不是要在人醒著的時候才行?


    伏荏苒正猶豫著要不要先把人弄醒,一直沉默地人突然啟動雙唇。


    “這招對我沒用。”


    伏荏苒被他冷靜的聲音嚇了一跳,腳往旁邊一挪,不小心踩到裙擺,直接坐到了床邊上。


    弗諼一個挺身坐了起來,看她慌亂的樣子哈哈直樂。


    伏荏苒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早醒了,故意逗我。”


    弗諼糾正她,“是根本沒睡。”


    就等著她夜闖他的房間呢。


    “為什麽對你沒用?”


    伏荏苒不服氣,突然得了這麽個特殊能力,轉眼就發現不好使,心情能好嗎。


    弗諼用食指戳了下她額頭,“我內力深厚,你這點小伎倆在我身上失效。你若想從我這套消息,我倒可以另外教你一個辦法。”


    伏荏苒狐疑地斜睨著他,一副看大灰狼的提防表情。


    弗諼傾過身子靠近她,溫熱的唿吸帶著男人獨有的氣息撲在她耳廓,俏臉一下子不爭氣地燒成了紅霞,小巧的耳朵也呈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弗諼把她可愛的模樣刻在眼裏,那顆冷硬無比的心無規律地加速跳動。


    他捉弄地在她耳邊吹了口氣,“你可以試著色/誘,保證一誘一個準。”


    她就知道他說不出什麽好話。


    “不要臉。”


    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狼狽逃走了,門也沒幫他關。


    清涼的月色護送著她的身影遠去,也溫柔了身後那雙邪魅含情的丹鳳眼。


    第二日,伏荏苒一直呆在玉山司員身邊,等待著莊外的探子帶來最新的情況,可除了中尉依舊帶著巡城士兵挨家挨戶的找她外,全然沒有芙顏的消息。


    伏荏苒幾乎可以確定,芙顏不是被抓,而是真的失蹤了。


    “別擔心,芙顏的武功沒幾個人能傷她,你的當務之急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


    伏荏苒剛迴碧落軒就聽弗諼說這話,神情不由越發肅然起來。


    “出什麽事了?”


    弗諼安撫地揉了揉她的長發,指尖從發絲間穿過,細軟柔滑,像絲緞一般讓人愛不釋手。


    驚豔的目光留戀在她發間,一五一十地道,“武司剛剛來稟報,有十幾個扮做平民的官兵在桃林外轉悠,桃花春莊已經被監視起來了,過不了多久馮連就會搜到這來,我們要提前做準備。”


    伏荏苒發愁地輕咬住下唇,任由弗諼玩著她的頭發。


    “我們呆在這肯定會連累桃花春莊,但除了這也無處可躲。我們不能被動躲避,反擊才有生機。”


    弗諼笑了笑,不慌不忙的問她,“你想怎麽做?”


    伏荏苒俏皮地抬了抬眉毛,“太後現在最怕什麽我們就給她來什麽——”


    “都依你。”


    弗諼寵溺地刮了一下她俏挺的鼻梁,笑顏迷人。


    暮城出了一個新鮮傳聞,大街小巷都在議論,說雅集那日,太後在四樓與人私會,把身邊的宮人全都遣走了。


    內容描述的十分詳細,在戲樓的幾樓、哪個包廂、獨處了多長時間,吃了什麽喝了什麽。


    清晰明了,信譽度極高。


    此傳聞一出,瞬間瘋傳。


    皇家的醜聞,百姓們最是津津樂道,更何況醜聞主角還是當朝身份最為貴重的太後。


    不過半天,太後私會的消息已經是婦孺皆知,等消息傳入宮中想要按壓也為時已晚。


    而福康宮內,太後已經連摔了兩個極品彩釉瓷瓶,齒間反複咀嚼著伏荏苒的名字。


    滿地的碎瓷片張揚地展露著銳角,一不小心就會被劃傷。


    夕嬤嬤耐心地安撫著震怒的太後,自己卻也被陰雲籠罩。


    “不過些無根無實的流言,太後切勿放在心上,過段時間便會被遺忘了。”


    “如何能不放在心上,哀家小心謹慎這麽多年,何曾受過這等屈辱。”


    又是一個牡丹鎏金的粉盒摔在地上,盒中細粉撒地到處都是。


    太後怒火中燒,撇眼看見銅鏡中自己發青猙獰的臉色,保養地猶如少女般的纖纖玉手往前一推,銅鏡應聲摔落,鏡麵破碎不堪。


    “把中尉傳來!”


    命令剛下,寢殿外便有宮人傳稟,中尉來了。


    太後任由夕嬤嬤替她更衣著裝,怒氣衝衝地去了正殿。


    中尉垂首上前正要行禮,太後搶先喊住他,“查清楚了嗎,伏荏苒在不在桃花春莊?”


    中尉行禮的動作頓住,為難地沉默片刻,開口道,“桃花春莊警戒森嚴,一點消息都查探不到,一點風聲也透不出來。”


    “沒用!”


    太後一巴掌拍在憑幾上。


    那聲膽肝俱裂的怒斥像是從肺裏震出來的一樣,聽的人心魂不定。


    中尉忍不住僵直了身體,立馬跪地請罪,謹小慎微地深埋著頭匍匐在地。


    他也很無奈,桃花春莊比他想像的還要森嚴,不要說偷溜進去查探,便是一隻陌生的蒼蠅都飛不進去。


    他連著兩天沒有休息,監視著桃花春莊的一舉一動,卻都一無所獲。


    “那些流言是誰放出去的,把人全都抓起來五馬分屍。”


    中尉五官緊皺,囁喏半天,聲音細若蚊鳴,“流言突然一下子就散布開了,根本找不到源頭,臣已經抓了一些散播者殺雞儆猴,但根本止不住。”


    “這也辦不到,那也不知道,哀家要你還有何用!”


    白釉梅花的茶杯直接砸在中尉的腦門上,一片綠油油的茶葉粘在頭發上,茶水順著鼻梁流下來,擦也不敢擦。


    太後看著中尉惶恐難堪的麵龐,第一次生出‘他如此無能’的想法。


    亦或是,這次的對手太過強大。


    伏荏苒!


    她的直覺果然沒錯,總有天自己會栽在她身上。


    太後私會的流言才傳播半天,又有一個新流言快速蔓延開來,內容更加驚人。


    金福源莫名其妙死去的二十幾個禁軍,實際上是因為看見太後與人私會被滅了口。


    千挑萬選的皇家禁軍,怎麽可能敵不過一個小偷。而且雁小手最擅長的是輕功,拳腳功夫並不高強,憑他一己之力殺了二十幾個禁軍,毫無信服力。


    況且江湖人最忌諱的就是牽連官兵,而且還是個被通緝的江洋大盜,遇到禁軍肯定扭頭就跑,又怎會不知死活的與禁軍糾纏,還殺了人,可見都是胡扯。


    這一係列的分析透徹、清晰,加上有太後與人私會的基礎,百姓們瞬間對這個新流言深信不疑,同時憤怒指責。


    當然指責不過是關起門在自己家過過嘴癮。


    但不妨礙太後在百姓心裏的形象土崩瓦解,並且嗤之以鼻。


    堂堂太後不僅不知廉恥,私德不檢,還草菅人命,令人唾棄。


    若說第一個流言隻是掀起了一絲波瀾,那第二個流言絕對將推上了太後推到了危險的懸崖。


    二十幾個禁軍被殺,死因蹊蹺,此等關乎皇家顏麵,朝堂尊嚴的大事,絕不可能再不了了之。


    即便太後想硬壓下來,也有諸多朝臣暗中調查,真兇遲早會浮出水麵。


    中尉上午被叫去福康宮時還能保持冷靜,此時卻再沒法鎮定。


    事發在金福源,可能很快就會牽扯到他們馮家。


    入宮前他已經和家中夫人做了交代,將女兒和幼子悄悄送出城,做好最壞的打算。


    福康宮內,太後反倒比上午冷靜許多,安靜地撚著串珠沉思著,顯然是在等他。


    但珠子碰撞間嗒嗒的聲音還是透露出她急躁的情緒。


    中尉進來,太後便把視線牢牢鎖定在了他的身上,什麽話也沒說,陷入良久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許有一刻多鍾,太後手上的串珠突然停下,將整串珠子捏進手裏。


    指骨用力,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樣,突然正色吐出兩個字。


    “搜莊。”


    中尉大驚失色,連忙跪身勸阻,“太後,不可啊,萬萬不可。”


    太後深吸了一口氣,態度堅決,“按哀家的話去做!”


    聲音冷凝,不容置疑。


    她何嚐不知這是下下策,但她不能再猶豫,必須立馬把伏荏苒揪出來。


    她在明伏荏苒在暗,繼續僵持,跌入萬丈深淵的隻會是她。


    “馮連,馮家當年參與奪儲,抄家獲罪,男丁全部流放,是哀家救下你,讓你重迴仕途,平步青雲,走到如今的位置。現在到你報答的時候了。”


    中尉仰望著高高在上的太後,那張冷漠決然的臉一如初見。


    她是他的救星,讓他重獲新生。


    他欠她一個天大的人情。


    即使有再多的不舍、不甘、不願,都隻會變成服從。


    “你放心,你的家人哀家會照顧。等馮紹從雲關山迴來,哀家給他封爵官大夫,保你馮家昌榮。”


    太後如今已是自顧不暇,承諾能否兌現都未可知。


    馮連隻能期望著她能掙脫困境,說到做到,閉上眼,伏下身子行了大禮。


    “多謝太後!”


    ,精彩!


    (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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