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夫。”申大人左右看了看忙將門關上,看著正給自己兒子紮針的洪仔,將聲音壓低,“這會兒城中正在四處抓寒冰派的人,您先在我們府上躲幾日吧。”


    洪仔笑著拿起邊上的紙筆:“不用,屆時連累大人便不好了。我開副方子,您給小公子每日用露水煎副,吃上三日,就能見好了。”


    寒冰派的弟子在京中待了幾年,官話現在說得順極了。此刻聽著外頭急促的腳步聲,洪仔意識到自己時間不多了。


    “方子您收著,抓我的人來了。”


    申大人愣愣看著從後窗翻出去的洪仔,院子裏傳來大兒子諂媚的聲音,他心內羞愧不已。


    隻見自己大兒子領著一隊官兵猛得將門推開,大聲嚷嚷著:“這兒,就在這兒!”


    可官兵進來卻看見隻有文淵閣的申大人正在照顧自己的小兒子,邊上的申夫人看都懶得看進來的人,隻是為夫君遞著帕子。


    “人呢?”申家的大兒子有些慌張,“爹娘,洪大夫呢?”


    申夫人狠狠瞪了眼兒子,心裏忿忿自己怎麽會生出這麽個不忠不孝的東西!


    帶頭的朝申大人抱拳解釋:“申公子朝我們舉報,說家裏有寒冰派之人,不知申大人,可否見過?”


    “今早上來了一刻,便離開了。此時說不準連城都出了。”


    “不可能啊!我明明……”


    申夫人怒得一巴掌扇在兒子臉上:“你就為了區區幾十兩的賞銀,竟將咱家的恩人都賣了!我生你還不如生隻豬!”


    官兵表情有些尷尬,這申夫人的話既是說給兒子聽的,也是說給在場官兵聽的。他們不少人都在濟世堂看過診,如今卻要受命來抓曾經救過自己命的大夫,如今被申夫人這麽一說,登時一個比一個羞愧。但上頭的命令違抗不得。


    “在下得罪了。”他們將申大人家中搜了個底朝天,卻什麽都沒找著,不禁悻悻而歸。


    此時此刻,一隻鴿子唿哧唿哧飛到了西南。


    明若楠看著這胖鴿子送來的字條,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他們都不肯走。”如今麻團和果子都讓明若楠嫁出去了,歡兒自己也帶個孩子,她身邊連個照顧的丫頭都沒。兩個姐姐心疼妹妹,便挑了身邊得力的丫頭又送了過來。


    看這叫鬆果的丫頭,實在不愛說話,長得倒是挺標誌,就是說什麽都隻微微笑著應。


    明若楠看著鬆果又朝自己笑了笑,也懶得再多說,恰好湯圓和路北北過來。


    “你倆怎麽有空過來了?”


    路北北抱起正兒,顛了顛:“想您了唄。”


    湯圓撇撇嘴,覺得鬆果一直在自己身上流連的眼睛,讓他著實不舒服。


    “師父師父,你昨日不是說洪仔他們要迴來了嗎?”


    湯圓都過了及冠的年齡了,說話竟還是這麽毛躁。


    “他們一時半會迴不來了。”


    路北北聞言先是一驚,可一想起在京中的梁太師,便明白了:“是要護送那些大臣?”


    明若楠朝著路北北點點頭,覺得這一年,他似乎成熟了不少。她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師弟的頭,卻發現自己竟要踮起腳才能夠著了。


    湯圓被師父這動作,逗得捧腹大笑,他倒是一日三迴的來這兒報道,不像路北北,整日被一堆將士們纏著,脫不開身。


    “少主,我最近輕功都不如湯圓了。”


    “嘿!你這話什麽意思?”


    明若楠輕笑出聲:“湯圓好歹每日要在冰窖打坐兩個時辰,晨課也沒落下。你竟忙著軍中之事,哪兒顧得上這些?”


    路北北難得的露出個失落的表情,也隻有在師姐和師父麵前,他才能短暫地卸下麵具。


    “湯圓進步了,我卻沒有……”


    “這樣兒,明日起,你每日辰時來我這兒一個時辰,那些將領要找你,讓他們上這兒來。”


    路北北立刻笑眼彎彎,少主一發話,定然沒人敢阻攔。


    “師父,你不開心啊?”


    明若楠一愣,竟連湯圓都看出來了。


    “少主可是在擔心梁太師和師兄他們?”


    明若楠歎了口氣,也不再掩藏:“莊貴妃已經封了咱們的店,遲早會查到漕運之上。”


    “連善財錢莊也封了?”


    見少主點頭,路北北有些不解:“這人腦子是不是不太好?”


    不怪路北北如此說,此刻若說元泩和元靖相較,還有哪兒能多出點兒勝算,便隻能是世家的倚靠了。大宣開國二百多年,士族盤根錯節,這也是為何曆任帝王,都隻安撫、製衡他們,而無法徹底鏟除他們的原因。


    就拿元靖的母族淩家來說,大宣還沒建國,他們便已經享譽四方。虞城淩氏,儒門大家,大宣開國後第一個安撫的,便是他們。所欲武帝才會用盡方法,布置多年,借刀殺人。


    而善財錢莊內,九成都存的是士族的銀子。莊貴妃此舉,實在像是在和他們叫板。


    “哎,女人一旦瘋起來,你掌控不住。”明若楠說著心中生起一絲憐憫,“我琢磨她應當在自己兒子死時候便瘋魔了吧。我也是當娘的,明白那種感覺。”


    她說著看向湯圓,卻見湯圓似乎對於莊貴妃這個名字還是無甚感覺,也不知這算不算好事。


    路北北抿著嘴,眉頭越皺越緊:“萬一查到漕運,那鹽鐵司……”


    “鹽鐵司一幹人都得遭殃,還有漕幫五萬多弟兄,和沿江流域的所有受眾……”


    湯圓這會兒也聽懂了,別的不說,明二姐家的絲綢也是走水路運的,如此一來,怕是不少人要受牽連。


    “北北,你傳我令,讓漕幫的兄弟,和所有在外的寒冰派弟子小心。但凡風吹草動的,銀子可以再掙,保命第一。”


    “是。”路北北聽著明若楠的話,心裏登時鬆了口氣,他剛才實在擔心少主會說她得去趟京城。


    可他這口氣還沒鬆完,就聽少主接著道:“我去趟京城。”


    “萬萬不可!”


    “不行!”


    湯圓和路北北阻攔的話同時出口,明若楠一愣,沒想到這迴徒弟反應還挺快。


    “師父不能去,要去我去。”


    路北北白了湯圓一眼:“你去才是羊入虎口,如今他們還不知道你活著,要是知道了,不得更瘋嗎?”


    幾人正爭論著,就聽門口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別爭了,我克!”


    “爹……”明若楠撇撇嘴,“您湊什麽熱鬧?”


    明識理拍了拍女兒的腦袋:“我咋個就湊熱鬧了?我說為哪樣問起嶽丈大人,你們各個都支支吾吾。”明若楠還要說話,明識理卻一手抱起外孫,一邊搖著搖籃裏的外孫女,笑嗬嗬道,“我當初將他女兒拐了,自然要替你娘孝敬他。所以,我必須克把他帶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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