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陰寒,本王記得,你膝蓋不好。”元泩說著朝常寬吩咐,“去,讓他們給司將軍燒個炭盆。”


    司達望著笑盈盈的元泩,有些看不清他這笑容究竟幾分真幾分假。


    “牢王爺掛心,詔獄挺好的,起碼在這兒,罪臣安心。”


    司達仍是無法過自己心裏那道坎,他屢次上表,卻都被打了迴來,所以,他親自來了。他一片赤誠,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朝元泩苦口婆心規勸,那萬民書要不得,西南打不得。


    而元泩的迴答,倒是初心從未變過。


    “司達,你莫非忘了我二哥的仇?若不是他處心積慮,讓我二哥東征,那些宵小之輩,又怎會有機可乘?”元泩笑得陰狠,“我就是要讓這天下都看看,元慕和究竟是何種人!”


    司達半晌不語,若是在從前,他定然認為,小王爺說的對,就是該讓這天下人看看元慕和的真麵目。可如今,他已然知道,元靖寧願不要太子位,不要這親王的厚待,咽下了一肚子委屈,甘做庶民,也沒撕碎元慕和的最後一絲假麵,因他不想打破這朝野的安寧。


    他依然見識到了明若楠,即使有再大的冤屈,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隻懲治罪魁禍首,而不牽連無辜之人。


    尤其是他如今,已然知道了朱穀禮一眾老臣,他們明知這條路艱險,卻仍無悔赴死,也要還這天下個太平。


    司達嘴唇幹裂,眼角的皺紋愈深,他跪在地上,深深埋著頭。


    “王爺,現在各地民怨四起,求您收手吧!”


    元泩勾著嘴角,似乎笑得有些苦澀。


    “為何你們都要逼我?母妃逼我殺了老八,父皇逼我處死明若楠,好讓老八迴來。百官逼我勸父皇上朝,逼我如此如此。現如今,連你也要逼我麽?”


    司達搖搖頭,此刻終於分辨出了元泩的笑。


    “王爺……”


    “你去薑苑宮門口聽聽!隔著老遠都能聽見母妃的哭聲!你忍心嗎?那是我的母妃,這個世界上唯一還關心我的人!你再去看看我那父皇,迷糊的時候,嘴裏喊得便是靖兒,清醒之時,從不提立儲之事,反倒要朝我講,都因明若楠挑撥,他才會失去一個又一個兒子,讓我以謀逆之罪,將她處死!”


    司達無奈搖搖頭,望著元泩,突然有些同情:“王爺,你說沒人關心你……恕司達無法苟同,王妃雖是李太傅派在您身邊的,但她對您存著真情,您卻不肯相信。貴妃娘娘因端王殿下之事,早就魔怔了,可您偏生要陪著她一起瘋……武帝吃了丹藥,定然命不久矣,可您卻仍是要趕盡殺絕。此刻您的表情,讓我想起了武帝……興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你,才是最像他的。”


    元泩攥緊了手中的折扇,望著司達的眼神中滿是狠厲。


    “我一點都不像他!”元泩站起身,指著司達,怒道,“你是不是被我那弟弟給蒙騙了?司達,從前你絕不會同我如此說話!”


    司達抬起頭,笑得無比坦蕩:“我隻是明若楠被叫醒了。”


    元泩聽見這個名字,身子一顫,伸出的手指緩緩垂下。


    “楠兒……”元泩這兩年來,眼裏難得出現片刻的柔情,“當年若不是梁太師橫插了一道……”


    “恕在下直言,明姑娘,清風朗月般的人,縱使王爺當年的計劃成功,她定然也不會同您並肩走下去。”


    “司達,我看你是在西南待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司某正是沒忘,如今才會在此,望能規勸王爺、貴妃,不要再錯下去了。”


    元泩望著司達,眼神忽明忽暗,片刻後,他冷冷勾起唇角,語調再次恢複平靜:“才去了西南三年,你便徹頭徹尾換了個人。”他說著揚了揚手,兩個小太監,竟是遞進來一身鎧甲,“西南郡抗旨不遵,庶民元靖妄圖稱王自立,今命司達為驃騎大將軍,率先鋒十萬,征討西南!”


    元泩說著將一卷聖旨扔在司達麵前。


    “你若是想通了,便穿上這身鎧甲,若是你執意要謀逆,那本王隻能按律法處置,絕不徇私。”


    元泩看著金碧輝煌的帝王寢宮,想起司達的話,不禁攥緊了拳頭。


    “靖兒!靖兒來了!”武帝在雲煙繚繞中,難得地開懷,“別聽你母後的,到父皇這兒來!”


    莊貴妃望著武帝,不禁露出個冷笑:“看吧,這便是你的父皇,心裏隻有元靖,就算糊塗了,惦記的仍是那對母子。”莊貴妃說著轉向元泩,眼神中登時幻化出溫情,“泩兒,母妃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將來,你不會怪母妃吧?”


    莊貴妃整日哭泣,不止是傷了的那隻眼,甚至另一隻也有些不大清明了。


    元泩望著莊貴妃迷蒙的雙眼,心疼道:“母妃,兒子也隻剩您了。”


    “泩兒,趁著元慕和還有片刻清醒的時候,快些讓他立詔書。”


    元泩說到此,眼神再次陰冷:“母妃,他清醒的時候,兒臣曾詔幾位參政前來,但他……也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迴迴都立不成。”


    莊貴妃冷笑道:“管他真瘋還是裝瘋,一紙詔書而已,不過是時間問題。”


    元泩敲著折扇,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勇氣說出來。


    “你是想讓母妃饒了他們性命?”


    元泩艱難地點點頭,他害怕這話會再次勾起莊貴妃的傷心事,卻沒承想,眼前人卻“噗嗤”笑出聲來:“其實,母妃早想通了,這明若楠是個助益,隻要她能識時務,那母妃便不會再幹涉你們的事。不過母妃倒是覺得,隻要元靖在你手裏,這明若楠,自會乖乖投懷送抱。”


    待元泩離開,一旁的老嬤嬤才幫著莊貴妃遞了碗湯藥來。


    “娘娘,您怎的突然又會同意殿下和這明若楠的事?”


    莊貴妃望著瘋瘋癲癲的武帝冷笑道:“這幾日那些老頑固,各個來礙本宮的眼。泩兒最近常聽嚼舌根子的話,本宮擔心他耳根子軟,被人說動。此時用明若楠來牽著他走,最合適。等他來日登基,女人見得多了,又何差一個鄉野女子?”


    “娘娘英明!”


    老嬤嬤笑著將丹藥罐子遞到莊貴妃手中:“該給陛下喂藥了。”


    “讓陳強去吧,本宮怕髒了手。”


    而此刻明若楠收到京中的來信,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元靖,直到元靖揉著額頭,有些憂心道:“我覺得最便捷的法子,還是找人去同父皇講一講利弊,讓他清醒過來。”


    明若楠望著元靖尷尬張了張嘴,最終仍是沒說出來。


    元靖見夫人半晌沒動靜,抬頭望著明若楠才發現她表情有些怪異:“你這是?”


    “那個……相公啊……我覺得,可能不用派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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