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全心內一驚,公審?怎麽可能,譽王舞弊的事,全是漏洞,哪兒經得起公審……


    他臉上的皺紋情不自禁地跟著內心抖動,連胡子都微微顫著,怒視明若楠片刻,心內暗暗下了決定,死咬著不鬆口。


    眾學子齊齊將目光聚在劉全處,卻見這老頭優哉遊哉道:“本官也不怕朝諸位公布譽王的罪證,一是謄的試題,二是搜出的夜光杯,三是消耗的筆墨紙硯。”


    劉全說出這三條時,本想著是要激起學子們的憤怒,誰知竟有人問到:“謄的試題是如何證明出自譽王之手?”


    “自然是字跡一致。”


    明若楠挑眉:“比對過了?字跡一致,完全一致?”


    劉全胸有成竹道:“自然。”


    明若楠冷笑著望向劉全,突然他剛才的胸有成竹,被一陣寒冰凍沒了,立刻開始自我懷疑起來。


    “別著急審啊劉大人,我們這麽說,你一句我一句的,能說出什麽結果?”明若楠歪頭,露出一個冷笑來,“當事人都不在,怎能算是公審呢?”


    劉全被她這笑,激得汗毛都立起來了。他哆哆嗦嗦道:“我沒得到要提審的令。”


    “我們不著急,您現在去跟陛下申請,公審,起碼嫌疑人得在場吧。”


    舉子中有人高喝:“大宣律法,凡三百人以上請-願的案件,可公開審理,哪裏用朝聖上請旨?”


    “就是啊,劉大人,我們這裏有將近千人,可以公審了!”


    百姓也跟著起哄,明若楠看著滿頭大汗的劉全,眼中露出狠厲:“劉大人,勞駕您將嫌疑人提出來。您躲躲閃閃,莫不是有什麽貓膩?”


    劉全無奈,最終隻得吩咐手下,將譽王帶來。但眾人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見著四個府吏,抬著一個破舊的竹架,而那架子上的譽王,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劉大人莫不是用刑了?”明若楠眼神微暗,看著元靖剛剛被換上的幹淨衣服,表情冰冷的能將四周的人頃刻凍上。


    “沒……沒有……”


    路北北道:“王爺出門時穿得是蘭娣坊的水藍長袍,怎會是這粗布衣服?”


    “總要洗漱……換洗……換洗了便是如此了。”


    有的學子小聲嘀咕,這大理寺卿說話怎結結巴巴的,再一看元靖的衣服上,竟滲出了紅。


    “血……”眼尖地指著譽王瞬間驚訝出聲。


    眾人啞然,譽王雖然在大家心中一直算個廢柴,可好歹也是堂堂親王,對皇親國戚尚且如此,要是普通人,進了這大獄,哪兒還有活路。


    大家再看向劉全的眼神,皆是摻雜上了別的情緒。


    林茨看著自家主子倒在地上,幾度想撐著起身,卻終是沒能成功。他瞬間紅了眼眶,啞著嗓子吼道:“劉大人這是準備屈打成招?”


    明若楠默默攥緊了拳頭:“劉大人前日朝學子們起誓,說要盡快查出真相,原來用的便是這麽個法子。當真是好手段。”


    劉全百口莫辯,剛為元靖上了止血的傷藥,可無奈昨日打得太狠,這從詔獄挪來此處,難免讓他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汩汩,多少傷藥都止不住。


    “安兒!”


    安兒背了太多東西,怕用輕功會墜著別人的腦袋,隻得一步步朝裏擠。瘦小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從人群中擠進來,可看見元靖的那一刻也是恨不得將劉全直接一針紮死。


    大理寺府吏將朝元靖走去的安兒攔住。


    “劉大人是準備讓我家王爺死在此處嗎?”


    明若楠聲音冰冷,劉全滿頭大汗。


    大理寺少卿見眾人焦灼,搶白道:“不過是抽了幾下,何至於死啊!”


    劉全慌忙去捂他的嘴,可為時已晚,眾人看著他們眼中,都是冷厲,沒想到堂堂大理寺,竟想屈打成招一位王爺。敏銳的人立刻聯想到了黨派爭鬥,這劉全八成是哪位要爭儲王爺的手下。


    劉全示意府吏讓開,明若楠幾人才忙去扶倒在地上的元靖。


    “我無礙。”元靖努力扯出一個笑來,卻讓那張慘白的臉,更顯憔悴。


    學子們各個探著頭朝裏看,在元靖外衫褪下時,他們見到是一個血肉模糊的脊背……


    “這是抽了幾下?”


    “他們明明就是想屈打成招!”


    學子們此刻哪兒還能不明白大理寺打得什麽算盤,劉全滿頭大汗,望著門前的學子,覺得他們簡直是想用眼神直接將自己殺死。


    “證據確鑿,譽王抵死不招認,我們也隻是想早日給學子們個交代。”劉全說的冠冕堂皇,竟將這鍋直接推給了學子們。


    而恰巧此次來鬧事的,大都是讀死書,沒甚自己的主見,所以聽著劉全的話,隻是覺得哪裏不對,但始終沒明白到底哪兒不對。


    但剛才率先朝明若楠道歉的那位,顯然不是此般了。他眉頭微蹙望著劉全,不解道:“劉大人這是要將責任甩給我們?”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望著劉全皆是變了臉色。


    明若楠這時才正經看了眼此人,隻見這學子,看起來二十出頭,雖然一張四方臉,長相平平無奇,但身上卻有一種讀書人的傲骨在。


    元靖忍著疼,微微側頭看了眼此人,也默默記下。


    “本官沒那個意思。”劉全這老頭抿著嘴,把頭別過去,不敢直視明若楠,也不敢看門前望著自己的學子,他尷尬道,“若譽王有冤,那罪證又如何解釋?”


    “罪證?難道是你所謂的那些?”明若楠朝元靖點點頭,讓他安心療傷,自己緩緩起身,朝著劉全一步步逼近,“劉大人不妨拿出罪證讓本王妃同諸位學子一同看看。”


    劉全雖因打了元靖有些理虧,但這罪證倒是實打實,所以他再次恢複了那小人得誌的嘴臉。幹脆將書案椅子搬了出來,在大理寺門前,設下個小的審訊堂。


    虛弱的元靖被安置在木椅上,因傷得太重,他甚至無法倚靠,隻能虛虛扶著,遠遠看去,身影無比淒涼。


    不一會兒,兩樣物證便被呈了上來,那張謄抄的泄露出去的試題,更是被貼在了告示板上,供四周人都能看見。


    參加過恩科的舉子不少都皺起了眉頭:“竟然真是原題!”


    劉全還將元靖之前抄寫的佛經與之擺在一起,怎麽看,都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還是剛才那位方臉學生,朝明若楠拱手行了個禮道:“譽王妃,此字無論如何看,都像是出自譽王殿下,這……”


    明若楠朝向這位學生說話的態度都柔和了幾分:“莫慌,本王妃特意請了位書畫大師,來評判一二。”


    剛明若楠如此大張旗鼓地舌戰群儒,一則是要為寒冰派爭個清白,二則是為了拖延時間,因為她要尋的人,還沒趕到。


    此時見麻團攙扶著人緩緩擠入人群之中,自然也是時候解決這些證據了。


    眾人齊齊納悶,這世間書法名家不少,知名畫家也不少,可書畫都占的隻有一人,而那人從未在人前露過麵,所以大家腦子裏隻微微閃了一下,便再沒朝那人身上琢磨。


    可當明思嗣真的出現在眾人麵前,掏出手中之筆時,眾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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