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讓心安靜的地方


    易沉楷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一個人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毯子,蘇畫已經不在身邊。他有些慌地坐起來,直到聽見浴室裏傳來的水聲,才鬆了口氣。


    等蘇畫從浴室裏出來,他走過去想給她擦頭發,她卻握著毛巾,淡淡地笑了笑:“你去洗澡吧。’


    說完她就進了臥室,易沉楷怔了一會,走進浴室,發現自己的睡衣都已經在架子上疊放整齊,才放心下來,覺得沒有發生什麽事。


    等易沉楷洗完澡,發現蘇畫並沒有睡,靠在床頭看書。淡黃光暈下的她,看著讓人覺得特別溫暖。他爬上床,把臉靠在她的腰間,她動了動:“頭發怎麽還是濕的?“


    他又貼緊她:“想要你幫我擦幹。“


    蘇畫沒有說話,隻是放下書,拿過毛巾幫他擦頭發。


    他在這樣溫柔的擦拭中又想睡了,合上了眼。


    剛進入朦朧中,就聽見她說:“不許在我之前睡著,我不想聽見你叫別人的名字。“


    易沉楷一驚,醒了過來,睜大眼睛看著蘇畫。


    她的臉沉了下來:“說,你今晚到底幹什麽去了?“


    易沉楷張口結舌。


    蘇畫立刻狠掐了他一把:“不說是吧?不說你今晚就睡廁所!“


    易沉楷趕緊求饒:“我說安安她失蹤了。“


    “失蹤?“蘇畫一下子愣住。


    易沉楷抱住她:“我就是怕你擔心,才沒告訴你。“


    “她從什麽時候開始不見的?“蘇畫著急地問,雖然她也恨過戚安安當初拆散她和易沉楷,但是她還是不希望戚安安出事。


    “她家裏人說她昨天來華易找我,後來就一直沒迴家,我和魏庭去查了,她昨晚住的酒店,但是今天上午就退房了。“易沉楷歎氣:”我們去幾家大型酒吧也找過了,沒找到人。“


    “給她媽媽打個電話吧,她肯定快急瘋了。“蘇畫也歎了口氣,虎再毒也不食子,作為母親,女兒失蹤,一定是心急如焚。


    易沉楷為蘇畫的大度而感動,摸了摸她的頭發,給戚母打去電話安撫她的情緒,她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再哭著拜托易沉楷一定要找到安安。


    掛了電話,他心情沉重地抽煙,蘇畫比他先冷靜下來,直接說:“馬上報警,現在從熟人最後一次見到她已經超過24小時了。“


    “可是“易沉楷還是有點猶豫,畢竟安安是戚氏的大小姐,事情鬧得太大,可能涉及到戚家的聲譽,。


    蘇畫明白他的心思:“是名聲重要還是人重要?“


    易沉楷沒有再猶豫,打了報警電話,詳細登記了戚安安的外貌,年齡,車號等信息。


    而蘇畫在聽完戚安安的車號之後,沒有片刻耽擱,直接在房間的另一頭,打電話到交通事故中心查今天有沒有戚安安的事故記錄。當對方迴答沒有的時候,她吐出一口氣,至少排除了一種危險的可能性。


    兩個人幾乎一夜沒合眼,到了天亮又跑了趟公安局,但還是沒有消息。


    等易沉楷到了華易,他爸爸早已坐鎮十樓,指揮大家都停下手上的工作,集體出去找,易沉楷沒有反對。


    但是直到中午,也沒有傳迴來一個好消息。易家奇心焦之下又開始罵兒子,說都是他和蘇畫的錯,現在畢竟不是吵架的時候,易沉楷忍著沒有吭聲。


    就這麽滿城搜尋了一天,毫無結果。


    易家奇無奈地迴去了,走之前還拿著拐杖連連頓地,說自己將來在底下無顏見戚宗勝。


    易沉楷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望著灰暗的天空失神。假若這一次,他真的把戚安安逼上了絕路,怎麽辦?


    這時手機短信音響起,是蘇畫的:


    有消息了嗎?


    今天一天,她已經無數次地發來短信,自己也在到處找戚安安,甚至打電話給林暮雪,說要是萬一不行,就借助媒體的力量。她現在總是一遍遍在心裏迴想戚母曾經說過的話:“安安離了沉楷,會活不下去的。“每想一遍,都會心裏發涼。她害怕戚安安真的脆弱至此,若是真的發生了慘劇,她必定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自己的幸福。


    而此時,魏庭也在後悔,或許昨天,他對戚安安的態度稍微好一點,她就不至於出事。暮色已經開始慢慢浸潤這個城市,他卻還在不放棄地繼續尋找。


    經過某條街道的時候,他忽然聽見有家買藏器的店裏,傳來誦經的樂聲,心中一動,調轉方向,車往城外開去。


    當他來到那座著名古刹的山下,在停泊的車裏仔細辨認,果然在一個角落裏看到了那個今天一整天在心裏默念了百遍的車牌號碼。


    他下了車,爬上綿延不絕的台階,終於到了寺中。


    在大殿裏,還有寥寥幾個香客,但其中並沒有戚安安。他去找了管事的僧人,仔細描述了戚安安的特征,老僧人想了想,告訴他昨天有個這樣的女施主的確來了寺中,就住在後山的香客房裏。


    魏庭謝過他,沿著寺旁的小道蜿蜒上山,進了一個幽深的院子,正打算找人打聽戚安安住在哪一間房,卻看見在小偏殿裏,有個低頭誦經的背影,正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他慢慢走到她旁邊,她卻似乎沉浸在經文中,沒有覺察他的到來。


    他沒有出聲,靜靜地站著,一直等到她結束,睜開眼來。當她看見他,驚愕地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他沉默地先走出了殿門,她呆怔了一會,也站了起來。跪得太久,她的腿都麻了,一步步艱難地挪到門口就走不動了,依著柱子才站穩。


    他沒有伸手扶她,隻是問了一句:“為什麽來這裏?”


    她的迴答,和他預想的一樣:“這是一個可以讓我心裏安靜的地方。”


    魏庭在這一瞬間,覺得她有些可憐,一個正值韶華的女孩子,卻想要拋下紅塵往事,來陪伴這青燈古佛。


    “迴去吧,大家找你都快找瘋了。”他低沉地說。


    戚安安自嘲地笑了笑:“我以為不會有人找我。”


    她甚至以為,她消失了才是真正對所有人都好的方式。


    “走吧。”魏庭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是現在,戚安安毫無疑問該先迴去,整個世界已經為她人仰馬翻。


    戚安安沒有拒絕,隻是彎下身揉了揉腿,一聲不吭地跟在他身後。


    魏庭沒有迴身看她,但是走得很慢。


    她知道,他是在照顧腿疼的她,心裏泛起一絲溫暖的漣漪。


    在大殿裏,戚安安向主持道別,卻在臨走的時候低聲說:“大師,我過段時間再來,要是方便,請幫我把那間廂房留著,謝謝。”


    “阿彌陀佛。”大師的眼裏,有慈悲的憐憫。


    兩個人出了殿,在踏上第一步階梯的時候,戚安安迴頭看了一眼這座收留過自己的古寺,沉沉歎了一口氣,臉上有淒然的笑:“這裏才像我的家。”


    魏庭怔了一下,但是仍舊靜默。


    下山的路,對戚安安來說,那麽漫長,卻又那麽短。腿已經在下了這麽多級階梯之後酸軟,心裏卻希望,永遠也走不完,不要離開這座寧靜的山,迴到那世事紛擾的城中。


    但是路總有走完的時候,他們還是到了山下。戚安安走向自己的車,魏庭卻叫住了她:’坐我的車吧。“


    她現在無論是身體狀態還是精神狀態,都不適合開車。


    戚安安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魏庭的車,然後咬著唇,眼神直直地看著前方。


    “把安全帶係上。“魏庭的聲音很淡漠,卻還是讓她感到溫暖,她聽話地扣上了安全帶。


    路上,魏庭給易沉楷打了電話,告訴他已經找到戚安安了。易沉楷繃得快要斷了的神經,總算鬆懈了下來,讓魏庭直接把她送迴戚家,他也會馬上趕過去。


    “你家怎麽走?”魏庭問戚安安。


    她急忙想給他指路,可是卻怎麽也說不清楚。


    魏庭歎了口氣;”慢慢說。你在我麵前,有必要這麽緊張嗎?“


    戚安安小小地微笑了一下:“其實我一直挺怕你的。“


    “怕我幹什麽?“魏庭冷哼了一聲。


    戚安安把臉轉到另一邊,嘴角還是忍不住向上彎:“反正就是挺怕你的。“


    魏庭撇了撇嘴,沒有再說什麽。


    心情放鬆了下來,戚安安開始感覺到有點餓,畢竟這兩天吃的都是寡淡的齋飯,何況本身胃口不好就吃得少。


    “我能不能先吃點東西再迴家?”戚安安小聲地問,她怕自己迴家見到母親,就再也沒心情吃飯。


    魏庭有點為難,易沉楷已經往戚家去了,大家都在等他們。


    最後,他把車停在了路邊,自己下了車,大步流星地走進一家小超市,買了點餅幹牛奶迴來。


    戚安安從未吃過這麽簡陋的晚餐,卻覺得格外香甜。


    “你要嗎?”她吃了一半,想到他肯定找了她一天,也沒吃晚飯。


    魏庭搖了搖頭:“我不餓,你吃吧。”


    戚安安看了他一眼,吃東西的速度放得很緩,最後把剩的那半包餅幹,悄悄地放進了自己的衣袋裏。


    家已經快到了,她知道,自己又將重新麵對一切。她現在隻希望,當遭遇完她必須遭遇的暴風雨,迴到自己的房間時,她仍舊能吃一塊香甜的餅幹,迴想此刻的溫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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