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愛過的人


    當蘇畫和林暮雪迴到她們的水語花苑,已經疲倦得隻想上樓倒頭就睡。就在林暮雪刷卡的時候,蘇畫卻看見有個人向她們飛奔而來。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緊緊抱在懷裏。


    秦棋幾乎是語無倫次:“你去哪了,蘇畫?你去哪了你手機轉語音家裏沒人公司也沒人我以為你又走了”


    他抱得那麽緊,蘇畫好像都能感覺到他的心,在輕輕發抖。


    眼裏熱了,她想起林暮雪在海邊對她說的那些關於秦棋的話。這個人能夠這樣堅定不移地守護自己,多麽不易。


    她的手,終於抬起來,環抱住他的背。


    林暮雪看著這一幕,歎息著離開了,留下他們兩個人在樓下。


    蘇畫的迴擁,讓秦棋驚惶的心平靜了許多。他將她抱得更緊,重重地唿出一口長氣,下巴頂在她的頭頂,低啞地聲音裏,有著多天積累的疲憊:“蘇畫,以前是我太急切,所以嚇著你了,以後我再不會逼你了,我會耐心地等等你忘記過去等你重新愛上我。”


    蘇畫無言,隻是咬緊了唇,不讓淚流出眼眶。


    被他抱了很久,她輕輕拍他的背,從他懷裏抬起頭來微笑:“坐了一夜的車,我好累,先放我迴去睡覺好麽?”


    秦棋看著她,也笑了,鬆開她,又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頂:“上去睡覺吧,又成熊貓寶寶了。”


    她進了門,在樓梯的轉角處迴頭,看見玻璃門外,他還是站在原地望著她,一步未移。她怔怔地望著他笑了笑,快步跑上了樓。


    迴到家,她把行李扔在門口,先去泡了個熱水澡。


    在氤氳的水汽中,她仰著頭閉上眼,腦子一片空白。恍惚中,她似乎又看見易沉楷和戚安安站在主席台上,似乎又聽見有人在介紹戚安安是易沉楷的未婚妻;然後她又看見了玻璃門外,秦棋守候的身影。


    是不是,易沉楷已經有了他自己的結局,而她,也該有她自己的開始?


    水快涼了,她才驚覺,從浴缸裏爬起來,裹上浴袍去睡覺。


    可是累極之後神經反而繃得更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她去打開丟在沙發上的手機,收聽留言。


    有些是公事,不過本來就是休假期間,不需要急著處理。


    再往下聽,是媽媽的,聲音焦灼:“畫畫你去哪了,怎麽電話老打不通?“


    蘇畫這才想起來,走之前忘了給家裏打電話。


    父母一定又急壞了。三年前她離開這裏孤身去了北京,不想在自己最淒慘的時候讓父母知道,所以她足有一個月沒跟家裏聯係。當她恢複過來,給媽媽打了電話,媽媽第一句話就是哭著罵:“你這個死妮子,你是不是要嚇死我和你爸?!“


    後來媽媽聽她說到了北京,一句話都沒問,隻是說:“畫畫,你要是一個人撐不住,我和你爸去北京陪你。“


    這麽多年,每次想起媽媽這句話,她都會想哭。所以她再也不想讓父母擔心,每隔兩三天就會打個電話迴家報平安。這次走得太急,加上心情極度灰敗,她居然忘了。


    她趕緊把電話撥迴家,那邊接起,還沒等媽媽開口,她就主動認錯:“媽,對不起,我和朋友出去旅遊,沒帶手機,讓你們擔心了。“


    她聽見了媽媽在那邊鬆了口氣:“畫畫啊,你真是去旅遊多帶個手機又重不到哪裏去。“


    “我就是忘了唄。“蘇畫力求語氣輕鬆。


    蘇媽媽沒有點穿蘇畫,她了解女兒細致的性格,怎麽會忘記帶手機這麽重要的東西?


    可是蘇媽媽也知道,畫畫這些年堅強背後的累和傷,特別是她又迴到了這個曾經傷她至深的城市。這些,都讓她這個做母親的心裏懸著放不下。


    說了一堆閑話,要掛的時候,蘇媽媽終究還是說出了心裏忍了很久的話:“畫畫,要記得,不是自己的東西,再好也沒用,弄丟了,就算了,人要往前看。“


    蘇畫心裏一顫。


    蘇媽媽又接著說:“你也已經26了,是時候該找個知冷知熱的人,踏踏實實地過日子了,那些死去活來的愛情,都是電視劇裏演的,普通人經受不起的。“


    “我知道,媽。“蘇畫低低應了聲。


    掛了電話,蘇畫抱著膝,看著窗簾上淡紫的薰衣草,怔神許久才繼續往下聽留言。


    最後,聽到一個熟悉的嗓音:


    “晚會那天,我和戚安安“


    蘇畫沒有繼續聽下去,按掉了電話。


    他的解釋,已經沒必要聽了罷。反正都已經過去。


    她關了手機,倒下去用被子蒙住頭,強迫自己入睡


    醒來已近黃昏,客廳裏泄進來半地暈黃的光,溫暖安詳。


    蘇畫拉開玻璃門想透透氣,一眼就看見對麵的陽台上那個頎長的身影,在柔光中對她微笑,蘇畫怔了怔,也迴以微笑。


    他們的距離一點都不遠,他直接對她隔空喊話:“餓了嗎?”


    蘇畫想了想,點點頭。


    “那我下樓等你。”秦棋剛說完,在蘇畫隔壁的陽台上響起一個幽幽的聲音:“我也要吃飯。”


    蘇畫嚇了一大跳,迴頭瞪林暮雪:“你沒事裝鬼玩啊。”


    林暮雪嬉皮笑臉:“我跟著你和秦帥去蹭個飯怎麽樣?”


    蘇畫翻了個白眼:“人家叫秦棋,不叫秦帥好吧?“


    林暮雪撇撇嘴:“叫秦棋的大帥哥,簡稱秦帥。“


    蘇畫無奈:“好好好,你別貧嘴了,換衣服去。“


    等兩個人下樓,秦棋已經在樓下等她們。看見林暮雪這個燈泡,他也不見絲毫不耐煩,隻是好脾氣地笑,這讓林暮雪對他的印象分再次升高。


    用餐的時候,秦棋並沒有不識趣地詢問她們旅行的細節,除了為兩位女士服務,大多數時間,他隻是溫柔地看著蘇畫吃飯,但是並不眼神灼灼,在偶爾蘇畫開始不自在的時候,他就自覺地將目光移至窗外。


    現在這樣的相處,他已經感到滿意了。


    其實他本來已經心灰意冷,長假前的那天,他衝動地離開水語花苑,迴到了家。心情煩悶的他,第一次不顧家規,坐在客廳裏抽煙。秦老師很理智地迴避了,齊老師在他身邊坐下,不問什麽,等著他開口。


    他掙紮了半天,隻說了句:“我訂了青島雙飛遊,你和爸國慶去吧。“


    齊老師卻隻是一笑:“小棋你忘了,我和你爸暑假才去過青島。“


    他啞口無言。


    母親的語氣溫柔,卻又帶著些批評:“既然想和小畫一起去,幹嘛賭氣呢?“


    秦棋冷哼:“人家未必稀罕和我去!“


    齊老師笑了:“你問了人家嗎?就知道人家不稀罕?“


    秦棋終究忍不住,把蘇畫那天在樓下和易沉楷告別的事說了。


    沒想到齊老師聽完,隻是雲淡風輕地說了句:“小畫不是沒讓別人上樓嗎?那就說明事情沒到你想的那一步。“


    一語驚醒夢中人。


    如果蘇畫和易沉楷真的在一起了,又何必隻送到樓下?


    秦棋原本跌落穀底的心,又迴到了原位。


    齊老師在旁邊歎著氣責備他:“你呀,做什麽事都很聰明,唯獨對感情老是把握不好。你說你和小畫,原本該在一起沒能在一起,分手了又對人家念念不忘,她走了你一聲不吭地等了三年,這迴來沒幾天你就又打算放棄,叫人說你什麽好呢?“


    秦棋沉默不語。


    齊老師拍了拍他的肩:“對感情要要把準火候,好湯要慢燉,太急了就失了味了。“


    秦棋那天在返迴水語花苑的路上一直在反思母親的話。他太怕失去蘇畫,所以行為不自覺地急切而強勢,讓蘇畫感到不適而排斥,其實這樣的關係就像放風箏,線拉得太緊,就會斷。他應該試著以放鬆的姿態進入她的生活。


    想通了這一點,他那個晚上,看著她房間裏的燈光從明亮到熄滅,卻始終沒給她打電話說青島遊的事。


    其實錯過一次旅行並沒什麽了不起,就算隻能和她在水語花苑裏散散步也很開心。


    可是他沒想到,第二天他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已經轉至語音信箱。而連續的兩天,她房間的燈一直是暗的,沒有迴來的跡象。


    他去公司,大門緊鎖。他去她家敲門,沒人應答。他終於徹底慌了,害怕這又是一次不告而別。


    他就守在水語花苑,一步也不敢離開,一夜無數次醒來,看她房間裏有沒有燈光,看樓下有沒有車進來。


    這樣的驚惶和焦灼,一直持續到今天上午,直到他將她抱進懷裏的那一刻,他才終於從她身上傳來的溫度裏,得到了安心。


    所以現在,隻是這樣看著她,他已經覺得很幸福。


    蘇畫在秦棋的注視下,隻是埋頭吃飯,不理會林暮雪的竊笑。


    她其實也在告訴自己,要學會放鬆,不要去抗拒秦棋的溫柔。


    從餐廳出來,華燈初上,滿街流光溢彩。林暮雪把衛衣的帽子套到頭上,兩手插進衣袋裏,像隻兔子蹦到他們麵前:“好了,燈泡當夠了,我先閃,你們慢慢逛。“說完便一溜煙地跑進了路邊的超市。


    “嗬,她和我原先想的很不一樣。“秦棋輕笑。


    蘇畫也笑:“她其實很單純。”


    兩個人慢慢往前走,秦棋並沒有試圖去牽蘇畫的手,但是過馬路的時候,會自然地走到有車的一邊;路上有坑道的時候,會自然地拉她一把;有一滴水從街角的招牌上滴下來,眼看要落到她頭上,秦棋伸出手一擋,那滴水便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對著她一笑一切都那麽平淡而真實,讓蘇畫想到了媽媽的話,知冷知熱,能在一起踏踏實實地過日子的人,是不是就該像秦棋這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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