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坤從會議室出來拐了個彎，朝著最吵的地方走去，遠遠地看見孩子堆裏那抹纖瘦的身影。</br></br>夏夏坐在小板凳上，麵前擺了個鍋，手裏拿著鏟子。粗布長袖卷起，露出白皙的手腕，不知在那裏煎了多久，這麽多小孩居然能人手一塊。</br></br>她和鍋被圍在中間，身邊盡是嘰嘰喳喳的笑叫聲，白皙的臉蛋也被火烤得泛紅，卻還能笑得那麽甜。</br></br>風吹動她柔順的頭發，仿佛能聞到淡淡的香皂味道。那幫小孩渾身髒兮兮的，她也半點不嫌棄。</br></br>男人抬腳就準備走過去，然下一秒又頓了下，低頭看了眼。</br></br>黑色衣服上隱隱傳來血腥味，離近了看能清楚地看見幹涸的血印，領口處還有些黏膩，是契索夫吞槍時濺到他脖子上的血。他抬眸看了眼幹幹淨淨的人兒，轉身先迴了房間。</br></br>這邊，餅已經分得差不多了。所有小孩都拿到一塊，正捧著餅蹲在四周高興地吃著。</br></br>夏夏把最後兩塊新煎好的盛出來，索拉忙端過來放到一邊，把火熄了，還一並接過了夏夏手裏的鏟子。</br></br>“剩下的交給我，我都會洗幹淨的。”她看了眼夏夏紅撲撲的臉蛋和額頭上的汗，轉身進屋，又拿了一套幹淨衣服出來，“你先去洗個澡休息一下吧。”</br></br>夏夏在熱鍋前坐了一個小時，後背衣服都被汗浸濕，她接過來：“那我很快迴來。”</br></br>“哎呀不用，這些東西洗好我就給你送過去。”</br></br>“送迴來？”夏夏一笑，“不用了索拉，這些就放在你這裏，你剛剛不是也學會煎餅了嗎，等你想吃的時候可以自己做了。”</br></br>索拉怔了怔，低頭看看這些東西，連鍋帶鏟子，連桶帶油都是算了大煙的。夏夏借她的大煙買來的東西，竟又都送給了她。</br></br>“可是，這太貴重了。”索拉看看這些東西，又看看夏夏，如果被韓叔知道她反而拿了客人的東西……</br></br>“那你把這兩套衣服都送給我吧，公平交換。”</br></br>這怎麽能算公平？她那兩套衣服都是穿舊了還打了補丁的，就算洗得再幹淨也根本不值什麽。</br></br>可夏夏說完，竟也不等她迴答就跑迴了房間。</br></br>迴屋簡單洗了個澡，換上幹淨的衣服，渾身都涼爽舒適起來。</br></br>夏夏卷起過長的衣袖，出來時看見桌上放著一個盤子，裏麵裝著兩塊圓圓的米餅。</br></br>米餅不如玉米餅好煎，翻麵稍晚一分鍾邊緣就糊了。夏夏失誤了幾個，那些小孩倒是都沒嫌棄，吃得很香。而這兩個米餅，兩麵煎得燦黃微焦，不用嚐都知道咬上去一定脆酥酥的。</br></br>米糊不多，做完後很快就被分光。夏夏隻在中途吃了一個玉米餅，連她都沒注意這兩個米餅是索拉什麽時候留下的。</br></br>屋子裏彌漫著淡淡的香味，她走過去摸摸盤子，底部還是熱的。夏夏看著這餅，心裏暖暖的。</br></br>她本想做些能幫助索拉的事，可問過之後，又發現那並非索拉真正需要的。她真正需要什麽？腦中不由想起索拉說的那句話——</br></br>“不止是我，我們這裏所有的孩子，比起什麽上不上學，更關心的就是今天能不能吃飽飯，明年能不能多吃兩次玉米餅。”</br></br>在這裏，再多的錢都沒有用，有用的隻有煙膏。為了招待她，索拉拿出了全家半年的開銷。</br></br>夏夏站在桌前思忖著，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快把那些煙膏還迴去。可家家戶戶都沒有多餘的，她此時此刻也是身無分文，除非……她抿抿唇，猶豫兩秒後，最終端起盤子轉身朝外走去。</br></br>一出門正碰上經過的兩個小孩，他們嘴角還沾著餅屑，這位白送他們玉米餅的夏夏姐姐，此刻在戈貢村孩子們心中，地位已經不亞於德高望重會念咒的魔巴。</br></br>看見夏夏又端著餅出來，他們眼前一亮。夏夏對上那渴望的眼神，心裏有些愧疚，“對不起啊，這兩個餅不能給你們。”</br></br>兩個小孩一聽，忙搖搖頭，他們每人能吃到一個已經很滿足了。見他們一個勁兒地朝著她笑，夏夏也勾起唇角，溫聲問：“你們知道大老板的房間在哪裏嗎？”</br></br>小孩一聽大老板，立刻重重地點頭，指了指不遠處的某個房間。那是這裏最大最舒服的屋子。</br></br>那房間離得不遠，門半敞著，說明裏麵有人。</br></br>夏夏跟兩個小孩說了謝謝，雙手端著盤子朝那邊走去。木屋不隔音，剛走近就聽見裏麵嘩嘩的水聲。夏夏站在門口往裏看了一眼，左側應該就是浴室，她等了兩分鍾，裏麵的人沒有要出來的意思。</br></br>身後，風吹起泥土地裏的沙子，她抬手護住盤子。頓了頓，夏夏輕輕推門走了進去。女孩沒有四處張望，而是徑直走到桌前放下盤子。</br></br>浴室裏水聲還在繼續，夏夏恍然想到一件事。索拉說，他昨天匆忙迴來又匆忙離開，也就是說完全沒有休息。她在山裏還睡過一覺，迴來時尚且覺得疲憊，而周寅坤兩天兩夜沒休息，現在似乎……不是合適的開口時機。</br></br>想到他皺著眉發火的樣子，夏夏心裏就一哆嗦，轉身就往外走。</br></br>周寅坤在裏麵洗澡，聽見外麵有動靜。先是推門聲，後是腳步聲，再然後是什麽東西放到桌上的聲音。雖說他的房間有人打掃，但這個時間不太對。</br></br>他關了水，隨便套了條褲子打開門，正看見剛走到門邊的小兔。</br></br>“去哪？”</br></br>身後忽然響起聲音，女孩嚇了一跳，迴過頭來，看見男人裸著上半身倚在門邊，身上還有沒擦幹的水珠。</br></br>她下意識挪開視線。周寅坤聞到香味，目光落在了桌上。他走過去瞧了眼，看見是她忙活出來的東西，“怎麽就兩個？”</br></br>這餅本是用來開啟話題的誠意，沒想到他居然嫌少，夏夏下意識迴答：“大家都隻有一塊的。”</br></br>因為材料有限，即便是村裏最小的孩子，也沒有多得到半塊優待。</br></br>“是嗎？”男人挑眉，心情不錯地走到她麵前，“那為什麽我有兩個？”</br></br>因為有事相求。夏夏抿抿唇，悄悄抬眸看他一眼，心裏有些糾結。</br></br>他看起來倒是一點也不累，臉上還有笑意。但是，他笑的時候又不代表真的心情好。要是直接開門見山，不知他會不會忽然翻臉。</br></br>想了兩秒，夏夏還是決定先委婉一些：“你……在山裏都沒吃東西，這會兒應該餓了，這個米餅是剛做的，可以先墊墊肚子。”</br></br>周寅坤的確是餓了。</br></br>他瞧著眼前的人兒，她顯然是剛洗了澡，頭發隨意地束起，頸間些許碎發還濕著，藏在衣領裏，順著脖頸伸到裏麵，不知觸到什麽位置。</br></br>這迴穿了件深藍色的衣服，領口少了顆扣子，沒有係到頂。他的視角可以輕鬆看見裏麵的鎖骨，和胸前飽滿的弧度。</br></br>她洗得白白嫩嫩，整個人都香香的。男人隻這麽靠近聞了一下，下麵就迅速硬挺起來。</br></br>他喉頭不住地滑動，“你就是專門來送吃的？”</br></br>夏夏心裏記掛著要說的事，立刻點點頭，抬頭說：“其實還有件——”</br></br>“那你呢。”周寅坤打斷她，“你吃了沒有。”</br></br>女孩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沒注意就被帶偏了：“我剛吃過了，這餅你吃吧。”</br></br>男人哪裏是要分餅給她吃。她身體底子太弱，要吃沒吃飯，一會兒準暈過去。他細細打量了她，白淨的臉蛋上那雙眼睛黑白分明，瞧著很有精神。</br></br>“睡得怎麽樣。”他一邊問，一邊不動聲色地抬手關上她身後半敞的門。</br></br>“還累不累？”</br></br>作者有話要說：今晚3更，下章八點半。</br></br>--</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