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上學，夏夏發現似乎多了一輛車跟著她。下午放學迴來，進別墅之前她迴頭看了眼，那輛車緩緩停在了別墅外麵，沒有開進來。</br></br>那輛車她沒見過，但車上的人她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晚飯過後，她就在客廳寫作業，寫著寫著，忽然記起來。</br></br>她站起來走到落地窗邊朝外看去，駕駛座上的人穿著黑衣，沒什麽表情。</br></br>是那個小孩子的爸爸。夏夏記得當時在湄賽，她從周寅坤車上抱過一個小孩，那個人為了要迴孩子，甚至還跪在周寅坤麵前，妥協答應了他的條件。</br></br>現在他在她上下學的路上跟著，迴來後還守在外麵，看樣子還要在車上待一晚上。夏夏想了想，轉身去拿了幾樣東西。</br></br>查猜的車就停在離別墅不遠處，屬於在射擊範圍內，但又不會打擾到周夏夏的距離。這樣的任務，算是很輕鬆的了。入夜之前幾乎不會有什麽特殊情況，可以稍作放鬆，入夜到天亮的這段時間則需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br></br>他把座椅靠背往後調了下，就在此時別墅的門打開了，走出一個女孩。</br></br>查猜認得夏夏，知道她是周耀輝的女兒，賽蓬的孫女。但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有了如此分量，除了別墅周圍本來就有的人，周寅坤還從武裝軍調人過來，就為了保護她的安全。</br></br>在他看來，周寅坤不是個看重親情的人，他這種能在父親葬禮上跟大哥搶生意分家的人，不至於在他們死後忽然憐憫起這個小侄女了。</br></br>不過，這不是他該管的事。</br></br>查猜看見夏夏徑直朝這邊走來，他摁下了車窗。</br></br>車窗外遞進來一個盒子，裏麵裝著食物、水，還有驅蚊液。</br></br>他還沒說話，倒是外麵的女孩先開了口，“那個小朋友還好嗎？”</br></br>是在問他的兒子。提起那調皮的孩子，查猜原本麵無表情的臉上有了一絲鬆動，他清楚地記得當時在湄賽，夏夏抱著他兒子時滿臉的小心翼翼。</br></br>“他很好。”查猜補了句，“謝謝。”</br></br>聽見這句謝謝，夏夏一笑，頓了頓又問：“是他讓你來監視我的嗎？”</br></br>這其實是句不大好聽的話，但從她嘴裏說出來，聽起來竟像最尋常不過的問候。</br></br>監視，算不上。這次的任務隻說保證她的安全，沒有限製自由，所以周夏夏想去哪裏都可以，隻不過他得寸步不離地跟著。</br></br>“不是監視。”查猜實話道：“我隻負責隨行保障你的安全。”</br></br>安全？夏夏微微皺眉，想起之前被抓走的經曆，那次的事情她確實不想再經曆第二次。原來，不是監視。</br></br>心裏的反感消減兩分，她又指了指盒子裏的東西，“我看你一直待在車上，也不知道你需要什麽，就都準備了一點。這幾天晚上的氣溫都不低，蚊子也變多了，如果用完了就告訴我，別墅裏麵用不上，還有很多的。”</br></br>其實沒這個必要。作戰期時幾天不吃不喝是常態，別說是被蚊子咬，就是蛇鑽進衣服裏也不是什麽稀奇事。</br></br>但查猜看了眼夏夏，沉默兩秒說：“好。”</br></br>他收下東西，夏夏便迴了別墅。照舊像前幾天一樣，寫完作業收拾好東西，洗漱完看了會兒書，就關燈睡覺了。</br></br>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被一聲槍響驚醒，心頭一驚，立刻就清醒了幾分。她下床後沒開燈，悄悄走到窗邊，躲在窗簾後往外看。</br></br>停在外麵的那輛車已經開走了。</br></br>不過幾秒，周遭已經恢複平靜，平靜到她不禁思索剛才聽到的聲音究竟是做夢還是真的。夏夏在窗邊站了會兒，確實沒再聽見異響。困勁兒上來，她揉揉眼睛，又迴到床上蓋著薄被睡著了。</br></br>*</br></br>時間已近淩晨，是人最困頓的時候，但此時的林家沒有一個人睡得著。</br></br>林懷明的屍體蓋著白布，還擺在客廳裏。林賢鶴接受不了兒子就這麽死了，他頹然地站在屍體麵前，不管誰來勸，他始終攥著拳頭一動不動。林懷瑜的臉上還貼著紗布，隻是紗布已經被淚水浸透，她哭得唇色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br></br>周寅坤帶著一束白色菊花前來。</br></br>“林叔，節哀。”</br></br>看見那束花，林賢鶴緩緩抬頭，對上周寅坤的眼睛。</br></br>周寅坤不閃不躲，正麵對上林賢鶴的視線，後者盯他半晌，啞著聲音說：“阿坤。隻要能毀了白家，我什麽都答應。”</br></br>論軍方實力，林家的民兵大隊雖然有槍有炮，但如果動真格，不是同盟軍的對手。可民兵大隊做不到的事，周寅坤的武裝軍做得到。</br></br>盡管外麵都在傳周寅坤要跟白麗君結婚了，可林賢鶴清楚得很，是白家想借婚事控製周寅坤，插足他的生意。周寅坤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接受，即便真結了婚，翻臉也是早晚的事。</br></br>眼下，對周寅坤來說唯一棘手的事就是佤邦，而這件事，他林賢鶴比白明檀更說得上話。兒子沒了，就什麽都沒了。他現在什麽都不在乎，隻想給兒子報仇。隻要能報仇，他什麽條件都答應。</br></br>此話一出，整個客廳都安靜下來，林賢鶴雙眼猩紅地等著周寅坤的答複。</br></br>此時阿耀手機震動了下，他拿出來看了眼，隨後走到周寅坤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周寅坤聽後，唇角緩緩勾起。</br></br>他低頭，將那束菊花放在了林懷明的屍體上，然後抬眸，對上林賢鶴的眼睛。視線，交織在屍體和白菊之上。</br></br>“林叔。”周寅坤聲音不大，“我當然是站在你這一邊的。”</br></br>說著，他微微湊近，“所以，我替你抓住了白茂恩。”</br></br>聞言林賢鶴眸中一閃。</br></br>“他的人殺了你兒子，你也殺了他兒子，一命換一命，很公平不是嗎？”說罷，男人直起身，“人已經送到你的民兵營，有他在手上，不怕白明檀不上鉤。我就先不打擾林叔的大事了。”</br></br>他帶著阿耀離開，尚未走出林家別墅大門，就已經聽見林賢鶴在部署了。周寅坤挑眉，偏頭問阿耀：“在哪抓到的。”</br></br>“在別墅附近。”</br></br>阿耀話音未落，就見周寅坤腳步一停，看過來。</br></br>“查猜說，白茂恩就是衝著周夏夏去的，他帶去的人有的是毒蟲有的是打手，車上的東西也千奇百怪，要是真讓他得逞，後果……”</br></br>不堪設想。</br></br>阿耀話沒說完，就見周寅坤笑了，他打開車門坐上後座，阿耀則迅速坐上了駕駛座。再看後視鏡時，周寅坤已經恢複如常。</br></br>“叫查猜先不要迴基地，在曼穀待著，直到我迴去。”</br></br>“明白。”阿耀一邊拿出手機，一邊多問了句：“坤哥，那其他沒有暴露的地方，是否也要派人看著？”</br></br>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白茂恩這是在替白麗君清理周寅坤婚前的女人，周寅坤以前常去的地方不僅遭到襲擊，裏麵的人也被折磨得麵目全非，而他能順利找到周夏夏，大概也是因為坤哥上一次迴來的行蹤泄露。</br></br>他在別墅待了兩個晚上，足夠引起白家兄妹的懷疑。眼下雖然白茂恩被抓了，但他在泰國人脈尚廣，還有隱患。</br></br>聽他這麽問，周寅坤嘖了聲，他哪有那閑功夫管那麽多女人，“少廢話，看好她一個就行。”</br></br>“那白麗君呢？”</br></br>聽見這個名字，後座的男人點了根煙，抽了一口。</br></br>“既然她這麽在意我，我當然不能讓她失望了。把白茂恩被抓到林家民兵隊的消息透給白家，兩邊都得準備準備，這仗打起來才有意思。”</br></br>*</br></br>淩晨三點的果敢被一聲炮火炸得顫了幾顫。</br></br>戰火很快蔓延至整個南天門山，此處距離果敢首府老街市極近，當初本是果敢同盟軍想要構築陣地，作為可以俯瞰和控製整個老街的製高點，從而形成強有效的軍事防禦。</br></br>但這地方被林家的民兵大隊搶先一步占領，當時正值與緬甸政府軍對峙期間，為避免內訌讓對方有機可乘，白家便放棄了南天門山戰略高地。</br></br>此時此刻，得知白茂恩被扣押在位於南天門山的民兵營，白明檀幾乎讓整個同盟軍傾巢而出，僅兩個小時就攻了上去。盡管林賢鶴花重金在此處修建防禦工事，但民兵終歸不是正規軍，雖然雙方武器裝備相差不大，然無論從軍事訓練還是戰鬥技巧來說，民兵大隊都落後了同盟軍一大截。</br></br>對麵山上火光愈來愈烈，黑煙滾滾，阿耀拿下望遠鏡。</br></br>“坤哥，白明檀親自指揮，預計這仗一個小時內就能結束。現在看來，他們的確沒有重武器，即便轟炸也隻用了迫擊炮。”</br></br>“如果我們的人現在進攻，白明檀會利用現成的密林山地和地堡，再用少數軍力牽製，在後方和側翼保留預備隊。這樣一來一旦有人突入陣地發起攻擊，同盟軍就會從側翼和後麵發起反衝鋒。”</br></br>說完，阿耀看著悠然坐在一邊倒酒的男人，等著他的下一步指令。</br></br>“用不著這麽麻煩，又不需要抓活的。”</br></br>周寅坤看了眼時間，這才起身走過去，指尖夾著煙還拿著一杯酒，“這場戲結束，迴去就能睡個好覺了。”</br></br>話音剛落，遠處天際就飛來一架機體雪白的戰鬥機，遠遠看著就像隻白天鵝。這隻“白天鵝”徑直朝著南天門山飛去——</br></br>“轟隆！”</br></br>“轟隆！”</br></br>……</br></br>短短十幾秒，這架名為圖-160的轟炸機，就朝著被同盟軍占領的南天門山投下數枚巡航導彈。一時間整座戰略高地被炮火轟炸洗禮，沒有一寸土地得以幸免。</br></br>周寅坤在震天驚駭的轟炸聲中喝著酒，桌上電話震動了好久，他才終於接起來。</br></br>那邊是白麗君焦急的聲音，“坤哥我該怎麽辦？！林家居然調用了連同盟軍都沒有的戰機！我們的軍用通訊完全斷掉，我、我聯係不到爸爸和哥哥了，這次行動本來就沒經過司令批準，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坤哥你、你的人你的武裝就在果敢，求你，幫我把爸爸和哥哥救出來！”</br></br>白麗君此次沒有參戰，因為白明檀有命令。在他看來，女人打仗就是去送死，就算不死，少不得也要缺胳膊斷腿。白麗君玩槍可以，但參戰這種事白明檀從不允許。而今天，這個決定正好救了白麗君一命。</br></br>周寅坤這邊聽完，問了句：“你在哪？我叫人去接你。”</br></br>這就是肯幫忙的意思了，那邊立刻說了地址，周寅坤掛斷電話，對麵的轟炸也已經結束了。</br></br>白天鵝完成任務，優雅地飛走。</br></br>周寅坤看了眼，“誰在上麵。”</br></br>還轉了個圈才走。</br></br>還能是誰，阿耀說：“是卡爾，他說隻要讓他開新戰機，這單不要傭金。”</br></br>“……”周寅坤說，“所以吳努就答應了？”</br></br>“對。”</br></br>轟炸機飛走之後，又有三架直升機飛來，武裝軍從空中降落，搜山尋找林賢鶴和白家父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br></br>--</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