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五十分，清水河區武裝基地。</br></br>作戰觀察室裏，周寅坤點了根煙，掃了眼剛進來的兩個少年。少年穿著最普通不過的便裝，摘了頭套之後露出兩張略青澀稚氣的麵容。</br></br>雖然都隻有十五歲，又是第一次出任務，但事情辦得從容不迫，滴水不漏。</br></br>“坤，還真讓你說準了。”吳努晃著一杯酒，“明明知道你去了林家，還給林懷瑜送了花，白家居然真的一點動靜都沒有。聽說白麗君在仰光的時候還氣得不行，迴家之後反倒消停了。”</br></br>對此周寅坤毫不意外，“白麗君沒腦子，不代表白明檀沒腦子。”</br></br>“不過現在他們想洗也洗不幹淨了。你前腳從林家出來，後腳林懷瑜就在自己房間裏遭到襲擊，哪都沒傷著，就是漂亮臉蛋被劃了一刀。這會兒林家滿世界找兇手呢，這越是找不到，結果就越明顯，畢竟在果敢，能幹壞事幹得這麽滴水不漏的，那還得是白家。”</br></br>“但你這麽兩邊招惹，到底是要幹什麽？”</br></br>周寅坤睨了他一眼，意思是廢話少問。</br></br>吳努權當他又在記小時候的仇，哈哈一笑，朝那兩個少年揚揚下巴，“這倆小孩你還記得吧，都是你撿迴來的。左邊這個叫瓦力，右邊這個叫亞羅。能在林賢鶴眼皮底下全身而退，一路沒留蹤跡地迴來，很不錯了。”</br></br>男人眯了眯眼，左邊這個不太記得，右邊這個還有點印象。</br></br>跟卡爾一樣的混血，母親就是普通的煙農，靠種罌粟換吃的過活。父親是俄羅斯人，毒蟲一個，當拆家時因為私自吞貨被韓金文發現，當時周寅坤也在，當眾剝了他的皮，剩下的肉和骨頭給七八條狼狗加了餐。</br></br>剝皮的時候他兒子也在，聽老韓說他身上臉上血肉翻張的傷全是被他爸打的。周寅坤記得那雙滿是興奮的眼睛，當時他就是看上了那雙充滿狼性的眸子，才把他扔給韓金文送進了武裝軍。</br></br>此時此刻，亞羅顯然認出了他，棕藍色的眼睛裏看得出的期待。</br></br>吳努在一邊瞧著，笑了笑。這還真是稀奇，平時這小子不說話也不笑，一個人獨來獨往，性格一點也不招人待見，就是能力很強，事事都爭第一，沒想到居然還會有這種樣子。都說亞羅是第二個卡爾，但吳努不這樣認為。卡爾就是張白紙，心裏想什麽，那張破嘴立馬就說出來了。</br></br>周寅坤站起來，走到兩個少年麵前，摸狗似的揉了揉兩個少年的腦袋，“幹得不錯。”</br></br>同一句話，同樣的動作，同樣的對待。第一次出任務就是周寅坤的指令，還受到他的表揚，左邊的瓦力一時激動得說不出話，可右邊少年眸中的光瞬時淡了下去。</br></br>“下次任務還是你們。”</br></br>周寅坤發了話，瓦力便更興奮了。隻要出任務就有錢拿，任務越重要錢就越多。</br></br>“好了好了，我先帶他們迴去複盤。坤，下次任務你親自給他們複盤？來都來了，總得給點福利。”</br></br>周寅坤挑眉：“行。”</br></br>此言一出，亞羅眸中閃過一瞬難以察覺的光亮。周寅坤看著兩個少年走出去的背影，熄了煙，迴頭看了眼時間。</br></br>已經過了十一點，家裏那上學的早就睡了。</br></br>周寅坤坐迴去，百無聊賴地打開電視。畫麵從拳賽到關於佤邦的新聞報道，看著看著又調到了曼穀的新聞報道。</br></br>阿耀推門進來，看見周寅坤正在倒酒。</br></br>“坤哥，林家那邊收隊了。”</br></br>“白家呢。”</br></br>“沒什麽動靜，既沒幫著林家找兇手做做樣子，林家也沒去找白家討說法。畢竟沒有證據。”</br></br>周寅坤嗯了聲，對這結果很滿意。越是無法發泄的火，就會燒得越旺，爆發的時候威力才會更大。</br></br>“去拿點冰。”</br></br>“好。”</br></br>阿耀去拿了冰迴來，看見周寅坤晃著酒杯，盯著電視沒有喝。</br></br>他走過去，“坤哥，冰拿來了。”</br></br>順帶著，阿耀也看了眼電視。上麵是新聞重播，瞧著……有點眼熟。新聞報道裏的這所學校名字正是周夏夏就讀的那所，因為是曼穀最好的私立學校之一，所以一舉一動都會受到媒體注意。</br></br>周寅坤往杯子裏加了冰。</br></br>上次在新聞上看見她學校，還是在香港的時候，她當時還遺憾沒報上名。這迴又是什麽家校開放日，請了知名教授做演講，邀請學生和家長一起參加，且名額有限。</br></br>阿耀還沒看完上麵的報名形式，就聽周寅坤說：“你給周夏夏打個電話，問她有沒有想要的。”</br></br>阿耀不解：“現在？”</br></br>“對。”</br></br>這是重播，說明昨天就播了，而學校的通知隻會比新聞更早。</br></br>對於周寅坤的命令，阿耀一向不會多問，他拿出自己的手機，周寅坤說了號碼。阿耀撥過去後，自覺地把手機放在桌上，摁了免提。</br></br>電話才響兩聲就接通了，旁邊喝酒的男人直接就皺了眉。</br></br>那邊自然看不見，傳來柔柔的聲音：“喂？哪位？”</br></br>“我是阿耀。”</br></br>那邊似是驚訝，停頓了兩秒問：“是有事嗎？”</br></br>語氣清醒，不像是睡到一半被吵醒的樣子。而且，語氣裏也沒有半點不耐煩，像是真的問他有沒有事，並不著急掛電話。</br></br>周寅坤麵無表情地看了眼手機，視線又挪到阿耀身上。</br></br>後者感受到，立刻執行命令，一板一眼地原話複述：“你有沒有想要的？”</br></br>“嗯？什麽？”</br></br>說實話，阿耀也覺得這問題有點突兀，他看了眼周寅坤，後者沒作聲，不知在想什麽。阿耀便自作主張地換了個問法：“就是你有沒有什麽事，或者遇到什麽麻煩，需要幫忙的。”</br></br>夏夏沒想到還有這麽巧的事。</br></br>平時這時候，她其實已經上床睡覺了。但昨天上午老師說下周三學校會舉辦家校開放日，邀請所有家長共同體驗學校生活，並提出改進建議。</br></br>這本不是什麽稀奇事，但這次多了一個著名教授的講座，是專門為學生和家長講述留學準備和建議的，這是在外麵花錢都請不到的教授，名額有限，老師要求確定家長能來聽才能報名。</br></br>夏夏很想去聽，可是老師說需要有家長陪同，學校不能在家長不知情的情況下擅自鼓勵學生出國。</br></br>名額有限，先到先得，她愁了兩天晚上都沒睡好覺。</br></br>竟沒想阿耀就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問她。</br></br>“嗯……”她斟酌兩秒，“他、他在你旁邊嗎？”</br></br>這個他是指誰，不言而喻，阿耀看向旁邊的男人。</br></br>周寅坤喝著酒，迴了個眼神。</br></br>“坤哥不在，不過我可以轉達。”後麵還添了句，“他這兩天心情不錯。”</br></br>周寅坤放下杯子，淨說些廢話。</br></br>這邊夏夏聽見阿耀說周寅坤心情不錯，心中湧出兩分希望，“其實的確有件事，就是下周三下午，我們學校有個家校開放日，還有一位特別著名的教授要來開講座，我想去聽，但是老師說要確定有家長陪同才能報名——”</br></br>說到一半，夏夏又停住。</br></br>她意識到，這事即便跟阿耀說了，可能作用也不大。或許這件事的價值小到根本就不值得轉達給周寅坤。再說……一想到要為這種事跟他開口，夏夏心裏就覺得別扭。</br></br>退一步來說，不管聽不聽講座，她都是要準備留學的。實在不行，等講座結束去問問老師，可不可以讓她看講座錄像。</br></br>即便這樣也比開口求他好。</br></br>“算了，沒什麽事。”夏夏直接換了話題，“阿耀，這個是你的號碼嗎？”</br></br>阿耀也沒想到夏夏會忽然換話茬，他順口就答：“對。”</br></br>“那我可以存下來嗎？你放心，我不會亂給你打電話的。”</br></br>這時候要是說不可以，那就很奇怪了。阿耀隻得說：“可以。”</br></br>剛說完，就見周寅坤冷冷地盯著他。阿耀喉頭下意識吞咽了下，電話是坤哥讓打的，現在不高興的也是他。</br></br>“好，那我先睡覺了。再見。”</br></br>說完那邊掛斷了電話，這邊一片安靜。沉默幾秒，還是阿耀先開了口：“坤哥，周夏夏是不是想讓你去參加那個講座？”</br></br>就是不知為何臨時改變了主意。</br></br>周寅坤冷哼，還用問。這個點了還沒睡，不就是愁得不知道怎麽跟他開口。說到一半又臨時改變主意，多半就是因為她那扔到地上狗都不撿的自尊心又開始作祟了。</br></br>他放下酒杯，“叫直升機準備，迴趟曼穀。”</br></br>--</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