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有力的手將她扶了起來，還撿起掉在地上的外套給她披上。</br></br>夏夏對上魏延的眼睛，“阿偉哥哥？”</br></br>她下意識先看看菲傭的房間，裏麵沒什麽動靜，她放低了聲音：“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br></br>魏延攏了攏她披著的外套，低頭看了眼她捂著的腹部：“肚子疼？”</br></br>夏夏臉紅了下，點點頭。</br></br>魏延看見桌上放著止疼藥，他扶夏夏坐到沙發上，然後朝餐廳方向走去，小廚房是開放式，跟餐廳連在一起。</br></br>夏夏看見他拿起旁邊的水壺，清洗了裏麵，然後倒入純淨水，擰開了火。</br></br>她覺得有些不對勁。今天迴來的時候，他都是先把車停在馬路對麵，避免被人看見他們一起迴來。而現在，這麽晚了他卻出現在這裏。夏夏抿抿唇，又問了一遍：“是不是有什麽著急的事？”</br></br>魏延背對著她，聽見這話頓了下，“嗯。”</br></br>他的確有事想問她，在看見她蜷著腰蹲到地上之前，他一直在外麵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畢竟時間太晚，貿然進去會嚇到她。</br></br>“是什麽事？”她在沙發那邊問。</br></br>水正燒著，還沒有要開的跡象。魏延轉過身，見夏夏正看著他，他走過去。</br></br>夏夏以為他要坐到沙發上，還往旁邊挪了挪。卻沒想魏延走過來，單膝蹲在了她麵前，抬頭對上她的眼睛。</br></br>這樣的距離，比坐在一起還要近。夏夏手心有點出汗。</br></br>“周寅坤被警方抓了。”</br></br>聞言夏夏眸中滿是錯愕，頓了幾秒才問：“今、今天嗎？”</br></br>魏延盯著她。人的第一反應總是最真實的，從細微表情和眼神來看，她事先並不知情，似是完全不知道周寅坤會被抓。</br></br>難道……是他想錯了。</br></br>“對。”他應了聲，“他之前有沒有叮囑過你什麽，比如他不在的時候，你如果有事可以去找誰？”</br></br>夏夏搖頭，“這兩天我都沒見過小叔叔。他是因為什麽被抓的，會……有事嗎？”</br></br>此時，廚房方向傳來水燒開的聲音，魏延起身過去關了火，又拿出一隻幹淨的杯子，把涼的純淨水和剛燒開的水混在一起，溫度正能入口。</br></br>他把水端過來，連同桌上的藥一起遞給夏夏。</br></br>藥片伴著熱水咽下去，身上暖了幾分。夏夏捧著杯子喝完一整杯水，魏延看她臉色蒼白，沒有再多問，隻說：“具體我也不清楚。今天太晚了，你先休息吧。”</br></br>夏夏的確很難受，她放下杯子：“那我先迴房間了。”</br></br>魏延看著她起身，披著外套身形仍舊纖瘦虛弱，她扶著樓梯扶手慢慢往上走。步子很小，感覺是疼得厲害。</br></br>沉默兩秒，他走過去，“我抱你上去。”</br></br>“嗯？”夏夏還沒反應過來就已被打橫抱起，她身體瞬時變得僵硬，“不用，不用的……”</br></br>二層隻有一間房間，上樓左拐就到了房間門口。房門半開著，能看見裏麵淡粉色床和上麵掀開的被子。</br></br>魏延沒有直接進去，在門口把夏夏放下。她很輕，他放得小心。</br></br>不知是她身上還是她房間裏，有股好聞的香味。夏夏被放下來，先低頭整理了下蹭亂的衣服，魏延別開眼沒有看。</br></br>“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br></br>“哦好。”夏夏看著他往樓下走的背影，又輕輕說了聲：“謝謝。”</br></br>魏延腳步不自覺地慢了那麽一秒，緊接著就快步下去了。</br></br>夏夏進房間關上門，迴到已經涼了的被窩裏。她身體蜷成一團，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很快暖和起來。</br></br>但沒待幾秒，一隻白皙的手伸出被子，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屏幕亮起後，她翻到一串號碼。</br></br>夏夏有些猶豫。</br></br>這兩天她不光沒見到周寅坤，也沒見到林城和阿耀。如果周寅坤被抓了，那他們兩人會不會也被抓了？可是剛才，阿偉哥哥並沒有這樣說。</br></br>她想問問發生了什麽。</br></br>然而手機裏隻有周寅坤的號碼，沒有林城和阿耀的。這還是經曆被抓到曼穀警署那件事後，以防萬一才存下的。</br></br>現在打還有用嗎？他都被抓了，手機肯定被收走了。思忖猶豫了兩分鍾，變暗的手機屏幕又重新亮起。</br></br>夏夏還是按下了撥通鍵。</br></br>她有好幾次都看見，周寅坤的手機是阿耀在保管，會不會……還沒等她接著往下想，電話就已經接通了，“喂。”</br></br>竟真的是阿耀的聲音。</br></br>“阿耀，我是夏夏。”</br></br>“我知道。”那邊問，“怎麽了？”</br></br>夏夏坐起來，把被子扯上來蓋住自己，醞釀了下語言，最後還是開門見山：“我聽說小叔叔被抓了，是因為什麽事？會……判刑嗎？”</br></br>“不會。”阿耀沒有猶豫。</br></br>但短短兩個字，聽起來似乎有些冷硬，於是電話那頭又添了句：“不用擔心。”</br></br>雖不知他為何這麽篤定，不過夏夏選擇相信，“那是不是過幾天他就迴來了？”</br></br>電話那邊似乎傳來救護車的聲音。</br></br>阿耀迴答簡潔：“對。”</br></br>“哦好，那我知道了。”她又多問了句：“你在醫院？是受傷了嗎？”</br></br>剛剛走出醫院的男人腳步未停，徑直朝著路邊那輛黑色轎車走去，上車前將報紙包裹的針管扔進了垃圾桶。</br></br>“我沒事。”阿耀發動車子，“坤哥迴來之前，你不要亂跑，就在別墅待著。”</br></br>車迅速駛上馬路，淹沒在車流當中。</br></br>電話裏救護車的聲音消失，夏夏迴答：“好，不用擔心我。你們也小心別受傷。”</br></br>一門之隔，魏延手裏拿著東西，沉默地聽完了全程。房間裏電話掛斷，他等了幾秒才敲了敲了門。</br></br>夏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從被子裏探出腦袋：“誰？”</br></br>“是我。”</br></br>下一刻房門就打開了，夏夏驚訝：“你不是走了嗎？”</br></br>“看你疼得厲害，在樓下找到了這個。”遞過來的是一個小熱水袋，裏麵已經裝好了熱水。</br></br>夏夏接過來，還有些燙手。敷在小腹應該很舒服，她一笑，“謝謝。”</br></br>魏延也笑了笑，“晚安。”</br></br>這次是真的離開。魏延從小幢出來，又迴頭看了一眼，二樓房間的燈已經熄了。他出了別墅大門，上車迅速朝某處駛去。</br></br>*</br></br>淩晨兩點，屯門碼頭。</br></br>作為兩年前被選定為香港第三個跨境碼頭的此處，現在還處於改建工程階段。車一路開過來，越往碼頭走就越安靜，又經過高高壘起的沙土建材，魏延的車終於停下。</br></br>碼頭麵前是蝴蝶灣內河，對麵就是香港國際機場，在這裏能清楚地看見飛機起飛降落。</br></br>此時此刻，一輛早已停在碼頭的車前，立著一道人影。身後車燈掃來，他迴過頭。魏延下車，徑直朝他走去。</br></br>“黃sir。”</br></br>黃兆倫，香港警務處刑事情報科總督察。見魏延神色不對，他問：“出了什麽事這麽著急？”</br></br>“周寅坤這次被抓應該不是意外，而是自導自演，為了挑撥我跟何老的關係，徹底拿下坐館。”</br></br>黃兆倫當即皺眉，“能確定嗎？上次你匯報，說他不會久留香港，還主動示好找你合作，怎麽忽然反悔？”</br></br>“不知道，事先沒有任何征兆。”魏延看著他，“而且我懷疑——”</br></br>“懷疑什麽？”</br></br>“警隊高層有黑警。”</br></br>魏延眸色堅定，“從第一次周寅坤拿下賽馬場的許可，我就有所懷疑。賽馬場的事為了不引起何老懷疑，也為了不讓和安會繼續發展非法賭馬，前前後後用了一個月才即將落定。可周寅坤一來，就直接拿到了官方許可，且有意隱瞞幕後幫他的人。”</br></br>“然後，他被追殺的第二天早上，o記的譚銳明來得實在太巧，表麵上是問話，實際上像是特意來把追殺的事透露給何老，讓他對我起疑。”</br></br>“最後就是這次，他先在我和何老麵前說了接貨的事，當時沒有別的人在場。所以周寅坤一旦被抓，我首當其衝會被懷疑。至於陳雄在哪家醫院，隻要那晚他讓人迴賭場打聽，就一定打聽得到。”</br></br>“走私和陳雄，兩件事加在一起，就是為了釘死是我要害他。即便他最後毫發無傷地出來，我在和安會，在何老麵前的位置，恐怕再也迴不到從前。那麽坐館的位置非他莫屬。”</br></br>黃兆倫聽後沉默良久才開口：“照你這麽說的話，周寅坤的案子從海關調查科調到刑事部就不是巧合。但是，這中間經手的高層有好幾個，一時半會兒隻怕查不出來。”</br></br>“如果真是這樣，sir，”魏延神色嚴肅，“要麽趁現在周寅坤還沒出來，立刻定罪判刑。要麽就強製他離境。如果讓他平安出來迴到和安會，讓他當上坐館，我無法接觸和安會的核心，那這麽多年的努力就白費了。”</br></br>此番話後，碼頭陷入一片沉寂。</br></br>無論是定罪判刑還是強製離境，都要有鐵一樣的證據和極正當的理由。忽然想到什麽，黃兆倫問：“你的人有沒有在醫院看著陳雄？”</br></br>“有。得知陳雄指認周寅坤之後，我就讓大東他們守在醫院。陳雄要是死了，僅憑他生前的指認根本定不了周寅坤的罪。”</br></br>然就在此時，魏延手機震動，他拿出來。</br></br>大東。</br></br>兩人同時皺眉，電話還沒接就已經有種不祥的預感。</br></br>剛摁下接通鍵，那邊就傳來大東火急火燎的聲音，“延哥，陳雄死了！死得太突然太奇怪了，我們明明就在外麵守著，陳家人也在裏麵，陳雄居然莫名其妙中了毒，搶救無效！”</br></br>聲音大得黃兆倫聽得一清二楚，魏延什麽都沒說地掛斷電話。</br></br>“看來，現在已經不是周寅坤能不能出來，而是他想不想出來。前腳還要跟你合作，後腳忽然就翻臉要拉你下馬，搶奪坐館——”</br></br>黃兆倫說到一半，魏延忽然想到什麽。</br></br>“周寅坤之前說過，他來香港是要做毒，搶坐館的位置也是為了借和安會鋪開渠道。當時不能確認真假，但為了先跟他緩和關係，留條後路，我答應了。如果他說的就是真的，那麽現在看來，他想要的渠道或許不是和安會。”</br></br>他看向黃兆倫，“是東興社，陳家。”</br></br>“陳英傑病重，陳家人在爭坐館。但無論誰當上坐館，陳家那些地下生意都是要繼續的。比起從不沾毒的和安會，現成的渠道當然是最好的。所以他是在打陳家的主意。”</br></br>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br></br>“陳家換坐館這個當口，周寅坤不惜把自己折騰到警局也要拿下坐館，那麽他當上坐館之後一定會跟陳家搭線。試探渠道也好，其他目的也罷，肯定會有大動作。”</br></br>說到這裏，黃兆倫沉思片刻，抬眸看向魏延：“曆來幫派社團紛爭，一山不容二虎是最常見的事。就算丟了坐館的位置，你在和安會這麽多年，也照樣有立足之地。”</br></br>“退一步講，即便背下周寅坤強扣的這口黑鍋，在社團叔父眼裏，你也不過是為了爭坐館而已。隻要不暴露身份，隻要你這條線不斷，緊緊盯著周寅坤，或許——”</br></br>黃兆倫重重地拍上魏延的肩膀，“我們可以一網打盡。”</br></br>--</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