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月妃所說的未閹割的男人便是奴才。”趙高一直低著頭，聲音沉悶，是她嗎？是她向秦王告密的嗎？不，不可能是她。</br></br>趙高心裏雪亮，這一切應該是贏政早已按排好的，當他知道鹹陽宮對於男人入宮的森嚴，便知道自己是逃不過這一劫的，但奇怪的是，自己卻輕易的過了淨身這一環節，直接進入了內宮，如此的容易他也曾懷疑過，但四個月來，未有絲毫的動靜，正當他暗自慶幸著時，牙兒的突然闖入讓他知道了事情的不妙。</br></br>“哦？寡人記得你是趙國將軍之子，因被我軍俘虜，所以被送入宮終身為奴，是嗎？趙高？”贏政傲然的道。</br></br>“是，大王。”趙高閉上眼，掩飾眼中的痛苦以及深深的怨恨，因為他低著頭，所以也沒瞧見贏政臉上那份戲謔的殘忍。</br></br>“可你卻說自己不是個太監？但這可是後宮啊，你若真是個男人，這可是殺頭之罪。”</br></br>“大王。”趙高突然站了起來，直視著贏政，從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br></br>“保護大王。”蒙恬一見到趙高手中的小劍，立刻護身到贏政的前麵。</br></br>贏政挑了挑眉，“退下。”</br></br>“是。”蒙恬退下，但雙眼依舊盯著趙高的一舉一動。</br></br>“大王，趙高進宮來並無它想，既然趙高已是階下囚，那麽趙高生是大王的奴才，死也是大王的奴才。”趙高手一揮，那係著褲子的腰帶便鬆開，長褲褪下，露出了一雙修長結實的大腿以及那生殖器官。</br></br>隻有這樣，他才能解釋這一切。</br></br>所有的人都看著趙高，同一時間，每個人都猜到了趙高所要做的事。</br></br>蒙毅別過頭，不想去看即將發生的這一幕。</br></br>蒙恬冷冷的注視著趙高，他與他，一樣的挺拔，一樣的俊秀，但是，他是敵人。</br></br>贏政瞧著他，就像看著一隻猴子，冰冷戲弄。</br></br>手起刀落之間，所有的人都抽了一口氣。</br></br>一瞬間，血飛濺。</br></br>一瞬間，趙高下跪。</br></br>一瞬間，隻是一瞬間，贏政的眼中閃過精光，然而他的眼光卻並不是瞧著趙高，而是透過趙高瞧著屋上麵，但這一瞬間中，每個人的眼神都被趙高的行為震驚了，因此沒人注意到贏政的目光。</br></br>“宣禦醫。”緩緩的，贏政道。</br></br>“是。”</br></br>趙高被扶走了，侍兵也走了，贏政，蒙恬，都走了，蒙毅擔憂的看了緊閉的屋門一眼，也走了，當所有的人走得一幹二淨時，荊軻飛身而下。</br></br>牙兒呆呆的看著那一灘血出神，強壓住心中陡然升起的傷感，轉過頭，漠然的走進寢房內。</br></br>手被荊軻拉住，牙兒毫無精神的看著他。</br></br>“今晚一更時分，我來接你。”柔柔的，荊軻輕撫了牙兒散落在左臉上的發，那指尖的溫柔讓牙兒一下子清醒了不少。</br></br>“我？”</br></br>未等牙兒說出話來，荊軻便一個飛躍，消失在大霧裏。</br></br>大陽從東方緩緩升起，給了這個世界幾分暖意，但牙兒卻覺得腳底下的步子更加泥濘。</br></br>出宮？她真的要跟著荊柯出宮嗎？她跟他僅僅隻是一麵之緣，幾乎是個陌生人，跟他出宮，好嗎？但不出宮，自己能去哪？皇宮，她不想再呆下去，不想一輩子在這個華麗的孔雀籠裏，最後孤獨死去，或許出宮是唯一的辦法。</br></br>贏政，這個讓她心痛，心酸，心傷，心死的男人，她對他的情，義就到今天為止吧。</br></br>情太纏，義太忠，換來的卻是恨不止，這不是她要的，盡管心中十分的不舍，但恨必止，情必終，義必盡，她需要一個輕鬆的靈魂，就將所有的一切都埋葬在這個出處吧。</br></br>“我等了你一個晚上。”</br></br>牙兒一推開門，便被一個飛奔而來的小身體緊緊的抱住。</br></br>“亥兒？”牙兒蹲下身來，卻發現小胡亥的雙眼布滿了血絲，“你一夜未睡嗎？”</br></br>“你去哪了？”小胡亥怒目瞪著牙兒，不答反問。</br></br>那神情，牙兒一怔，像極了贏政。</br></br>“我很擔心你，我也很害怕。”小胡亥抱住牙兒的勃子。</br></br>一把抱起胡亥顫抖的身體，知道他是真的在害怕，在擔心自己的一夜未歸，牙兒心中一暖，將他抱上床，牙兒親了親他的額頭，溫柔的道：“別害怕，我不在這裏嗎？”</br></br>“你昨夜去哪了？”睜著細長的雙眼，小胡亥問道。</br></br>“睡不著，去外麵散散心。”牙兒輕點了下他的鼻尖，笑道：“你呀，年紀這麽小就喜歡愛管閑事，長大了豈不成了一個老媽子了？”</br></br>小胡亥皺皺俊眉，往裏靠了些，因為牙兒正脫了外衣睡了下來。</br></br>“你也一夜未睡嗎？”</br></br>“嗯，很累了。”牙兒疲憊的笑了笑，鬧了一夜，相當於自殘了一夜，能不累嗎？“睡吧，亥兒，咱們將昨晚的覺覺給睡迴來，嗯？”牙兒緊緊的擁著胡亥小小的身體。</br></br>“我不是小孩子，你不要跟我講小孩子話。”小胡亥不滿的道。</br></br>“是，知道了。”</br></br>閉上眼，牙兒想好好睡一覺，但如潮水般的思緒卻一直往她的腦海裏奔來，怎麽止也止不住，索性睜開雙眼，打算望著床帳發呆，卻發現小胡亥一直盯著自己瞧。</br></br>“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嗎？”牙兒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很光滑，沒東西呀。</br></br>小胡亥臉上出現二朵紅雲，睜大眼看著牙兒：“你不喜歡我嗎？”</br></br>“怎麽會，你這麽可愛。”牙兒失笑，捏了捏小胡亥的臉麵，這孩子的眼晴生得很好看，細長又鬼魅，長大後不知道能迷死多少姑娘家呢。</br></br>“那你為什麽要跟他走？”</br></br>“什麽？”</br></br>“我聽見了那男人跟你講的話，一更時分來接你。”</br></br>牙兒不語，知道小胡亥的心理遠比實際年齡來得成熟，也得來脆弱，而且他很聰明，一點即通，既然荊軻的話給他聽到了，自己便不能搪塞了事。</br></br>半響，牙兒卻發覺自己無法說出什麽，隻得道：“你還小，有些事情不明白。”</br></br>“我明白，是因為那個男人。”依偎在牙兒的懷裏，小胡亥悶悶的道。</br></br>牙兒一怔。</br></br>“他傷害了你，就像他傷害了我的母親一樣。”小胡亥的頭沉得更低了。</br></br>“為什麽你們都那麽喜歡他？他有什麽好？”小胡亥將頭深埋在牙兒的懷裏，但語氣中的悲傷卻讓牙兒覺得眼晴濕濕的，這孩子，心裏肯定承受了很多的悲痛吧。</br></br>“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抬起小胡亥稚嫩的小臉，牙兒輕輕的道。</br></br>“如果你是我的妃子，我便不會讓你受到任何的委屈。”君王的語氣，堅定的，小胡亥看著牙兒，等他長大，他會保護她。</br></br>重重的點點頭，牙兒會心的微笑，這孩子，定是把自己當作了母親吧，“我也相信，亥兒是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受半點委屈的。”</br></br>“你就先跟他走吧，等我長大了，我會來找你的。”小胡亥一臉的決擇，一臉的慎重，一臉的不舍，緊眠著雙唇道。</br></br>“嗬嗬~~~`”牙兒失笑，這表情，活像是他忍痛送給他人心愛的玩具似的。</br></br>“不準笑，我說的是真的。”小胡亥嘟起嘴，悶悶的轉過身，這女人總不把他的話當真，真是氣死他了。</br></br>“是，我知道亥兒說的是真的。”抱迴他小小的身體，牙兒嗬嗬笑了笑，沒將他的話往心裏放，隻是想著今晚，是因為太累了嗎？怎麽她的右眼皮直跳個不停呀？ldlldldldlddldldldldldldldldldldldldldldldldldldldl等待時間是很漫長的，但終究會來。</br></br>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如果不是透過層層雲層折射出的月光，這樣的一個烏黑的晚上會讓世人覺得天狗吃了月亮。十月的天氣已變得冷，風中還剩有著不知從哪吹來的淡淡的八月桂花香，院中整理的很幹淨，宮女們都已被周公叫了去。</br></br>牙兒孤獨的坐在秋千上，秋風吹起他及腰的秀發，一身淡藍的輕紗格外的飄渺，眼中是一片落幕的沉寂，她了無意誌，依舊沉淪在贏政所做的一切當中，就連荊軻已在她的身邊，她也毫無感覺。</br></br>“準備好了嗎？”看著牙兒隻身一人，身旁並無任何的東西，荊軻便問。</br></br>轉過頭看著他，牙兒點點頭，她要準備什麽？質本潔來還潔去，來時什麽都不帶，去時又能帶什麽？“你真的決定要跟我走嗎？”荊軻擔憂的看著牙兒，她眼裏的傷感他並不是沒有看見。</br></br>又是點點頭，跟誰走都一樣，隻要離開這裏，離開贏政，她並不介意帶走她的人是誰。</br></br>“那就走吧。”正當荊軻要拉起牙兒的手時，‘眠月宮’的門突然被撞開，牙兒一見到人，臉突的變白。</br></br>“荊軻，寡人等你多時了。”贏政並未看牙兒，而是散懶的看著荊軻，仿佛一隻獵豹看到了綿羊般。</br></br>“贏政？”荊軻拉著牙兒後退了一步，戒備的看著迅速將他與牙兒圍在中間的弓箭手：“你怎麽會知道我會在這裏？”他如此小心，他們不可能知道。</br></br>“怎麽會知道？”贏政揚嘴邪肆的道：“你說呢？在這個時辰離開皇宮，剛好被寡人歹住，誰會知道得這麽詳細呢？你有告訴過第三個人嗎？”贏政說這話時看著牙兒灰白的臉。</br></br>荊軻的手突然放開牙兒，不敢置信的看著牙兒，“是你嗎？”</br></br>知道自己心早已沒了感覺，但卻又被贏政肆意的眼神給戳痛了，那眼神是在告訴他，他是不會讓她出宮的，寧可讓她老死了這宮殿中，也不會放了她。</br></br>“是你嗎？牙兒？”荊軻沉痛的看著她。</br></br>牙兒木然的看著贏政，許久，才轉過頭來看荊軻，很輕，很輕，但卻足能讓這裏所有的人都聽見的聲音道：“相依相偎，榮辱與共，貧富共享，生死相隨中難道沒有相互信任嗎？沒有信任的愛，是愛嗎？”</br></br>“牙兒？”荊柯一愣。</br></br>牙兒迴以荊柯一個笑容，便坐上了秋千，對著荊軻道：“能幫我搖一搖嗎？”</br></br>一個起落，秋千在空中蕩著，飛著，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出聲，大家都看著飛蕩著的牙兒出神。</br></br>因為牙兒的那翻話，贏政的臉色黑了半分，看著荊軻的眼神變得更為陰噬，但當牙兒看著自己的漠視的眼神卻更令他的心緊糾痛惜著，不過，贏政甩去了心中突然上升的心疼。</br></br>秋千停了下來，停在了荊軻的身邊，牙兒靜漠的道：“荊軻，能再推一次嗎？我想飛得再高點，我喜歡飛，飛得越高越好。”</br></br>荊軻默默的點點頭，就在他搖著秋千時，牙兒突然低聲道：“東南方。”</br></br>荊軻一愣，猛然領悟，欣喜的看著飛蕩的牙兒。</br></br>秦王宮的建築群並不高，幾乎算是低矮的，除了那最外一排的圍牆外，當牙兒的秋千飛到最高點時，能承攬王宮的全貌，也能一眼看穿值班侍衛的走向，因此就在秋千飛至最高點時，牙兒的手脫離了繩子，身體也借著秋千的反作用力往東南方侍衛最鬆的地方飛去。</br></br>也就零點一秒的時間，荊軻也一躍而起，穩穩的接住了被拋至半宮的牙兒，又借著迴過來的秋千力道，飛至到了對麵‘清妍宮’的屋頂。</br></br>贏政的臉更為陰鬱了，手一揮，原本隱在身後的蒙毅走了上來，在他的懷中，竟然抱著睡意朦朧的扶蘇。</br></br>“蘇兒，你娘不要你了，也不要父王了。”贏政伸手一點扶蘇的痛穴，冷冷的對著小扶蘇道，眼晴則是一瞬不眨的看著屋上的二人。</br></br>扶蘇被身體的痛感痛醒了，順著贏政的眼神望去，這一望，使得他原本的睡意頓時消得一幹二淨。</br></br>“娘，不要丟下蘇兒，不要，嗚``````。”扶蘇哭著飛奔至‘清妍宮’門口，抬頭看著屋頂上的牙兒，“娘，不要丟下蘇兒，嗚`~蘇兒不好可以改，娘，你不要丟下蘇兒。”</br></br>“蘇兒？”牙兒一愣，沒想到扶蘇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她轉頭望向贏政。</br></br>隻見贏政揮了揮手，站在他身後的那些弓箭手立刻拿起了手上的弓箭，但他們所定的目標並不是牙兒與荊軻，而是扶蘇。</br></br>不，牙兒在心裏納喊，贏政，你不會如此無情的。</br></br>二神交流，互訴著隻有他們能懂的心思。</br></br>你可以試試，贏政眼中的殘忍直達牙兒的眼中。</br></br>我不信，牙兒搖搖頭。</br></br>是嗎？贏政用手做了個即將下揮的姿勢。</br></br>“不要，我不走了，我不走了。”牙兒驚嚇的大喊，掙開荊軻的懷抱，不顧一切的往迴走，但她忘了自己是在五丈高的屋頂上，因此腳步落了個空。</br></br>沒人料到牙兒會這樣做，荊軻來不及阻止，但贏政仿佛料到了牙兒會如此這般，因此飛奔而至，接了個滿懷。</br></br>“娘。”</br></br>“蘇兒。”緊緊的將小扶蘇的身體抱在懷裏，牙兒才覺得安全，那一口提在喉嚨的氣才吐了出來。</br></br>“牙兒？”荊軻大喊，不解，訊問的看著她。</br></br>牙兒抬起頭的瞬間，贏政的手也揮了下來，無數的箭枝黑壓壓的一片，遮住了牙兒的視線，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br></br>世界怎麽了？牙兒緩緩的站起來。</br></br>世界變了嗎？太陽去哪了？月亮跑了嗎？為何是一片黑？‘嗖嗖~~嗖嗖~~嗖嗖~~’這是什麽聲音？她不喜歡這聲音。</br></br>心很痛，那致命的痛感又來了，這感覺就好像小胡亥被嫪毐綁架那天所承受的痛一樣，令人無法唿吸。</br></br>世界似乎更黑了，意識失去之時，贏政擔憂的眸子落入牙兒的眼裏。</br></br>恨止，情終，歸為一字，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