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落座,蔣淩瀚和蔣淩風都不願先開口說話,偏生榮若又一副癡迷的樣子看著蔣淩瀚。


    蔣父頭疼地看著這一幕,為難地開口道:“小若這個時間過來,還沒吃飯呢吧。正好,我們等一會也要出去吃,不然就一起吧?”


    榮若迴頭對蔣老爺子甜甜地一笑,說道:“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話雖是對蔣父說的,可目光卻是一直黏在蔣淩瀚身上。


    蔣母聽著這話,麵色一僵。他們這麽說也隻是出於客套的禮節,畢竟今天是帶著溫梔迴來的,兩人湊到一塊算什麽事。可是卻沒想到,榮若竟會真的答應下來。


    可說到底,榮若之所以能這麽肆無忌憚,還不是仗著蔣家父母其實並不會真的狠下心把她趕走麽?


    這要說起來,兩位老人對榮若的態度之所以會這麽偏袒寬容,又要扯到另一樁舊事了。


    五年前,正是榮若對蔣淩瀚追得緊,而蔣氏的狀況每日愈下的那段時間。


    一次宴會,蔣父蔣母本欲帶著蔣淩瀚一同出席,但聽說那天榮若也要去,所以蔣淩瀚硬是躲過了那次晚宴。


    席間觥籌交錯,蔣父為了給蔣氏打開門路,自是少不了端著酒到處建立人脈,幾杯下來已經覺得有點微醺。


    “蔣伯父好,我是榮若。今天怎麽沒看到阿瀚呢,他有什麽事來不了嗎?”榮若端著一杯香檳,笑意盈盈地上前道。


    蔣父蔣母看到榮若這副儀態大方教養良好的樣子,就覺得心裏一陣愧疚。


    “今天阿瀚說是學校裏有什麽課題要搞,似乎還挺重要的,所以就沒來。”蔣父賠笑道。


    榮若一愣,隨後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大度的地說道:“這樣啊,那一會晚宴結束,我送送伯父伯母吧。”


    其實蔣家就算再落魄,也是有自己的專車接送的,斷不會需要讓別人來送自己。但奈何那時蔣父一門心思地想跟榮家搭上關係,自是不會錯過這次機會。


    “哈哈哈,那這次就麻煩小若了。”蔣父滿心應下來。


    深夜,宴會宣布結束,這一場衣香鬢影才算落下帷幕。一群人站在門口,等著自家的車。


    蔣父蔣母等著榮若去開車,但站得有些靠外,兩人正低聲說著話,一時沒有意識到身後的情況。


    卻見一輛黑色賓利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兩位老人的身後,突然加速,直直衝著蔣父蔣母站的位置駛來。周圍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驚唿出聲。


    剛開車過來的榮若看到了這一幕,下意識地踩下油門,直接衝向那輛黑色賓利,硬生生地把賓利的車頭撞了個方向,拐到一邊的大樹上才停下來。而她自己也因為巨大的衝擊力和身上的疼痛,一下失去了意識。


    所有人都以為,今天蔣家夫婦怕是兇多吉少了,卻沒想到又出現這麽一幕。待發現是榮氏的千金之後,忙打了120。


    醫院裏,蔣淩瀚接到蔣父蔣母的電話,急匆匆趕來。


    “爸媽,你們沒事吧。”蔣淩瀚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急忙問向二老。


    蔣母此時嚇得六神無主,連蔣父也是少見的無措。


    “阿瀚……我們沒事,小若她,她不會出什麽事吧。”蔣父是真的害怕。蔣氏現在就等著榮家救命呢,可現在公司沒救過來,別反倒搭進去人家女兒一條命。那時候別說是救蔣氏了,榮家不來踩上一腳都是好的。


    蔣淩瀚聽清楚緣由後,稍微定下心來,安慰蔣父道:“你們先別擔心,先等等看手術結束後,醫生出來怎麽說。”


    三個小時後,榮若的手術才結束,被推進病房。


    中度腦震蕩,加上左側大腿韌帶可恢複性撕裂,左胸腔肋骨骨折,榮若這一傷,足足昏了一個多星期,在醫院裏緩了兩個多月才能下地行走。


    這次出事,榮家倒是難得的沒說什麽。可蔣父自己也清楚,榮家這次之所以這麽大度,還不是因為榮若對自己家那小子還有意思。這樣一來,蔣淩瀚是必須要跟榮若在一起了……


    但其實隻有榮若自己知道,那所謂的挺身而出,背後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榮若向來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這種救人的事之前是跟她一點搭不上邊。當時她開車過來,看到撞向蔣父蔣母的車,趨利避害的本能是讓她下意識地倒車,卻沒想到掛錯了檔,一腳油門下去,就直直衝向了那輛失控的車。


    但現在自己撞也被撞了,這種真相她斷然不可能承認。是以,她把蔣家對自己的愧疚最大化的利用。


    可以說,榮若對蔣父蔣母的這一個“救命之恩”,是導致後來蔣淩瀚答應訂婚的一個主要原因。


    自那之後,蔣父對榮若的態度可以說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如果說從前,蔣父對榮若追求蔣淩瀚還持保守態度的話,這次事情過後,他可是舉雙手讚成。甚至蔣家父母兩人,一度把榮若當成親女兒看待。


    那時整個家裏,隻有蔣淩風不喜歡榮若。他曾不止一次地向蔣淩瀚和蔣父蔣母抱怨過,可一點用都沒有。


    “哥,我說真的,你難道就看不出來榮若那人的虛偽和做作嗎?她每次也隻有麵對爸媽的時候,會裝出來一副孝順大度的樣子,可在我們麵前……”蔣淩風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半晌後似是氣不過,又勸道:“咱們家公司是要找靠山,但你就要為了這個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嗎?”


    蔣淩風說的這些他何嚐不明白?可蔣淩風到底還是年紀小了些,他沒有經曆過這其中的利害。但弟弟不用承擔的責任,不代表他就不用承擔。


    所以不管蔣淩風怎麽說,蔣淩瀚都保持沉默的態度。


    蔣淩瀚的思緒漸漸從過去的事情中抽離,冷眼看著麵前這一副“母慈子孝”的畫麵。


    “小若,我們這一迴國就是四年,你們家都還好吧?有什麽事可都要跟伯父說啊,現在我們能幫襯的,也一定不會推辭。”蔣父對著榮若,笑得一臉和藹可親,噓寒問暖道。


    “多謝伯父,家裏一切都好。不過你們是得趕快迴來了,如今y國市場鬥爭激烈,再不迴來,蔣氏的份額可就被搶占的不是一點半點了。”榮若說的倒是實話,這也是蔣父迫不及待要迴來的原因。


    蔣母笑著接過話,說起家長裏短道:“四年不見小若,這孩子都瘦了,不過倒是出落得更標誌了。”


    蔣淩瀚冷淡地看著榮若一副害羞的樣子,別過眼去,卻見蔣淩風又湊到自己跟前:“哥,你這幾年迴國,那邊是怎麽樣的啊,快給我講講!”


    蔣淩風一臉興奮,卻見蔣淩瀚興趣不高的樣子,又再接再厲道:“你就跟我說說嘛,我到現在還沒迴過國呢。”


    蔣淩瀚磨不過他,無奈道:“就那個樣子唄,你以後去了就知道了。”說完,下意識地在身旁找溫梔,卻沒發現人。


    蔣淩風還在身旁抱怨,“什麽嘛,你這說了就跟沒說一樣。”


    可蔣淩瀚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了,他心下一驚,忙起身向門口走去,就發現溫梔牽著溫希,還站在門口。


    他心下一陣懊悔,自責地走上前拉過溫梔的手,眼裏全是心疼。


    蔣淩瀚現在是真的惱怒,恨不得原地扇自己兩耳光。之前他信誓旦旦地在紀衡麵前承諾的好好的,說會照顧好溫梔,可轉眼溫梔來到自己家的第一天,他就讓她受了委屈。


    溫希看到終於走過來的蔣淩瀚,一時沒忍住,“哇”的一下哭出聲。


    她不過三歲,剛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周圍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隻有自己跟媽媽站在一起,看著遠處溫馨的場麵,心裏的落差感一下就出來了。


    蔣淩瀚心疼地蹲下身,想去抱溫希,卻被溫希有些抗拒地躲開。她哭著說道:“媽媽,我不喜歡這兒,我們迴去,迴去好不好。”


    蔣淩瀚心裏猛地一縮,緊張地看向溫梔。


    溫梔其實也不好受,這種被人冷落的感覺,雖說曾經的自己早都已經習慣了,可現在這還是四年以來的第一次,帶她再迴顧了一遍以前的感受。


    她當時就那麽站在門邊,看著不遠處客廳裏有說有笑的一大家子人,清楚地感受到這種熱鬧與自己無關,心裏一陣陣的孤獨止不住地泛上來。手心裏溫希的小手掌傳來的熱量,是唯一支撐著她還站在這裏的動力。


    感受到蔣淩瀚的目光,溫梔到底沒說什麽,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迴道:“沒事,溫希就是一時不適應,你別放在心上。”


    蔣淩瀚看著這樣的溫梔,仿佛又看到了四年前的那個影子,心髒一抽一抽地疼。


    溫希那一哭,好像才讓蔣父蔣母想起家裏還有一號人,忙走過來把溫梔迎進屋。


    蔣父走在前麵,看著蔣淩瀚拉著溫梔的手,急忙又往前一步,擋住兩人的動作,迴頭對好奇跟過來的榮若解釋道:“你看我,這一時高興,都忘了介紹了。小若,阿鳳,這位是溫梔和她女兒溫希,是阿瀚在國內的朋友,這次也來y國,先暫住在我們家一段時日。”


    聽到蔣父的這個介紹,溫梔的眼神一暗,卻沒有出聲反駁。反而是榮若那看過來的探究的眼神,看得溫梔不知該作何反應。


    可還沒等溫梔想好自我介紹,就被蔣淩瀚不悅地打斷道:“父親在說什麽呢,溫梔到底什麽身份,你難道不知道麽?”說完,蔣淩瀚帶著點威脅意味的目光看向蔣老爺子。


    榮若這時感覺到了不對,她本能地上前,親熱地想去拉蔣淩瀚的胳膊,卻被蔣淩瀚一個側身躲過,兩隻手就那麽僵在半空。


    不過榮若到底是有幾分本事,就是這樣,麵上的表情卻一點沒變。她絲毫不覺得尷尬地把手收迴來,又笑著看向蔣淩瀚說道:“阿瀚在國內也有朋友啊,還帶著這麽可愛的一個小孩……迴來怎麽也不跟我介紹一下,你的朋友還有我不認識的呢。”


    話裏話外都透著跟蔣淩瀚的親近,卻是在宣誓主權的同時,警告溫梔。


    蔣淩瀚皺眉看過去,說道:“榮小姐,我的朋友你不認識的多了去了,這麽說話不太妥吧。”


    這話一出,聽得後麵的蔣淩風心裏一陣叫好,他哥終於知道反擊了。


    “還有,溫梔並不是我什麽國內的朋友。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這,那我就把事情都說清楚。溫梔是我正兒八經的未婚妻,而溫希就是我們倆的女兒。這次迴來y國,就是正式把婚禮辦了。”


    蔣淩瀚說著,單手抱起溫希,又轉過身拉起溫梔的手,把她牽進門來。


    蔣淩瀚這近似於官宣的話一出口,房子裏的眾人都是神色各異。


    蔣父恨鐵不成鋼地看過來,根本不能理解他兒子的做法。再有什麽事,就不能等大家一起商量了再說嗎,非要這麽急吼吼地宣布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


    可蔣父不知道,蔣淩瀚確實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這麽做,就是要讓所有人都清楚,溫梔就是他的人,也以此斷了某些人不該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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