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會像她以前設想過無數次的那樣,在他的眼前爆裂開來,落上一地的鮮血與碎肉,好讓紀衡看一看自己的真心。


    好教那男人知道,自己真的從來都沒有騙過他。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她過的很好,很平靜。


    溫梔心平氣和地,很有禮貌地笑了一下,目光自紀衡和楊夢瑤身上一掃而過:“謝謝。”


    她偏了偏頭,從紀衡身邊繞了過去:“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紀衡眼睜睜地看著溫梔笑著接過了店員小姐遞過來的袋子,甚至在出門的時候還和自己點了點頭,然後便腳步輕快的,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紀衡!”


    楊夢瑤臉色一片慘白,緊緊地挽住了紀衡的胳膊,甚至在他的手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我們……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


    紀衡臉上卻是一片茫然。


    在這一刻,他不覺得痛苦,隻是茫然而不知所措。


    溫梔是真的很平靜——


    那些痛苦,那些似乎永無止境的折磨,她難道都已經忘記了嗎?


    他將自己的胳膊從楊夢瑤手下抽了出來,臉色蒼白,朝著溫梔離開的背影跌跌撞撞地追了過去。


    如果那人不肯要,自己這一腔真心,滿腹後悔,又要交到誰的手上去呢?


    “溫梔!”


    溫梔咬緊了牙關,緊緊地抱著那個盒子,悶頭往前衝去,卻還是被追上來的紀衡抓住了手腕。


    她心裏一顫,轉迴頭來,勉強道:“紀先生,你還有什麽事嗎?”


    紀衡力氣極大,抓得她一陣鑽心的痛。


    “你先鬆開手可以麽?”


    溫梔咬牙抬起頭來,厭倦道:“真的很疼。”


    紀衡滿頭大汗,頭發被汗水所打濕,狼狽地貼在額頭上。


    他臉色蒼白,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鬆開了溫梔的手腕:“對不起。”


    溫梔心裏狠狠震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男人一眼,才又避開他的眼神,默不作聲地揉著自己已經有了紅印子的手腕。


    這裏本來就是最繁華的街道之一,偏偏又到了人們下班的時間,路旁行人來來往往,很快就有人發現了這處熱鬧,驚訝看著他們,竊竊私語著看起了笑話。


    她和這人相處了那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從他的嘴裏聽到這三個字。


    “對不起……溫梔。”


    紀衡深吸了一口氣,從外套裏掏出了一個小小的東西,雙手甚至有一些細微的顫抖:“你為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聲音喑啞,眸子暗沉沉的:“這個戒指,當年那場相遇……其實是溫喬從你這裏搶來的?”


    熟悉的痛苦再一次從他的心底湧了上來,一次比一次洶湧,一次比一次難熬:“為什麽不告訴我呢?為什麽要讓我……錯過那麽久呢?”


    溫梔這才發現,原來紀衡手裏拿著的,是他當年送給自己的那個戒指。


    戒指早已腐朽不堪,上麵還有一些啞紅色的痕跡,似乎是最近新濺上去的鮮血,像是有什麽人曾經把它緊緊的握在手裏,手掌被戒指刺穿一樣。


    她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移開了視線。


    當年紀衡也隻不過是個小不點罷了,那戒指隻是紀母當年隨手給孩子玩兒的,並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沒什麽好對不起的。”


    溫梔聽到自己迴答那個男人:“那麽多年過去了……早就不重要了。”


    她淡淡一笑:“本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紀先生不必掛在心上。”


    何況她曾經解釋過那麽多次……隻是這男人從來都沒有相信過罷了。


    紀衡身子劇烈的搖晃了一下,這個一向是高高在上的男人,在溫梔身前簡直是狼狽不堪的。


    他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卻又踟躕著不敢再拉她的手,心裏麵五味雜陳,痛苦與後悔一起墜了出來,似乎是要把他拉扯到地獄中去。


    這些情緒讓他有些語無倫次:“我都知道了,溫梔,你這些年來所有的委屈,我都知道了。”


    “給我一個機會補償你,好不好?”


    紀衡小心翼翼的,聲音顫抖著,終於在這個女人麵前展露出了自己的內心:“我們還會活很久,活到五十歲,八十歲,我把剩下所有的時間都補給你,好嗎?”


    溫梔心理並沒有很大的波動,甚至覺得這個場景有一絲尷尬與好笑。


    身旁的圍觀群眾越聚越多,有個帶著紅領巾的小學生舉著一根快要融化掉的糖葫蘆,看看自己,又看看那邊的紀衡,眼睛亮閃閃的,像是在看一部直播中的狗血大片兒。


    “姐姐,他是不是一個大渣男呀!”


    溫梔輕笑了一聲,低聲迴答道:“不是,他隻是一個別人的丈夫罷了。”


    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寶貝,生活平淡而幸福,以前的傷疤雖然沒有徹底消失,卻也在一點點的淡去。


    她不再需要什麽補償了。


    “紀衡!紀衡!你要把生命補償給她,那我又要去哪裏呢?”


    楊夢瑤跌跌撞撞地追了過來,因為跑得太急,所以披頭散發的,她正好聽到了紀衡最後所說的話,幾乎要完全崩潰。


    “紀衡,我是你的妻子呀!你看看我好不好,你看看我好不好,紀衡!”


    紀衡隻是僵硬地站在那裏,對她的唿喊沒有一絲反應。


    “溫梔!你為什麽又要來破壞我的家庭!”


    楊夢瑤把目光轉向了溫梔,恨不得在這裏將這個女人活活咬死:“你這個賤人!你為什麽一直陰魂不散纏著我們!做別人的小三,你會下地獄的!”


    溫梔看了她一眼,臉色淡淡的:“楊小姐……倒打一耙,你倒是很熟練。”


    “放心吧,我現在過得很幸福。”


    溫梔笑容輕淺,奇異的感受到了一絲釋然:“我對你的男人沒興趣,就此別過吧。”


    紀衡身子狠狠地一顫,猛地合攏了掌心,過了很久之後,他才感受到那種鑽心的劇痛。


    溫梔一陣索然無味,對紀衡點了點頭隨口道,迴答了他之前的那個問題:“不用。”


    說罷她轉身離去,再無任何牽掛。


    身後楊夢瑤的罵聲更高,語氣也更加激烈。


    紀衡這次果然沒有再追上來。


    那男人估計把他這一輩子要丟的人都丟光了。


    溫梔勾了勾嘴角,一個人走在大街上,感受著蓉城盛夏時悶熱的晚風,心裏卻是無比的輕鬆與暢快。


    這個坎兒……


    她終於還是邁過來了。


    ………………………………………………


    “紀衡,我才是你的妻子呀。你當年和我許下的那些承諾,難道都已經忘記了嗎?”


    邁巴赫裏,紀衡將車開得極快,外麵的空氣唿嘯著鑽進了車裏,將他的臉色吹得越發蒼白。


    楊夢瑤一個人坐在後座上,緊緊地抓著前麵的座椅,哭訴個不停:“你忘掉她好不好?”


    她嫉妒溫梔嫉妒的發瘋,五官已經完全扭曲了:“她已經喜歡上別的男人了,你剛剛沒有看出來嗎?她買的是一條要送給男人的領帶,她已經有了新的家庭了!”


    她憋氣得不得了,喋喋不休的,一遍又一遍的地說著那些車軲轆話:“你放過她,也放過自己吧。我是你的妻子,是要陪伴你走完這一生的人……”


    紀衡把車子停在了紀宅門口,默不作聲地走了進去,徑直去到了書房裏,然後將自己反鎖了起來。


    書房裏是一如既往的安靜,把外麵嘈雜的聲音通通都關了出去。


    似乎是王管家和小黃走了出來,勸住了那個女人。


    夜色迷離,盛夏時節的風黏黏糊糊的,吹到屋子裏來,讓人變得更加煩躁。


    他終於把那口氣吐了出來,嗓子裏麵一片腥甜,讓他每一口唿吸都顯得無比痛苦。


    是啊……


    他已經做了別人的丈夫。


    紀衡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下意識的地掏出來了那枚戒指,將它放上了書架,和鐵盒子還有藍寶石項鏈放在了一處。


    死物當然無情,放在哪裏都沒有任何區別。


    即便是再把溫梔追迴來。


    他又該拿什麽去補償那個人呢?


    ……………………………………


    “那是當當,不是釘釘啦!”


    蔣家別墅裏。


    客廳裏麵的燈光溫暖極了,兩大一小聚在餐桌前,一起吃著晚飯。


    小丫頭撅著嘴,不滿的看著餐桌對麵的大人:“爸爸,你怎麽這麽笨啊,我都和你說過好幾次了,你還是會記錯!”


    蔣淩翰的目光卻一直集中在旁邊從晚飯開始就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溫梔身上。


    他皺了下眉頭,索性放下手裏麵的碗筷,走過去將小丫頭抱了起來。


    “爸爸保證這次再也不會忘記了——你先在客廳裏麵看一會兒叮叮當當,爸爸和媽媽說一會兒話,好麽?”


    小姑娘一天看動畫片的時間是有限額的,很容易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好!你倆一會兒還要給我講故事哦!”


    蔣淩翰摸了摸小孩子的頭,快步走到餐桌前,摸了摸溫梔的額頭和她的脈搏,發現沒有什麽問題之後,眉頭皺得更深了。


    “今天在外麵,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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